第9章 第9章
待天气暖和,淮王妃又派人来邀清和去淮王府赏花,推托了许久,清和也不好再推辞,便决定去淮王府逛逛。
到了淮王妃宴请的日子,清和好好的捯饬了一番,浩浩汤汤的去了淮王府。
淮王妃特意在门口等清和,待清和下车,便一把拉过清和,往府里走。
一边走一边同清和唠家常,清和静静的听。
“你身体不好,没怎么参加宴席,你是不知道宴席上有多少热闹可看。前不久,孙大人家设宴,也没提前打听清楚,请了两家积怨已久的,结果那两家的夫人在宴席上直接指着对方鼻子吵了起来,吵得那个热闹劲哦,市井泼妇不过如此,让在场许多人狠狠的长了一把见识。”
“你以后不爱这种场合,也要常来坐坐,可有不少热闹看呢,我以后慢慢跟你说。”
清和默默点了点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巴不得淮王妃多说一些。
可淮王妃却不再多说,反而拉着清和站在廊下:“想当初我被许配给淮王时,我从没见过他的面,只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我爹爹跟我说淮王是个脾气好的,很好相处,让我不用担心。结果,等我欢欢喜喜嫁过来,才发现人长得不咋地吧,脾气还不好。府里莺莺燕燕众多,我嫌他三心二意,他嫌我不够温婉贤淑,我们经常争吵,有了孩子后吵得更凶了,吵了整整五年。直到有一天,瑞儿拉住我的手问我能不能不要跟父王吵了,他害怕。我才发现,吵了五年,不仅我累了,心伤透了,还影响到了我的孩子。每次爹娘见面,他都会害怕,害怕我们吵起来,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淮王妃顿了顿,徐徐说道:“从那以后,我便对他放低期待,不再追求一心一意,开始专心陪着瑞儿,将大半精力都放在瑞儿的学业上。纵使他搂着三两名女子从我身边走过,我内心也毫无波澜。”
“放下之后,顿时觉得人生豁然开朗,从前的执着仿佛是一个笑话。等瑞儿长大,去了外地,我便开始经常请人来府里饮酒作乐,倒是比从前轻快了许多。”
“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刚嫁进淮王府的自己,只是恐怕我比你还好过些,贵妃娘娘势必会让你与容恒处好关系,而容恒……”
清和听了淮王妃一席话,才发现向来心胸豁达的她居然有过这样的经历,也知道淮王妃说这一番话不易,是为了宽慰她,便开口说道:“伯母放心,清和自成婚前便知道齐王殿下心中另有他人,从未奢望殿下能待我多亲厚,只求余生安安稳稳,无波无澜的度过就好了。至于贵妃娘娘那边,反正容恒也要等年底才会回来,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偷得浮生半日闲,容恒没回京前,我便在伯母这里偷得半日闲了。”
淮王妃笑着点点头,拉着清和往前走:“好好,你能放低期待自然是最好的。说来也好笑,当初我与淮王吵得不可开交,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后来我不想搭理他了,我两的关系倒是比新婚时还要好了。现在他经常会到我的宴席上同我一起饮酒作乐。”
淮王妃转身帮清和理了理头发:“”
走了一段路,清和看到淮王妃一脸欲言欲止的样子。
清和心中奇怪,淮王妃连之前的旧事都同她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清和主动问道:“伯母,可是有什么事要说?您直接告诉我,现下也没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了。”
淮王妃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终还是开了口:“齐王府里还有位侧王妃,名为刘静姝,你知道的吧?”
清和点点头,示意淮王妃继续说下去。
“静姝现在这个样子,终日闭门不出,连她的娘亲也不见,刘夫人只能通过贴身丫鬟那里才能知道女儿过的怎么样。前几日刘夫人来找我,她知道你今日要来,托我让你们见一面。”
“这件事本与你无关,我不该来麻烦你,但是刘夫人这两年来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去,之前如远山芙蓉一般钟灵毓秀的人,现在满脸愁容,已显老态。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她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我也只能托大,来劳烦你去见上一见。”
清和踟蹰了片刻,说道:“伯母不说静姝那里我也是要去的,不知为何,想到她,我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伯母可以告诉我吗?”
淮王妃长叹了一口气:“三年前,不知静姝怎么的对容恒看上眼了,央求父母要嫁给容恒,可当时容恒眼里心里只有那萧家小姐,根本看不到旁人,所以静姝的父亲坚决不肯。后来不知为何圣上知道静姝对容恒有情,而容恒府内只有两三个侍妾,便做主赐婚他二人。”
“萧家小姐知道圣上赐婚的事后,生了好大的气,听说容恒哄了很久,后来不知怎的,两人和好如初了。等容恒与静姝婚后,容恒一直不肯与静姝圆房,后来不知道静姝听了何人的话,晚上试图去勾引容恒,被容恒直接赶出了门,并当众骂她不知廉耻。还……当着所有的下人说刘太傅教女无方,将女儿教的如此放荡不堪。没多久,那晚的事就传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清和震惊,迟疑了一下:“他两既已成婚,静姝此举也不算过分吧。”
淮王妃冷笑一声:“说破了天也只是夫妻间的情趣,只是容恒将此事闹大了,闹得刘太傅下不来台。后来我们细细思量,这是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嗯?怎么可能?”
“当初萧锦蕊定是同容恒说了什么,或是终生不得与静姝有肌肤之亲,或是不能对静姝有情。而且静姝主动勾引容恒这事很奇怪,刘夫人根本不可能教女儿如此行事。且此后刘太傅因静姝被羞辱对圣上有怨,容恒也因圣上赐婚有怨。本来是一件对圣上有益的婚事,却闹得双方都对圣上怨恨,你猜,对谁最有益呢?”
“王维柯?看来刘太傅是圣上那边的,王维柯此举让刘太傅和容恒都对圣上有了嫌隙。”
“是了,容恒不知道着了什么迷,被那萧锦蕊迷得死死的,也就是从那以后,容恒开始亲近王维柯。”
“齐王殿下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啊。”这容恒对萧锦蕊真的是用情至深。
“是啊,对自己在乎的人百般容忍,对不在乎的人冷酷无情。”
说着话,两人已走到了举办宴席的地方,清和刚专注于听淮王妃说话,都没看淮王府的景色,现在仔细看了下,发现淮王府修的颇为雅致。
眼前是一片湖泊,与齐王府一样,但景致却大不一样,齐王府的湖泊上空空荡荡,一眼望去,湖面尽收眼底。湖泊边也只有惨淡的几棵树和一些生得异常自由热烈的杂草。真不知之前这府邸的主人是谁,树都没好好种几颗。
而淮王府的湖泊边杨柳依依,各色的花朵开的热烈奔放。湖泊上修了许多连廊,九曲连环,连廊交接处,便有一座凉亭,整个湖面上有四五座凉亭。其中最大的一座凉亭里已摆好了席面,席上已坐了好几位盛装打扮的女子。
淮王妃拉着清和走向凉亭,凉亭中人见两人过来,纷纷站起来向两人行礼,淮王妃让众人坐下吃酒,将清和带到一女子面前,清和明白,这就是刘夫人了。
等清和看清刘夫人的脸。顿时惊住了,刘夫人就是那每年春天都去南山别院的人,静姝的母亲竟然是她。
只是才两年不见,和记忆中样子相比,人竟已憔悴苍老了许多。清和想起种种往事,如今见到当初的熟人,不胜唏嘘。
刘夫人见到清和毫不吃惊,只微笑着看着清和。
淮王妃将两人带到旁边一座稍小的凉亭,派人拿了些瓜果过来,便让旁人都退下,只留下清和与刘夫人两人。
清和想了想,前尘往事不知如何提及,索性直接问道:“静姝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知道夫人想让我做什么?”
刘夫人静静的看着湖水:“如今我已无所求了,只求静姝余生平安快乐的度过,可她现在都不见我,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我知道你如今过的艰难,我所求唯有静姝与齐王和离,哪怕她一辈子不嫁人,我也愿意养她一辈子。我同她说过好多次,她都不听,我只希望娘娘能看在多年相识的情分上,多与她走动走动,有机会再劝劝她。”
“夫人,您不用如此,既然您开了口,哪怕静姝不喜,我也会多去找她的。”
“那麻烦娘娘了。说来娘娘与静姝都是不得齐王喜爱之人,或许静姝觉得与娘娘同病相怜,能听进去一两句。”
清和郑重的点点头。
在凉亭上,临湖饮乐,别有一番滋味。清和第一次这样吃饭,喜欢的不得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有人提议行酒令,众人齐声应和,淮王妃坐在清和身侧,问清和参不参加。
清和自信的说:“我虽不会诗词歌赋,但前人的古诗还是听过一些的,我应该是会的。”
还没等淮王妃答应,身后的知春突然开口:“奴婢斗胆,不知能否让奴婢代齐王妃行酒令。”
清和闻言心中不爽,回头看知春想做什么,却看到知春一个劲的朝淮王妃使眼色。清和转身想让淮王妃不理知春,但淮王妃却说让知春代为参加。清和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准备起身离开,淮王妃却拉住清和好声好气说道:“在场的都是与我玩的最好的,咱们只管尽情玩乐,面子那些东西我们都不在乎,来来来,不生气哈。”
再闹只会显得自己不讲理,清和只能气鼓鼓的坐下。
到后来知春代行酒令,知秋代清和喝酒,整个行酒令竟与清和毫无关系。
清和只能坐在一旁围观,场上说的那些酒令,清和一句都听不懂,只是看着场上众人一时齐声喝彩,一时齐声唏嘘,倒是真热闹非凡。
其中刘夫人与知春获得喝彩的次数最多,清和开始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亲自上,不然怕是全场的唏嘘声全是自己的了。
席中众人借着行酒令,纵情饮酒作乐。
行完酒令,知秋喝醉了,在场很多人都醉了,大家借着酒劲谈天说地,骂东骂西,清和坐在旁边听了好多好多八卦。
亭中众人闹得热闹,旁边伺候的丫鬟们都习以为常,等人闹得累了,便一一带去房间休息。
清和托丫鬟将知秋带下去好生照料,等知秋酒醒再回齐王府。
清和喜欢极了淮王府的景致,特别是湖上的连廊,便下去逛逛。知春跟了上来,清和见她跟上来,没好气的说:“她们都去休息了,你不去休息休息?”
知春纳闷:“奴婢并未饮酒,自然是要跟在娘娘身边随身伺候的,怎能去休息呢。”
清和自顾自生气,不理她。
知春满脸问号:“娘娘这是在生奴婢的气?”
“哼!”
“娘娘为何要生奴婢的气,莫非是因为奴婢代娘娘行酒令?就这么件小事,娘娘生气生到现在?”
“什么叫小事?这是小事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都说我会了。”
“娘娘,您又不会诗词,何必逞强呢?”
“我怎么不会了,我会好几首呢,比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多好的诗,还有银汉迢迢暗渡,什么来着……”
“娘娘,您那些话本奴婢略看过一些,都是什么两情相悦,父母不同意就私奔的戏码。那些京中的达官贵人都不兴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更不能让她们知道娘娘在看,您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几句诗,会让人家觉得您肤浅,粗鄙无知。奴婢这样,她们只会觉得是奴婢无礼,僭越了您,不会想其他的……”
知春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前方清和突然转身看着自己,差点撞到清和。
清和生气的问:“你刚说我粗鄙无知???”
知春懵了:“啊?我没说啊。”
“明明就有说,你还说我肤浅,你终于说出你的真心话了。”
“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就是。哼!”清和转身就走,徒留知春一人在风中凌乱。
清和慢慢的将淮王府中的景致看了个遍,越看越觉得齐王府寒碜,整个齐王府,就几所房子修的不错,除了房子和那个大湖泊,根本没有什么景色可看。
反正账上有不少银子,不如将整个王府修葺一番,种些花草树木什么的,不比被容恒花到天香楼强吗。
打定了注意,清和准备去找淮王妃问问哪里有好的工匠。
回到湖心亭,方才醉酒的人都已神志清醒,端庄持重的坐在亭中喝茶聊天,与刚刚的肆意洒脱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清和,众人纷纷招呼她过来喝茶,态度比之前亲和了许多。
知春和知秋站在清和的位子后面,知春一脸怨恨。
清和假装没看到知春,坐在了淮王妃身边,发现刘夫人不在。
淮王妃似是知道清和在想什么,在清和耳边轻声道:“刘夫人午间喝多了酒,头疼得很,吃完饭就回去了。她很久没参加宴席了,今天还是知道你要来,才过来参加的。”
清和点点头,对淮王妃说了想修葺齐王府的事,淮王妃一听很有兴趣,等宴席结束,与清和约定好过几天去齐王府商量商量怎么修整。
从淮王府回来的路上,清和脑子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事,却理不出个头绪。
静姝的事问清楚了后,对清和的影响很大,本以为不去招惹容恒,或许能安稳度过,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抢了萧锦蕊的位置,萧锦蕊会放过她吗?王维柯会任由她顶着齐王妃的名号出去结交他人吗?而容恒,这是他的府邸,他总会回来的,到时萧锦蕊说些什么,容恒又会如何对付她?
清和靠着车壁,只觉得疲惫不堪,闭着眼睛喃喃说道:“你说我看过那么多话本,讲尽了男欢女爱,两情相悦,却为何没有一本话本讲的是若嫁于一个怨憎自己的人该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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