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面试许飞
北平，北平学府。
“勾股各自乘，并之为玄实。开方除之，即玄。”姚广孝正在台上讲九章算术中勾股定理的知识：“我们来看一下这张图，图中勾股相乘为朱实二，倍之为朱实四。以勾股之差自相......”
不同的人对于数学这么学科有不同的情感，但对于大部分的中国古代文人来说，学数学绝对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因为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文人的感性思维转换成理性思维。
大部分人从小就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只有少部分天赋异禀的人能凭借着过人的聪明才智从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古籍中汲取数学知识。
姚广孝就是其中一人，他在数学上的造诣没能登峰造极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而是他的精力被许多其它的事情分散了，学得十分驳杂。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已经把他能找到的古籍中的数学知识全部融会贯通了。
北平学府的学生们拥有这样一位老师绝对是十分幸运的一件事，这使得他们从学习生活的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高速公路。
读书百遍，其意自现。那些诗词歌赋，儒家经典读个百遍，不论是再愚笨的人也能多少理解其中的一些道理。不过这话想必绝对不是针对数学书说的。
“下面我们就来看一下勾股在实际中的应用，请大家打开......”
姚广孝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门外有一个讲师冲着自己在挥手，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于是姚广孝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出了教室。
“发生了何事？”
只听那讲师压低了声量说：“大师，学府外来了队粮商，说是把咱们定的粮送过来了。”
“粮商...好，我这就过去。”
姚广孝想起来这是前两天朱棣跟他说的许老板到了，当即转身回到了教室宣布道：
“这节课改为自习课，如果谁有什么不懂的问题的话，李洛你负责帮他们解答一下。”
“好的老师。”
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嘴上不敢把自己的兴奋大声地喊出来，但他们脸上的神色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贪玩是年轻人的天性，要是有得选，谁愿意天天坐在那里读书呢？前脚姚广孝刚走，后脚教室里就小声地议论起来了。
被委以“重任”的李洛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敲了敲桌子说：“安静一点，好好看书。”
通常在学校里学习好的人不容易融入多数人的圈子，不过李洛却是一个例外。得益于他官二代的出身，身边经常会凑过来一些主动献殷勤的人，李洛对此是来者不拒。除此之外，他也不反感与那些平民出身的学生打交道，经常主动帮助他们答疑解惑。
是以李洛就成为了学堂中上下通吃的风云人物，他的话还是相当具有威慑力的，他说完之后教室里立马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此时许氏粮铺的老板许飞已经在学府的大门外等了有一会了。
最开始他听到燕王府的福伯传话的时候是有些沮丧的，他还以为能被燕王委以重任，却没想到仅仅是给学府送粮这么简单。
“这就是要用到我的地方吗？还真是物尽其用啊......”许飞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在此时的户籍制度下，匠户的儿子只能做匠户，商户的儿子只能做商户，社会各阶层之间的流动近乎静止。知识改变命运，对于普通人来说唯一能改变自身命运的方式就是科举，但此时朱元璋下令暂停开科取士已经有七年了。
不是所有人都想过一眼看到头的生活，至少许飞就是一个敢于挑战命运安排的人。
又过了一会之后，许飞终于看到一个身着深灰色僧袍，外搭棕红色法衣的僧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见过道衍大师。”许飞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
在此之前他就听说过姚广孝在城门楼上扔铁球这一令人钦佩的事迹，而且他还知道姚广孝一来北平就被朱棣委派到北平学府来教书了。因此于公于私他都对面前这个僧人十分尊敬。
“施主不必多礼，敢问施主可是许飞许老板？”
“正是在下。”
“许老板久等了，请诸位随贫僧进来吧。”
许飞闻言赶紧招呼着手下的伙计们把粮食都从车上卸下来。
姚广孝带着他们绕过正在上课的课堂，来到了学府后院的库房中。库房是一个被三栋平房围起来的小院。北边的房子里存放的都是一些闲置的课本和纸张，南边则是堆置了一些杂物，西边的正房就是放粮食的粮仓了。
库房是学生们的禁地，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于禁止做的事情有一种逆反心理。在他们私底下流传着一个秘密，那就是库房的底下埋有元朝时候留下来的宝贝，因此经常有学生偷偷摸摸地试图潜入到库房之中。
“施主把粮食过完秤之后堆在这里就好。”姚广孝说完之后转身又挥了挥手，把学府里的管事叫了过来：“张管事，麻烦你等会查一下数对不对，等会把账给许老板结了。”
许飞见姚广孝一副认真办公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焦急，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次没能抓住机会和燕王搭上线的话，他二人之间可能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道衍大师，在下听闻这学府是由燕王出资建设的？”许飞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话题。
“是的，另外布政使李大人、按察使赵大人、以及北平府的各级官员也捐了一部分。”
许飞点了点头：“看来燕王真的是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心系百姓呀。”
其实许飞没想到的一点是，就在他竭力思考如何与燕王拉近关系的同时，姚广孝也在暗中打量着这个被朱棣所看好的人。说实话，许飞给姚广孝留下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普通二字。
外貌普通，谈吐普通，是一个在见面之后不会给别人留下什么印象的人。
姚广孝还在琢磨如何进一步试探许飞呢，没想到对方就先送来了善意，听许飞话里的意思竟是有主动投诚的想法，这一下就让事情变得好办了起来。
“大师，这些过完秤的粮食我们就搬进粮仓了？”许氏粮铺的伙计问道。
“嗯，直接搬进去吧。”姚广孝上前把粮仓的大门给打开了。
许飞跟在姚广孝身旁，眼睛匆匆扫了一遍粮仓里的情况之后，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之前焦躁的心情顿时变得无影无踪。
因为经过他粗略地一估计，这粮仓里的粮食至少堆了有200石，足够50个人吃一个月的了，根本算不上是急缺粮食。
那么燕王如果不是因为学府急缺粮食才委托自己的话，他必定还会有别的安排。是以许飞转攻为守，不再主动开口，反而是等着姚广孝搭话了。
姚广孝一开始并不知道为啥许飞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但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于是便主动说道：“许老板不如随贫僧到凉亭里坐一会，这边有他们看着就好。”
许飞立马就答应下来：“全凭大师吩咐。”
学府后院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可以一直上到后山的山顶。每个学生每周都要抽出半天的时间，以班为单位爬一趟后山。这条规矩是朱棣定下来的，他可不希望这些未来之星一个个都是病秧子。
后山不高，而再往西则进入了太行山脉的余脉，地势也随之升高。不到半山腰的位置上建有一座凉亭，正是姚广孝所说的那个。
两个人没费什么力气就爬了上来，稍微出了一些汗，被山风一吹格外凉爽。
“燕王跟贫僧特意提到了许老板十分优秀，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登高望远，在凉亭里坐着就能看到北平城若隐若现的城墙，许飞的心情也因为开阔的视野变得舒畅了许多。
“能得王爷厚爱，在下无比荣幸。”
“能和贫僧说说你的志向吗？”姚广孝没有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
许飞心知自己这个回答十分重要，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十分郑重地回答道：“家严给在下取得字为常远，就是希望我能志存高远，做一番事业出来。我随着流民来到了北平，一穷二白的我用整整十年的时间才实现了吃饱穿暖这件事。太难了，我不想我的子孙继续把我的命运延续下去了，为此我愿意做任何事！”
有些人天生就是出色的表演者，许飞试图用自己悲惨的经历打动姚广孝，同时他还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是白手起家这件事，从侧面彰显一下自己的能力。
姚广孝听了之后微微颌首：“没有自己的田地却能在那些大粮商的缝隙中生存，这确实不容易。”不经意之间透露出来他对于许飞也做了深入的调查。
“原来大师都知道在下的事情，让大师见笑了。”
“你知道燕王看中你哪点了吗？”
“莫非是经商的能力？”
“不是，是你与人交际的能力，你知道苏秦吗？”
“是那位战国时期的纵横家？在下略有耳闻，大师莫不是认为我...”
姚广孝哈哈笑道：“王爷认为你有那方面的潜质，不过现在就贫僧来看，你还差了老远呢。”
许飞听出了话中的言外之意，这不就是想把自己安排到这个方面吗？他赶紧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努力显得不是那么激动。
“其实王爷对你要求也没那么高，只是想让你打探和传递一些消息罢了，不过贫僧倒是愿意指点你一些纵横之术，就看你愿不愿意学了。”
“当然愿意，当然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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