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松风
地处于内海湾的尾张之地如今也是比较富庶之地了，一方面是因为天然的地理条件原因和交通要地的位置，另一方面也是信长在此地的「乐市乐座」的实施让全国许多商人都愿意来此地进行商贸往来，在这小小的城下町里，居然都有着至少三十多家商户了。人群来往也是十分的热闹。
“姐姐醒了吗？话说这边织田家的招待果然不一样呢，早餐都准备的很贴心的说～现在都叫我们准备要去城下町看看呢，姐姐赶快收拾了啦！”
屏风外的妹妹依旧那样大声催促着我，而从她开心的语气中明显感受到对织田家的环境和款待她可是相当满意。
“约莫是因为他们家有钱罢，没看到城下町都如此兴旺么”
我顺着调侃一下，其实这兴旺的情形也是我想要在这边扎根发展的理由之一，我也喜欢这种氛围。
“也是啊，那姐姐快一点了啦～考察好了我还要说说我的想法捏！”
“知道啦～马上就好，我在勾花钿了啦”
“姐姐真是啰嗦，一只啰嗦的小狐狸哼！”
丝毫不去理会妹妹的情绪，只是淡淡的接了一句话：
“信长大人说我目前还只是一只小黑猫呐，还没成长的那么快咧～”
“哼！我不管！姐姐在我眼里就是一只啰嗦的狐狸！”
“噫”
笔尖轻触右眼睑下方，轻柔的描了一下花纹。
“搞定～我来啦～叽叽喳喳的妹妹”
我绕过屏风，向着妹妹的方向走去。
只见这被薄桜所围绕着的女子故作轻蔑着看着我，双手叉腰的姿势十分的傲娇，然而细描的红色眼影下那黝黑的眼眸似乎又在悄悄滴偷瞄着向她迎面走来的那名女子的神情，想要搜寻着自己的某些答案。
“啰哩啰嗦，终于弄好了，我倒是好奇我这个粉黛浓墨重彩的姐姐唷，究竟是在脸上描绘了些什么倾奇山水绮丽琉璃般的妆容啊”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胡拼乱凑又指桑骂槐的词句啊我不禁暗暗吐槽，然而自己的嘴却出卖了自己那想要隐藏掉自己电波流动轨迹的大脑。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鹿马象虎又指桑骂槐的词句真的是语死早患者”
薄桜丛中的女子对着我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还好意思说我语死早，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说的这个「鹿马象虎」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成语嘛呃俗语嘛那就是”我支支吾吾，实在解释不下去了，我承认这词儿就是我随口说出来的。
“呐～我说这个语文课代表呀，这可一点也不称职呢，你说我要不要去告诉你们老师鸭～”
哼哼～你敢！
“偶尔口误嘛，口误嘿嘿”我尴尬着笑着，双手掌作扇风状。
在课代表那充满诱惑的特权面前，我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哼～快走吧，那个藤吉郎已经在城门口等我们了呢～”
“欸～等着我～”
自由的黄金之风（jo误）吹拂着这地处伊势海湾的清洲之町，而当前的城下町可并没有日后的名古屋市那么庞大和繁华，真要形容的话，大概也就和那种贫困乡镇的主干道那种场景差不多吧，然而这规模在这个时代里，算是比较大的了，主要还是来往的人比较多嘛，就像是那些乡镇场那种「赶场子」活动似的。
对于这种历来约定成俗的活动，我的印象也只是小时候春节跟随爷爷辈去县镇的时候有目睹过，在那人声鼎沸的农贸市场里跟随者大人和兄姊的脚步游荡着，来来往往的商品总是让我这个小孩子目不暇接。许多道不出名字的干货和蔬菜们总是丰富着我对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的认知，而各种新颖又古老的一些俗语和吆喝声又使我沉浸在这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缔造出的海市蜃楼里，唯有不停地张望着、希冀着、幻想着、品读着这些东西，想要自己快快长成所谓的大人的模样。
“伊惠大人，在看到我们这犹如轻轻卷帘张望着欢乐舞蹈的天照大神所愉悦的城下町，有没有觉得我们大将像不像将会是得到天下的那个人啊？”
猴子这么一问，除了感叹一下自己对主公的仰慕之情以外，更多的是对我自身的眼光和器量的试探罢。
“馆主大人一定会成为天下人，这不一直都是吾等所坚信不疑的东西么，不然，像藤吉郎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又怎么会甘心的做一个提草鞋的侍卫呢？”
满嘴猴腮的男子惊讶的愣了一下，然而又迅速的恢复了之前那一副油腔滑调的嘴脸。
“藤吉郎可并不是什么见多识广的大人物，藤吉郎最多也只算是一只不懂的满足的不安分皮猴子而已，碰巧遇到了活力健壮之俊马一样的大将，附庸其背乘风踏浪而已，在这乱世之中，既看不到尽头，也无法为其左右。倒是伊惠大人，倒让我觉得像是那阴晴不定的那什么来着”
“黑色的猫么？”我有些打趣的回答着。
“不，可能像是外貌介于猫和狐狸混合的那种样子？”
“那不就长的有那么丁点像阿努比斯了嘛”
“嗯？啊侣比细？伊惠大人所说的是什么物种啊？藤吉郎可未曾听过如此怪异的名称”
“你就当我随口组合出的名称好啦哈哈哈，猫和狐狸的混合么”
“与其说是变成狐狸，不如说是一只长的像狐狸的猫？哈哈哈哈”
“长得像狐狸的猫？俄罗斯蓝猫啊哈哈哈”
“若以伊惠大人为猫的话，颜色应该是宪法黑茶这种黑色的猫哦哈哈哈毕竟黑猫这样子才能凸显出你的本性啊！”
“也许也是罢也许是罢”
“哈哈哈哈，我们去马场看看吧，兴许有从甲斐信浓过来的良马呢～说起来马这个物品呀可真是让人痴迷的啊～”藤吉郎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两眼都在发着光。
“在我们那个地方的‘马’，也同样让人痴迷着呢，那优美的线条，精确的指针和咆哮声、喘息声，无论是男女都能为之激情澎湃呢～”
“哦？如此看来伊惠大人也是爱马之人咯？哈哈哈”
“非也非也，小女子只是因为好奇而想要广为见识这世间所存着的珍品而已啦，无论是何等高雅之物，总是要有见识有思想的人才能够品茗其中的三五番味嘛”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从藤吉郎那充满着兴趣的脸上扫了一遍。
“藤吉郎大人，我们那边所谓的‘马’可跟你们这边的果下马不一样唷，我们的‘马’它可是喜欢喝那种黑乎乎的油呢～可不像你们的马吃点草料，虽然在我的故乡依旧有你们这边的马，只不过功能都是作为观赏和比赛呢，日常出行这些呢还是用喝油的‘马’更方便呢！”
“唷～看来伊惠大人的故乡，应该比起伊惠大人来得更加有趣罢～哈哈哈，想不到大明国现在居然发展到让我无法想象的程度了”
听到猴子这句感叹，我突然想到历史上的猴子在当上太阁后对朝鲜（当时还是明朝附属国）发动的那场万历朝鲜海战，当然在霓虹国则被称作「文禄·庆长之役」，当时的猴子可以说最终目的是想要击垮大明国，如今这时候就将这未来世界的情景让他误以为是当前大明国的科技发展情况，那以后会不会改变猴子对大明国的看法从而与大明国展开积极外交而不再发动战争，如此的话我这无心的一句话岂不是改变了历史？那改变了历史上重大事件的我，在未来还会存在么？
似乎类似的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我的脑子，如果此时在尾张国的我是真实的，那么在学校的那个我，也该是我么，那么我究竟属于哪里？亦或是我出生开始，就不属于任何时代？
“姐姐，这匹马好勇猛健壮啊～”妹妹盯着一匹马在那大声叫着。
“哦哦，这位小姐好眼力，此马确实非凡庸之物，乃是从信浓甲斐一带过来的木曾马种，可谓是在这日本最优良的品种哦～”马场的老板介绍道。
“这种马要是用来拖东西估计耐力还可以吧？”我也微微念叨着。
“伊惠大人，这种良马一般都是作为军马使用了啦，体格强健，心肺发达，不用易生病还很能接受杂食呢，据说武田家知名的赤备部队就是用的此等品种的马”
“也不知道名马松风会不会是这个品种呢，据说松风是一匹正统蒙古马呢”
“松风？这是？倒是听说越后的长尾景虎，哦现在该叫做上杉政虎了，有一批宝生太夫所赠的放生月毛，浑身近似米白色，是一匹好马呢。”
“宝生月毛么？此马确实是一匹好马呢！在第四次川中岛合战”
藤吉郎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难道还会有第四川中岛合战？？伊惠大人这是作的预言么还是？”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时候的第四次川中岛合战还并未发生，可以说连迹象都还没有呢，而我却差点说漏了嘴
“啊这个嘛预言预言好了哈哈哈藤吉郎大人不必惊讶呵呵呵呵”
可真尴尬
在逛过了马场后，藤吉郎又带着我们去参观了座市和宿屋，以及酒场米屋这些日常生活都会去到的地方，要我说尾张这边的宿屋和我们平户那边确实有那么些区别，然而经营模式和业务布局来看，我们伊惠屋显然是拥有着巨大的优势的，如果在此地发展的话，花钱收购一些个体宿屋统一规划的话，说不定会更有竞争力呢，而此地的豪商伊藤屋呢，可以拜托馆主大人协调一下咱们合作共赢的说，反正都是作为织田家的御用商人支持主家一统天下嘛。只是海外贸易来说，就不如之前那么方便了，而在平户那里还需要一位靠谱的人负责基本的海外贸易流通呢，也许这才是适合伊惠屋的扩张之道吧。
“咱们回去休息吧，辛苦了藤吉郎大人”
“接待大将的贵客本就是我的职责的说，伊惠大人对此安排的一切还满意与否呢？”
“嗯，很满意。”
得到了我的肯定答复后，藤吉郎似乎有种任务完成的轻松感。
“那个”
我叫住了藤吉郎。
“嗯？伊惠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唔麻烦一下藤吉郎大人替我转告给馆主大人，明天上午我想要亲口告诉馆主大人他想要听到的东西。”
“想要听到的？好的，我会及时转达给我们的大将，那么好好休息吧，伊惠大人。”
“嗯”
星点点的夜晚，篝火随着微风有些晃动。
“伊惠大人”
藤吉郎回头看了我一眼，带着好奇和些许的兴致。
“我明白为何大将会如此欣赏你了，伊惠大人果真是奇女子。”
淡淡的一笑，作为我给这位猴子的回答。
“再见。”
翌日的清洲城，金色的阳光泼洒着楼阁上的饰物，顺带温暖着绿油油的草地使他们显得更加耀眼夺目，而一晚上的辗转反侧，也让我这愚钝的脑袋能够组织一下明日诉说内容的大致框架，以便能够在明日完成此次的尾张之行，就我的性子而言，我可不想将一件事情无限期的拖延下去，虽然依旧会有新的麻烦事情诞生，不过，人也许活着就是为了去经历这一层层的劫数吧，除非自身跳脱于这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这便是人生的历练，虽然看起来毫无意义又完全没有任何愉悦感可言。
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而用着有些微颤的手努力勾勒出有些凌厉的眼线，而不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手的话就会前功尽弃，接着再是那蛇形的花钿
“妹妹、仙造、小六，都准备好了么？”
“嗯。”
无需做多少解释，作为我的属下和搭档们，此刻只需要默默地跟着我在天守阁里静静听我诉说便是，唯有注意的便是及时的收拾好自己不拉稀摆带而已。
“姐姐，这次不必紧张了啦，我们心里也有个大概的想法了，如果你将自己所想的传达出去，任凭对方如何去猜那都是猜不准的，况且”
“对此不必多言，你们早已告诉我答案”
被阳光铺洒得发亮的走廊，就像是挥洒出来迎接我们的星光大道。
“禀告馆主大人，伊惠屋当主伊惠大人已在殿外等候。”
“好！”
高亮的嗓音划破着空气，做着特别的迎接。
“遵命！馆主大人！”
返回界港之町的启程已经是第二日了，由于卸掉了两车多的进贡之物，商队顿时显得轻便了许多，我也让随行的伙计们轮换着享受着那空置的车马，一路上大家都轻松自在的样子。坐在我们后面一辆马车的仙造和小六，一路上也和我们一样跟随着有些颠簸的道路摇晃着脑袋，而像朵向日葵一样插在车上的仙大嘴，则冲着我唠着嗑。
“伊惠，你是怎么揣摩出我们的小心思啊？”
早知道仙造会这样问，我则不紧不慢滴一边随着车子摇晃着脑袋一边慢慢回复道：“原本我一直都在担心如果将大本营搬到尾张的话，你们当中一人会很不适应，而像极了连体婴儿的你们俩，如果有一人不愿意那另外一个人肯定会依着对方的，所以在我的脑海里其实就有着两套方案了。如果你们不习惯离开平户一带的话，那么平户那边的海外贸易那一块刚好就交由你们俩负责，同时我也非常安心，虽说这样的话来回交通会很麻烦；如果你们也很喜欢这伊势湾的气候呢，那平户那边的海外贸易则交还一部分给莉璐姐姐作为让利，同时也委托其继续帮我们料理海外销售通路的事物，我们则专心在这尾张之地再度开拓商业版图，表面上看似削弱了一些海外贸易的销售收入，然而却在丰富了合作伙伴的羽翼的同时，我们能够将更多的资源用到该用的地方去，同时合作伙伴的发展壮大也让我们的实力更加雄厚。多亏藤吉郎大人带我们去城下町好好游览了一番，也让我从你们的举止神态中阅读到了你们的真实想法，既然大家都希望能够在这里继续下去，那么我也就不能在迷茫和顾虑下去了！这个答案满意么？仙大嘴。”
“果然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敏锐的老板娘啊哈哈哈，我和仙造哥哥就是担心你会顾虑太多放不开手脚，不能明白我们的真实想法呢，仙造哥哥甚至还想拉着我好好和你品品利休酒呢”
“利休酒就等回去再品鉴好了啦，这次回去后就要开始收拾打包搬迁据点了哟～”
“那么姐姐是如何有把握织田信长大人也是期盼着我们跟随着他的脚步在尾张之地绽放的呢？说实话头一天晚上我都有些担忧的睡不着呢，毕竟你也知道我其实很想搬到这伊势湾来的说”
“至于这个嘛，可能我还要感谢一下藤吉郎大人的那句话呢，是他无意间向我传达出的那个信息让我决定相信自己的信念赌一把的说。”
“那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说了什么话啊？”妹妹歪着脑袋，身子跟随者车辆一晃一晃的。
“他告诉我，他终于理解了为何信长会欣赏我”
“就这？”
“嗯。足够了”
商队轻快的沿着畿道向着界港移动着，此次同馆主大人的交谈十分顺利，我开门见山的表达了伊惠屋想要跟随馆主大人的理想而在尾张之地重新绽放的想法，而馆主大人表示非常希望我能够在他身边做事情，俩人一拍即合，此次会谈的结果大致就是：
·伊惠屋归还一部分海外贸易商路给南蛮商馆，同时将海外商贸事务全权委托于阿姆斯特丹商馆，而双方继续深化合作。
·织田家给予伊惠屋高度的自由和资金支持，同时作为本家另一名御用商人伊藤屋则在保持同伊惠屋良好关系的前提下双方规划好各自势力范围和销售通路，互相帮助和维护各自商业利益互不侵犯。
·伊惠屋将本据地迁往尾张一带，并且业务重心将由宿屋堂食经营转向军粮物资的投资采购。
·伊惠屋须以织田家为唯一支持大名家，直至织田上总介信长离世或者允许方可结束此要求。
·织田家召开重要评定会时，伊惠屋必须有代表参加评定。
“感觉我们像是有点成为三分之一的织田家的人了一样”在走出大殿之后，我这么喃喃的说了一句。
而当时站在身后的妹妹，则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之后，织田家专门为此筹备了晚宴，并邀请我们一同享受期间，仙造和我都喝了不少的酒，妹妹则是不胜酒力而早早的回了房间，而这位酷爱在町民群中舞蹈的馆主大人，则开心的为我们舞了一段《敦盛》
「人间五十年」
「同天地比不过渺小一物」
「如梦似幻」
这大概，是我等心心相惜的俩人所产生的共同的感悟吧
杯盏琉璃，轻罗袖舞
继续跟随着这不平的路面摇晃着身子，我们已经行进到了伊势国一带，而这时妹妹突然冒了一句：
“我们要不要去奈良待一晚啊？再去见见那位恒温大人吧，我总觉得他会很想加入我们的说。”
“我也正有此意。”
“那么，仙大嘴！就按姐姐说的那样，咱们先往奈良町前进吧～”
“好的～大伙往奈良进发～”
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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