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伏黑惠今天一如既往的来上学。
自从进入国中以来，他的时间紧凑了许多，与之一同到来的、那名为“不想过于依赖他人”的青春期自尊心也高度泛滥，间歇性造就了他在校期间对待同龄人的不吝与冷淡。
当然，在大多数时候，他并非像所展露出的那样，真正抗拒与任何人交往。
归根究底采用这种方式，也只是避免某些或许会存在的由身份带来的麻烦。
不过事与愿违，在最初出于“看不惯”而对嚣张的不良们大展拳脚以后，伏黑惠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校园里都备受瞩目。除了有人心服口服从此放下棍棒尊称他为伏黑哥以外，更多的，则是对他的不满，以及企图找回面子的愤懑。
所以这三年来，断断续续的，他大大小小打过不少架。甚至还因此与姐姐津美纪产生了不愉快。
打架这种事，对于擅长近身战的他来说就像吃饭饮水那样简单。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原由，在某些时候，这也能称上是他排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因此放学以后，在鞋柜中发现一张纸条的时候，伏黑惠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纸条是淡蓝色的纸张切页，上面极富少女心的、在他看来略显刻意的贴满了可爱风格的胶带。除了时间地点以外，上面什么多的内容都没有写，前因后果，原由，甚至连个最基本的名字都没有。
就这样坦坦荡荡的出现在他的鞋柜里。
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伏黑惠也怀疑过这张纸条背后所代表什么。
他微蹙着眉，翻来覆去反复将简单的纸张看了很久，最终确认，它似乎真的只是一张简单的纸条。
“伏黑哥，你竟然还在这里！”
身后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伏黑惠一顿，下意识将展开的纸张折起，回身看，是向来对他十分尊敬的两个不良后辈，正激动的朝他这边跑过来。
其中一个叫藤沼的家伙顶着上世纪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经典飞机头，见到他便直接90度大弯腰鞠了个躬，紧张地说道：“伏黑哥，没想到这个时间还能在学校里见到你！请让我们跟你一起走吧！”
另一个叫虎岛的金毛紧随其后，也跟着狠狠朝他鞠躬：“拜托了伏黑哥！请让我们跟着你走吧！”
这莫名其妙的请求让伏黑惠将注意力短暂的从纸张上收回。
他将纸收进口袋，平静地将鞋柜门关上，道：“发生什么事了？”
藤沼：“隔壁山形的那群家伙上次输了以后还是不服您！听说这几天就打算集结人手报复回来，我们实在是不敢一个人走——”
虎岛：“是啊是啊！”
两个人虽然只是国二，但身高体格却都比面前的伏黑惠高大，此刻瑟瑟发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但伏黑惠只是淡淡地道：“要找的人是我，跟你们没关系。正常回去就好了吧。”
藤沼：“可是——”
伏黑惠转身准备离开。
回身的时候，刚刚随意揣进的淡蓝色纸条从轻薄的口袋里滑落，飘然掉到了地上。
虎岛一弯腰，下意识将纸拾了起来，一不小心看到里面的字迹，身躯一震。
虎岛：“这、这难道就是——”
伏黑惠摸向空无一物的口袋，眉头皱起，单肩挎着书包，回头看他。
藤沼好奇的凑了过来：“什么什么，这是什么？”
虎岛顶着一头极具个性的金毛，全然一副经验大师的样子，抓着手里淡蓝色的信纸，如临大敌般抖着声音道：“这、这该不会就是——”
藤沼还没来得及说话，伏黑惠已经开口道：“是什么？”
“是、是挑战书！”虎岛大撼着说，抓着纸的手不自觉抖了起来，“这一定是山形中学那帮人的报复，他们在给伏黑哥寄挑战书！”
伏黑惠：“……”
藤沼：“……”
在场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下。
伏黑惠没说话，视线落在那张看上去十足淡雅可爱的信纸上，不知在想什么。
藤沼试探着说：“那个……好像不是吧？这个纸这么可爱，字迹也圆圆的，内容不管怎么看都好像是——”
“是阴谋！这就是他们的阴谋！！”虎岛坚定地说，指着信纸上的颜文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已经没有女孩子会用这种老土的东西来表示心情了！她们现在都是直接画画的，兔子小熊或者是简单的笑脸之类的——”
“……”并没有恋爱经验的藤沼不太确定，“真的吗？”
虎岛一脸深重地用力点头：“当然，他们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把伏黑哥骗去，让他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埋伏，大概率是群殴。”
“……”藤沼没说话，他挠挠脸颊，迟疑地看向对面不远处有着海胆一般发型的黑发少年，“……伏黑哥，你觉得呢？”
……这真的不是一封情书吗？？
伏黑惠依然没说话。
过了几秒钟，他将信纸从虎岛的手中拿回来，眼睫垂下，目光盯着纸上的“QAQ”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睛将纸折好，平静地对二人道：“我知道了。”
藤沼：“………………”
伏黑惠转身去了体育器材室，虎岛拔腿追了上去，有些紧张地在身后问：“伏黑哥，需不需要我去叫人？对方既然敢用这种方式，那一定是做足准备的，我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不用。”
伏黑惠目不斜视，推开器材室的门走进去，熟稔的在角落中翻翻捡捡，摸了一根手臂长的铁棍握在手里。
虎岛：“那，那伏黑哥我们要在楼下接应你吗？”
伏黑惠与他擦肩而过，再开口时，仍是那两个字：“不用。”
虎岛：“那伏黑哥你小心！！请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
藤沼看着黑发少年手持铁棍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些迷茫地挠了挠后脑勺。
啊这……
真的没问题吗？
***
天台风很大。
伏黑惠看着面前微红着眼角的少女，默默朝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他面前，带着蓝色发饰的女孩子响亮的抽了一下鼻子，同样将按住裙摆的手放了下来。
伏黑惠：“…………”
乃乃叶：“…………”
寂静无人的天台上，穿着同样校服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
春田乃乃叶率先动了动。
经过这么一分钟的时间，她已经从刚刚的事件中调理好了，手背揉了揉那只进了沙子还有点痛的眼睛，声音发闷，谨慎地盯着对面的伏黑惠，说：“伏黑君……”
“我原谅你了。”
这句话说完，坏心情已经全部都飞走了。
乃乃叶将这个意外的事情翻篇，恢复了来之前的样子，跟个没事人一样微微朝前探身，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最近又在打架了吗？”
第一次见面就是暴揍成群的不良，在这之后，也偶尔有听说过他跟人大打出手的消息，但却没再亲眼见过了。
因此这种样子还是第一次。
乃乃叶看着那根暖气水管粗细的铁棍子。
“……”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细碎的刘海落下来，一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朝不远处的水塔塔顶扔过去，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叫我来有什么事。”棍子丢掉之后，刚刚那种尴尬的神态似乎也从少年脸上逐渐褪去了。伏黑惠保持着礼貌又有些生疏的姿态，再度朝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了她探身过来的距离。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不过乃乃叶也没有在意。
她沉吟一会儿，目光落在少年根根分明看起来跟她差不多长的睫毛上，决定先从简单的模式开始切入。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其实，我是想送伏黑君一个礼物。”
对面的黑发少年反应很快。
“不用。”伏黑惠说，“我不需要。”
“可是你还不知道我要送什么欸。”乃乃叶眨巴眨巴眼睛，完全没被他冷漠的态度打击到，蠢蠢欲动地看着他，“我要送给你的其实是——祝福啦祝福！”
“……”伏黑惠一愣，“什么祝福？”
“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嘛，当然是考试相关的祝福啦。希望你考试顺利之类的——”
伏黑惠：“…………”
伏黑惠迟疑：“……谢谢。”
他看着面前少女清亮的蓝眼睛，视线又不受控制的在她头顶蝴蝶结上瞥了一眼，神情不动，没有再讲多余的话。
“不客气！”
乃乃叶果断接话，反客为主，脑中回想了一遍占卜节目的内容，顿时大受鼓舞，几乎没有任何前置的0帧起手：“那你要做我的男朋友嘛，伏黑君？”
伏黑惠：“………………”
？
黑发少年眸光一顿，完全没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转到这里的，视线落在她的蓝眼睛里，下意识开口：“不了，谢……”
“刚刚说过谢谢了现在就不能说了！”
乃乃叶‘啪’的一拍手，有点紧张地扣了扣手指，眼巴巴地盯着他：“虽然刚刚有误会，但伏黑君打人的姿势也很帅。一想到毕业以后就见不到伏黑君了就很难过，所以超级想跟伏黑君交往。”
说完这句话，乃乃叶就不说了。
既没有问他可不可以，也没有再接着阐述自己的心情来给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拉分。
她只是诚挚的，非常期待的，用亮晶晶的眼睛凝望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思考自己会被拒绝的可能性。
“………………”
伏黑惠诡异的沉默下来。
迎着这样的目光，已经到嘴边的那句“对不起”卡在喉咙里，总感觉说出来就是罪大恶极。
生平第一次，他在拒绝别人请求的事上遭遇了滑铁卢。
……怎么会有人这样告白，也太奇怪了吧。
短暂的混乱过后，伏黑惠张了张嘴，定下心来说：“对不——”
“我喜欢你！”乃乃叶打断他，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坚定地注视他，神情热忱而又笃定，“超级超级喜欢，每天都很喜欢！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伏黑君了！”
“…………”
要出口的拒绝再度诡异的打了个弯，伏黑惠看着面前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女，喉咙滑动一下，默默吐出一个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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