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忆

深夜，回到家的周敬然在门廊上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王楚。王楚看到他掐灭了烟，淡淡笑道“回来啦。”

        周敬然没有理会，径直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下楼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径直走到王楚跟前，面无表情将水泼了王楚一脸，冷冷的说道“我跟你说过，在这个家里，不要跟我说话。”王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与愤怒，抬头看了周敬然一眼，绕开他朝楼上走去。周敬然忽然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朝王楚砸去，杯子砸在王楚的背上，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他停顿了一下，眉头紧簇，显然这一下砸的不轻，看着地上的碎玻璃渣，王楚回过头，看着周敬然，有些生气。

        看到王楚的表情，周敬然眼里露出一丝不屑，走近看着他说道“从我妈过世的那一天起，我就说过不允许你去她的坟前。”说完踢开阻碍自己下脚的玻璃渣朝楼上走去。王楚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这么多年一直都避开周敬然一个人偷偷的去，避的很成功，因为每次都有张疏阳的配合，所以从未使得他们在墓地碰到面过。王楚有些惊讶，周敬然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已经休息的保姆刘姐慌慌的起身想要看看杯子怎么碎了，想清理清理，刚开房门就听见周敬然的声音，又躲了回去。见他上楼了，才轻手轻脚的出来，拿了扫帚一边清理碎玻璃渣，一边悄悄的问着王楚被砸的怎么样了。

        “小楚，砸哪里了，来我看看，疼吗？”刘姐一边问一边放下手里的扫帚，像领着小孩子一样牵着王楚坐在沙发上。掀起后背的衣服，肩胛骨已经有些红肿，王姐用手摁了摁，并问道“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王楚拉下衣服笑盈盈的看着刘姐说道“还行，我这一身腱子肉，玻璃杯也伤不到我的。”

        “呸！乱说，玻璃杯那么硬，砸着怎么能不疼呢，你在这等着我给你拿点云南白药喷一下。”说着走开几步快速清理完玻璃渣就走进房间拿药去了。

        刘姐一边帮王楚揉着伤处，一边小声说道“都这么多年了，然然怎么还是这样，当年的事………”

        王楚忽然打断道“好了刘姐，随他去吧，不打紧的，这么晚了，您快回去休息吧。”说完起身上楼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的王楚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脑袋里想起很多年前的周敬然，那时候自己还在上初中，周敬然比自己小7岁，还在上小学。每天回家都吵着让自己给他辅导功课，有时候实在听不懂，还耍赖在地上打滚，求着自己帮他写完功课。然后俩人就骑着自行车沿着家附近的湖边一路骑车到妇幼医院去接在那上班的妈妈，周敬然的妈妈。炎热的夏天，周敬然的妈妈每天都会在门口小卖部给俩人一人买一瓶汽水。然后三个人一起骑车回家。回家后，爸爸早就做好饭菜，看到三人笑盈盈的回来都会大喊一声“呦！我的三个大宝贝儿回来啦！”周敬然和王楚嬉笑着推搡着，年幼调皮的周敬然会对着王楚挤眉弄眼的说着“大宝贝～”王楚虽然搂着周敬然弹着他脑瓜子，但却满脸的幸福，大家都满脸的幸福。

        周敬然的妈妈是个善良温柔又开朗的女人，王楚刚被接回来时，她就非常热情大方的对待他。她跟王楚的妈妈不一样，王楚的妈妈非常的内敛，温柔可鲜少说话，总是静静的看着书练着字，王楚开始上学时，也要求王楚每天跟自己一起看一个小时的书练半小时的字。十二岁之前，王楚已经练的一手不错的毛笔字，作文写的也很不错，在市里得过很多奖。王楚把后来自己的写作天分都归功于小时候妈妈对自己的尽责与严厉，他清楚的知道，妈妈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十一岁上下，王楚的妈妈忽然病重，常常流鼻血，后来一度昏迷休克，急性白血病，就这样坚持了一年，一天王楚写的作文在省里得了一等奖。他冲进医院想要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可到医院的时候，只有外公外婆，他们见到王楚拿着奖状和奖品站在走廊那头的护士站，克制住自己的悲伤，缓缓的冲王楚招了招手。那一刻王楚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脑袋一片空白，手也僵住了，他知道外公外婆来代表着什么。他缓缓地走过去，跟着外公外婆来到了停尸间，看见桌子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他缓缓走去，轻轻掀开来，白布下露出妈妈的脸，那张脸看起来，消瘦单薄，他身上轻轻抚了抚妈妈的脸，又盖上了白布，一个人走出了停尸间，手里紧握着刚刚得到的奖状。他没有哭，只是不说话，护士站的护士长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封信，走到他面前，递给了他。

        他抬头看了看熟悉的护士长，接下她手中的信，打开白色的信封，里面是妈妈的笔迹，字迹工整细腻，笔锋纤瘦利落。

        “小楚，今早你走后，妈妈做了一个浅浅的梦，梦里你获得了省里写作的一等奖，妈妈看见你放学后一路小跑来医院，冲进妈妈的怀里，跟妈妈展示着你的奖品，你很开心，很自豪。”王楚的眼泪滴在此处。他揉了揉模糊不清的眼睛继续看着。

        “醒来后，虽然知道那是在做梦，但我相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手里一定有奖状和奖品。妈妈为你感到高兴，也非常自豪。很抱歉的告诉你，这可能是妈妈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我想你也感觉到了些什么，这些日子来才如此用心的陪着我，这是妈妈最美好的回忆。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很伤心，懂事又体贴的你，一定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流着眼泪浸湿着这封信。打起精神来，以后的路不能陪你一起走了，要坚强，妈妈一直都在你身边。”

        只是一封简短的告别信，是妈妈的风格。几天后，母亲的葬礼上，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男人带着一对母子走到自己的跟前，眼前的小男孩躲在妈妈的身后小声的叫着“哥哥。”王楚立刻明白，这是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的父亲，眼前的母子是自己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王楚看着站在一旁的外公外婆冲自己点了点头，便轻声喊了一声“爸爸。”又冲旁边的女子叫了声“阿姨。”这是躲在身后年幼的周敬然走出来，牵了牵王楚的手，喊道“哥哥。”

        “我已经到云南了，怎么样，他没发现吧。”正在回忆中的王楚收到张疏阳的短信。

        王楚略停顿回复道“没有。”

        然后给许尘尘发了一条信息“明天下午要一起回上海吗？”

        “我明天是要回去，但是等不到下午跟你一起，那个丧心病狂的周敬然刚才打电话让我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到上海。”接着信息是一张抓狂的表情，并秒回道。

        “没关系，这么急，你不是现在就得在家收拾？”

        “是啊！真翻脸不认人！今天才帮他解决了一群高中女生的围攻，到晚上就变脸了！”

        “你们下午见过？”

        “是啊，我回家路上，偶然碰到他被一群粉丝堵在一个咖啡店门口。”

        “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儿吧？”

        “那倒没有………”

        王楚忽然想到什么，便从床上坐起来说道“你有跟他说我们在陵园碰到的事吗？”

        “说了，他听到我说他跟他妈妈长得像，忽然就不高兴了！吓死我了！但是他居然没有发脾气，还挺奇怪的。”

        王楚这才发现，走漏风声的人原来是许尘尘，摇摇头，笑了一下，便倒在床上，手臂当着眼睛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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