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世（十七）
“洗玉原名是赵冷月，父亲是赵问，原从六品户部员外郎，其父与小夫人的父亲刘坤交好。”
林西风将一纸条展开，递给了洛璃细看。
晚上吹了一阵大风，枝叶散落了满院，已然上午，刚被风消下去的温度又灼灼闷热起来。
洛璃将信息看完，得知赵家也是卷入了当年的一桩贿赂的旧案而中落，最后只剩下了洗玉一人，这还是在刘坤的极力救助下才存活于世。
“既然小娘的父亲于赵家有恩，那为何洗玉还要对她下毒？”
“这也是我得知消息后思考的问题，当年这案子隐藏至深，后来已经被查实，和刘家并没有丁点关系。”
洛璃将纸条折起来，眸光深邃：“那洗玉和小娘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找不到原由？”
林西风端了端衣袍，坐在了红木椅上：“暂时还未找到。”
洛璃一听，轻叹了一声道：“其实我感觉，洗玉这件事情不简单，而且应该和苏青香有关。”
“为何如此说？”
“你也知道，二娘这个人精明得很，可是偏偏在洗玉这个问题上显得有些敷衍和反常。”
“那我就从二夫人那里再找人探究一番，看能否查出线索。”
洛璃一笑，唤了景明进来，叫盛上来些水果和茶水，随及又叫她们守在屋外，不让外人来叨扰。
“西风，洗玉这件事，是你亲自去查的？”
“不是，我这些天忙着另外的事情。”
洛璃想来他在朝廷委以重任，肯定也很繁忙，也没问具体。
林西风喝了些茶，悠悠看向洛璃，沉默了小会儿，开口道：“阿璃，洛父待会儿会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来的人会很多，你莫要慌张。”
“什么事如此神秘？来些什么人？很要紧的事情吗？”
他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笑着，低头喝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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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璃和林西风简单在自己住处用了午膳，洛季安回到府中是未时过半。
接着丞相府中来了一队将士，戒备森严起来，不久官府总督范蒙和刑部尚书何勇都来了。
刘蓉也被洛祯请出来去到大堂，苏青香和洛晴霜也是一脸纳闷。
洛晴霜则是不知为何，心里慌张得很，忽上忽下，满脸通红，问道：“父亲，发生何事了？怎么来了官府和官兵们。”
洛季安也是不知，看向林西风道：“西风，究竟何事这么大张旗鼓？”
林西风见洛璃来了，便唤到自己身旁坐下：“待会儿洛父自会明白。”
待所有人都到齐，林西风便开始发话：“来人，将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只见几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押送着一名屠夫模样的男人来了。
洛季安问道：“这是何人？”
“砰”的一声，苏青香手中的茶盏顿时掉落在地上，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她心揪成了一团，这……这不就是帮她将徐兰打捞起来的二人之一唐五吗？不是前不久这些人都被杀死了吗？
唐五看向苏青香，对视一眼。
林西风：“将你亲自参与的大夫人事件的经过一一述来。”
唐五很是害怕地低下头，不敢看洛璃一眼，充满心虚和悔恨。
“将军，三殿下来了。”
赵武徒步进来，看了看洛晴霜，再道：“发生此等大事，正好有空，过来瞧瞧。”
他进宫的时候正好遇到何勇急急忙忙出宫去，便问询了一二，这才知道林西风今日要帮洛璃找寻到当年杀害她母亲的真凶一事。
洛季安也没多大在意，而是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唐五身上，下人给他送上来当年唐五进出丞相府的记录，无疑这可以证实他确实是当年在府中的下人，只不过后因家中遭遇变故为由，经过苏青香的亲自许可给放出了府去。
当年为了缩减人员，放出丞相府的下人大有人在，所以这也没什么好疑虑的。
赵武很快坐下，倒也显得镇定自若。
苏青香见他来，倒也没那么焦虑了。
洛晴霜挪步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有赵武在，不必担忧。
唐五细细将那日如何将徐兰的尸身从那井里捞出来的经过都一一阐述。
说着他也全身颤抖：“小人发誓，句句属实，后来……后来二夫人命小的出了府，还给了丰厚的报酬，小的和哥哥唐二是双胞胎，不久前哥哥却遭人暗杀，后来遇到林将军才知道，恐怕那些人是想来杀我的，却没想到认错了人，原来是因为当年大夫人的事情。”
赵武知悉了一二。
他派人前去将当年苏青香放出府的下人都劫杀了，为了不发生意外，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人，本以为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却没想到这个唐五竟然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他深思片刻，眉梢稍微松弛，神态依旧平和，让人看不透。
“这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如何证明你所言属实？”
赵武看向林西风道：“大将军不知，前不久我也抓到个自诩参与过这事的人，结果洛璃小姐聪慧，发现了端倪，才知道这个人压根就是骗子。”
洛璃知道赵武今日前来的目的了，为的就是混淆视线，保下这苏青香。
唐五颤抖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洛璃镇定自若，这次也没有问那么多问题，而是直接道：“你有证据证明当年这件事是二夫人谋划的吗？”
“还有，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你为何要来说明真相？”
苏青香很是愤怒，满脸通红：“你……你就是在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害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洛晴霜安慰道：“母亲，不用焦虑，清者自清，大人们都在，不会任由一来路不明的人就证实了当年大娘就是被你杀的。”
“要是胡言乱语都能随便定一个人的罪过，那这天下岂不乱了套？哪有王法可言。”
洛璃清楚，的确，仅仅凭借一个人的口舌并无说服力。
她看向端正的林西风，他神色悠悠，没有被这一席话恼怒，也没有疑虑，泰然自若。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回眸道：“阿璃，今日必将给你公道。”
她点点头，自是信得。
他林西风什么时候让她失望过。
前一世也是这样，事无巨细他都护她周全，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唯一一次的疏忽，居然要了她的命。
唐五道：“林大将军护我们百姓周全，这次归于他，也是我心甘情愿。”
“再说，这些年我做梦总是梦到大夫人，想来平时她待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她就这么死了，我心里……我心里也是难受。”
“尽管大夫人不是我杀的，但是我为了一己之欲隐瞒了她死因这么多年，我真的愧疚于老爷，愧疚于小姐。”
说完，他对着洛璃磕了几个头，鲜血都流出来了。
“就是因为我……因为我的懦弱，我的哥哥居然还不明不白替我死了，我再也忍不下了！”
“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跟随大将军前来，因为只有他能够护我周全，我害怕……害怕我还没见到老爷，还没能说出当年的真相，我就已经……已经被人杀了，可是只要有大将军在，我心就稳了，自然什么也不怕了。”
他说着，从衣服最里层的一个角落掏出来一张字据，这是当初苏青香给予他的好处，下面也有她的字证。
“证据？不知这个是否可以当做证据？”
洛季安道：“盛上来。”
拿在手中一看，的确这印记也只有丞相府才有，也是苏青香亲自落下的款。
他嘴角抽搐，指着苏青香道：“你！还有什么可说！人证物证俱在！”
苏青香浑身颤栗，忽的站起来辩解道：“老爷，不是……不是我，他是冤枉我的！”
刘蓉这才想起，当初三殿下抓来的那个证人，会不会就是苏青香专门用来了结这件案子的牺牲品，只不过自己被她当做旗子了，不明不白给摆了一道。
“苏青香，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凶手，害得我差点也枉死！亏得洛璃明辨是非，要不然我就成为你的替死鬼了！”
洛祯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
洛晴霜也是无助地看向赵武，他垂眸而下，自也是没有办法了。
洛璃倒显得镇定，嘴角露出一抹释义的笑。
早知道凶手是谁，现在真相大白，并没有意料之外。
只是前一世她就算知道了自己母亲被杀害的真相也无能为力。
而这一世总算昭雪。
她起身，庄重了给林西风行了礼道：“谢过大将军，洛璃记在心里了。”
他将她抬起，柔情道：“阿璃，你我不必客气，大夫人待我如亲儿，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
洛璃点头，她并没有对他说母亲死因的事情，还是他有心，自己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竟然默默地于万险之中找到了唐五。
洛晴霜突然跪倒在地，央求道：“父亲，求您救救母亲吧，我相信她是无意才酿成大错的。”
泪眼婆娑，磕头脆响。
洛季安心伤，“晴霜，你叫为父我如何做？你可有想过你姐姐当初是如何过来的？既然无意，那就应该早就实话实话，而不应该藏着掖着，还故意伪造阿兰溺水的假象！”
他瞪向苏青香，眼里尽是失望，血丝顿时布满了眼球：“你当时在柳州，我见你在酒馆里被人欺负甚是可怜，这才将你招进了府中，没想到你却无此无情，心思如此恶毒！”
苏青香眼角滴出几行泪来，大笑几声，也不抖了，反而释怀了。
前去将洛晴霜好生扶起来道：“女儿，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必向人低头，是母亲不好，让你失望了。”
“不……母亲……”
苏青香看向洛季安，再看向刘蓉道：“没错，徐兰是被我推入井里死的，洗玉也是我杀的，却没想到，刘蓉你没死成，运气好。”
刘蓉气得胸口闷痛：“你……是你杀了洗玉？是你下得毒？”
她笑着道：“没错，是我，都是我，是我编造事实，说洗玉一家都是被你刘家害的，挑唆她对你下毒，我看事情暴露了，自己就把她给杀了！”
语调很是轻佻，说着很是不以为意。
“你和徐兰家世都比我好，嫌弃我只是个俗人，明里暗里看不起我，可是我偏偏要证明，我，苏青香并不是吃素的！”
“我唯一输给你们的，也是我改变不了的，那就是出身！你们就是投胎好，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说着，转身指着洛季安一板一眼道：“你我夫妻几十年，我怀着晴霜嫁给你，原本以为你对我真心实意，我也想过好好做你的妻子。
可是当年洛璃和晴霜都被绑架了，你却豁出性命不顾一切将洛璃给救出来，将我们的晴霜扔在虎口，她，洛璃就是你亲生的！”
“难道……难道晴霜就不是吗？”
苏青香走到洛璃跟前，狠狠道：“怎么？没想到你母亲居然被我杀了吧？你不是很了不起吗？怎么，还不是让你母亲冤死了这么多年？”
“就因为你是丞相嫡女，受尽宠爱，无限风光，可晴霜呢？就因为她是庶出，就因为我只是妾，所以没人在乎我们母女，你是高高在上，可我们永远都被你踩在脚底下！”
她仰天长啸，于是鱼死网破，“我就算死了，但你们永远也摆脱不了我！我就算死了，也会揪着你们不放的！”
洛璃摆手，更是决绝道：“那要看你打不打得过阎王了！”
说完只见她拔出一旁林西风腰间的锋利长剑，很是迅速猛烈地朝着苏青香刺去，顿时剑穿透了苏青香的腰身，伴随着她恶毒而无措的眼神，鲜血淋漓，顿时连人带剑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林西风并非没有察觉，但是却也没有阻拦洛璃这般举动。
这么多年的恨，自然是要她自己去了却了！
洛晴霜惊讶嘶喊，抱着血海之中的母亲，茫然无措的对着范蒙还有何勇喊到：“范大人！何大人！你们看啊！我母亲被洛璃杀了！她杀人了！你们还不把她给抓起来！”
嘶喊一阵，血染透了她一身，可是目光里除了洛璃那愤恨绝望的眼神，周围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也没有人去抓洛璃。
她顿时失望，心里一空，连气也仿佛跟着散去，倒在了苏青香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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