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兄妹


翁奕纾脸上还带着泪痕,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惹得人十分心疼。

        “爸,这是什么意思啊?常……常屿同学不想回来吗?”

        翁有为慈爱地摸了摸翁奕纾的头:“是啊,她有自己的家。”

        翁奕珹有些着急:“她已经是孤儿了,难道做一整个移植手术的过程中都不来我们家吗?她在自己家也没人能照顾她啊!”

        翁有为叹气:“是啊,常屿不愿意。住院期间我们肯定会帮着照顾她的,出院休养……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让她去她信任的同学家住两天。我打听过了,她关系好的那个同学爸爸是警察,妈妈是护士,人都是好人,想来没什么问题。”

        翁奕珹还是觉得不妥,翁有为却制止了他:“好了,不要再管常屿的事了,爸爸妈妈会照顾好她的。你就安心养你自己的病,就好了。”看到儿子不敢说话的眼神,翁有为到底还是心软了。

        “放心,常屿和你的骨髓相合程度很高,不会有问题的。”

        翁奕珹和翁奕纾愣愣地走出了父母的房间。

        翁奕纾还是不太敢相信,她呆呆地问翁奕珹:“哥,那个常屿,是孤儿吗?”

        翁奕珹点头:“是啊,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是被外婆带大的,前几个月外婆也去世了。我去她家看过,现在她一个人住在家里,也没别的亲戚照顾。”

        说罢摇摇头,

        “大约是因为这样吧,她对那家人的感情很深,不愿意与我们有过多来往。愿意给我捐骨髓是很好,可是……她一个小女孩在家,可怎么好……唉……”

        翁奕纾表情复杂。

        她原以为常屿虽然没有父母,但也该是寄养在别人家里,翁家人一定会把她接回来的。

        却没想到她真的只有一个人生活,甚至宁愿去朋友家借住,也不愿意来翁家。

        这是为什么呢?翁家这样的家庭对一个孤儿来说难道不是天降富贵吗?就算她不喜财帛,难道还不想和家人亲亲热热地住在一起吗?

        ……哦,翁奕纾忘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孤零零的孤儿。

        不过现下看来,常家没有了在世的人,翁奕纾也没有了回常家的理由,以父母和她的情分,想来是不会被赶走。

        只是常屿万一被接回来,会有些尴尬罢了。

        翁奕珹看她脸色不好,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常屿,那是个有主见的人,不是一般小女生。爸都那么说了估计是真的没劝动吧。”

        说罢,自己也叹了口气:“我大概知道她的想法。她珍惜那边的养父母,对我们既没感情,也没信任。既然不准备回来,索性也不给爸妈留希望。只是作为骨髓的供体,她当然也是会有些虚弱的,需要好好养养才是……也不知道她如果住同学家里,会不会受委屈。”

        翁奕纾听翁奕珹对常屿似乎观感很好,心里情绪复杂。

        真希望,她永远也没有和常屿当面见面的那天……

        周六,常屿把同学们送走后,收到了翁奕珹发来的微信。

        翁奕珹言辞恳切,说是骨髓采集后虽然没有大碍但也该好好养养才是,尤其她还有些营养不良,劝她来翁家住。

        对目前的常屿来说翁奕珹是翁家态度对她最真诚的一个,因而她也没有敷衍,详细且委婉地解释了一番。

        先是说明了自己和同学说好了,最近一个月的晚饭都去他家里吃。他的妈妈是护士,让翁奕珹放心;

        再是说明了自己正在准备学期末的文理分班考试,她之前因为状态不好落下了太多的功课,因此想赶紧补上。

        最后是感谢了翁奕珹的邀请,顺带随手感谢了翁有为打给吴清铃的“伙食费”,同时表示自己继承的遗产足够支撑她读完大学的费用,婉拒了翁奕珹的邀请。

        她这样坚决,考虑又周全,翁奕珹也不好说什么了。

        “明天我就要开始化疗了,接下来估计不太能用手机。如果你有事尽可以联系我父母。”

        “虽然你态度坚决,但我还是很想我们能拥有像家人一样相处的机会的。”

        “不说了,谢谢你愿意帮我说实话,有生之年可以找到你,看到你的面孔,其实还是蛮奇

        妙的。”

        常屿对翁奕珹说的这份“奇妙”感同身受。第一次见到翁家三人时,她就唯独对翁奕珹百感交集。

        就她自己来说,是看到世界上有和自己如此相像的面孔,而且面色还很憔悴,心上像有一堆小蚂蚁在啃似的难受。

        就原主的记忆来说,翁奕珹也是翁家人中,让原主感受到唯一的尊重的一个。

        可惜原主并没有成年人的情商和处事方式,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终于选择了黑化,失去了翁家所有人的信任。

        哪怕是被赶出了翁家,翁奕珹对她依然有不少的同情。翁家最后拿给原主的钱,就有不少是来自翁奕珹的私库。

        父母与儿女,终究隔了一层。不得不说,常屿对这个血缘上的亲哥哥,心情最是挂念。

        这是她面对翁家人第一次感到语塞。当她觉得自己是道德制高点时,她从不曾觉得拒绝翁有为、赵眉嫣是什么难事。原主记忆里的绝望与恨意让她措辞飞快。

        但面对翁奕珹,常屿却打了好几遍字又删掉。

        翁奕珹只见到微信名下方的“正在输入”字样变了又变,最终才收到常屿发来的:

        “加油,你肯定会没事的。”

        “我有感应。我直觉很准的,相信我。”

        “不出几个月你就能想吃啥吃啥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翁奕珹温和地笑了笑,他就知道常屿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有感应。

        周一,常屿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原因无他,就是劳班周末又布置了一篇议论文作业。

        周日常屿勤奋地学习了一整天,还烧了饭,自我感觉很充实。

        唯独那篇作文!常屿在作学习计划的时候已经很有自知之明地把它排在了最后,没想到却还是没有一条完整的思路。

        这个周一又觉得格外倒霉些。

        数学老师已经许久不叫常屿起来回答问题了,大约是觉得她最近确实状态不错,今天直接叫了常屿来黑板上做题。

        常屿倒是做出来了,那是因为周末她预习了!可要是一个平凡的工作日叫她起来,她估计是没法写出来的。

        英语课,miss潘随机报了个学号,居然就抽到了常屿背课文。也因为周日的努力,常屿背得很流畅,被miss潘小表扬了一番。

        物理课、生物课,常屿也被提了问。连下课时关卉颖都小心地笑了她一通:“常屿,你今天学习运不错啊。”

        常屿感觉压力很大。

        周一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课代表是林树,他还是老样子,在早春三月穿着短袖挽着裤腿,督促大家排成两列跑步热身。

        关卉颖毫不留情地嘲笑:“林树,你老了肯定有风湿。”

        林树毫无反应,自认身体素质倍儿好的他才不稀罕一些苍白小弱鸡的酸言酸语。

        热身后体育老师出现了,这个不到三十的汉子戴着墨镜拿着口哨,正经宣布:“今天测这学期开学第一次八百米跑哈,女生八百,男生一千,休息十分钟开始!”

        常屿差点就当场跪在塑胶跑道上了。她用两只胳膊扒着关卉颖的脖子,假哭道:“我今天也太倒霉了吧!”

        林树解散后第一个跑到两人身边,他就知道常屿这个弱鸡中的弱鸡听到跑八百就会要死要活的!

        “常屿,你上学期跑八百的成绩我还记着呢,这次正常发挥,肯定能及格的。”

        常屿对树式安慰表示拒绝:“可我今天真的好倒霉,每节课!每节课都提问到我了啊!现在还要跑八百。”

        关卉颖拍拍常屿,也有点抱怨:“最后一节课本来就饿,怎么今天跑八百呀。”

        林树边拉着腿边解释:“害,学校要为体侧做准备呗,以后每学期估计都要跑两三次。”

        还两三次!常屿作势要倒地上,被关卉颖及时扶住了。

        “女生先来跑!”体育老师喊道,常屿垂头丧气,和关卉颖一起走到了起跑线上。

        常屿是真没力气。白天的课堂让她心力憔悴,哪怕中午刻意多吃了些,现在也觉得比平常格外饿。

        关卉颖体育成绩相当不错,每年都是学校运动会田径项目的选手,几乎是开跑的时候就和另外几个女生稳稳占据了前三的位子。

        常屿整个人丧得像坨乌云,自然跑不动。林树帮她掐着表呢,一圈跑下来快两分钟了。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林树跑到无精打采地一颠儿一颠儿的常屿身边,对她大声说:“常屿,体育老师说,这次没及格的下周还要重跑!”

        “什么!”常屿打了个激灵。

        “什么?!”跟在常屿后面的女生也打了个激灵。

        这是个有些微胖的女生,叫做吕晓畅,是个很爽朗的女孩子,和常屿座位离得有些远,因而交集不多。

        吕晓畅被林树说的“补考”刺激到了,立马加快脚步超过了常屿。

        人就是这样,当你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摆烂都无所谓。

        可是有一个人和你竞争,劲儿就上来了。

        常屿咬紧了牙关,死死跟上了吕晓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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