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插曲
期末考试的安排与期中考试相同，都是三天考完三门主课和六门副课。
这次的范围涵盖整个高一两学期的课堂内容，对于复习的要求很高。索性大部分科目明确说明了上学期内容的分数不会超过卷面分的30，倒是让学生们松了一口气。
常屿在备考的一个月内已经滚过了自己定制的两轮题海战术，于是考前两天的她陷入了做题厌恶期，只是拿着自己整理的错题集和知识点例题一遍又一遍地背着。
其实比起自己，她更担心林树这个短时间内拔苗助长的学生。
她在年级群里找到了当初期中考试的年级成绩汇总，林树虽然在班里排名第十三，但年级排名并不乐观。如果要挤进a1班的年级前46名，相当于要再跨过一个班的人的成绩。
关卉颖这段日子也挺为自己着急，生怕滑了档，搞得常屿甚至想呼吁大家集体摆烂一下下，一起进a2班吧。
但是，当然不行。
已经在现生经历过一次高考的常屿明白这是多么重要的时刻。你在年级最好的班，和在年级第二的班，学校所付出的精力、学生所处的环境是远远不同的。大部分的高中到了高三，最好的班和第二好的班平均分都是越拉越大，原因就在于此。
常屿坐在林树家书房的书桌前，歪头去看身旁正在做自己出的“模拟卷”的林树，他最近学习用功，大概是眼疲劳，少见地戴上了自己那副度数不高的近视眼镜。对于林树这种“快乐最大”的小孩，能自觉做到这个地步，连常屿都觉得很可以了。
是不是不该这么逼着他往上走呢？常屿看着架在林树高挑鼻梁上的黑色钛钢眼镜，愣愣地想。
其实她一直没有非常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去拽着林树在他原不准备花那么大的功夫的分班考试上一路向上。
可是，可是，她的心情就让她这么做了。
林树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从英语试卷上抬起头来给了常屿一个疑惑的视线。常屿迅速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绽开一个温柔的笑脸：“虽然是我自己出的，但是不简单吧？”
林树没精力细究她那个一闪而过的复杂申请，哭丧着脸抱怨道：“太不简单了。作文我也要写吗？”
常屿笑眯眯：“写，我出了三篇作文呢，都写哈。”
林树抱头：“啊——”
常屿自信道：“我有预感，我一定会押中不止一道题的！”
本想给孩子们送盘水果的吴清铃到底没好意思进去打扰，蹑手蹑脚地将原先打开的那道门缝静静关上了。
“唉。”吴清铃将切好的香瓜火龙果拼盘放到餐桌上，没滋没味地跑去沙发上靠着林展坐着。
林展整个人往后紧紧贴着沙发坐着，膝盖拱起，用修长的腿当桌子垫着笔记本电脑，正办着公务。听到吴清铃的叹息，他问：“怎么了？”
吴清铃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你有没有觉得常屿又瘦了？我这个心啊！唉！”
林展皱着眉头：“是瘦了。常屿这习惯不知道还有没有的改，每次一有考试就瘦，到高考还得了？”
吴清铃怒瞪林展：“还不是你那个倒霉儿子，天天就知道傻乐踢球打游戏，常屿为了让人考上好班得推着人家往上走！”
林展不置可否，继续办公。
吴清铃心里苦了一阵，到底还是没憋住，闷闷地说：“我刚进门，常屿在给林树出卷子做呢。”
林展这才惊讶道：“常屿？给林树出卷子？”
“何止啊。”吴清铃心理难受极了，真想大半夜给常屿家人烧个纸钱表示自己没想磋磨人家孩子，“恐怕这一路都是常屿带着林树在复习。”
期末考试当天，同学们一聚头，常屿一行四人以不一般的神态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常屿又瘦了——虽然上周五大家才见过，可是一个周末过去，她显然更瘦了！除了脸颊还挂着些肉，上身校服外套套在她身上显得像能飘起来似的！
她看起来有些僵硬，手里拿着笔记，人却看着一直在发呆，有人搭话时才勉强地笑两下。大家心里都觉得这孩子学起来真拼命，本来还有些问题想再问问，害！还是去问周学恺吧！
关卉颖也瘦了！这帮人的坏习惯怎么会互相传染似的？不同的是她的眼里亮亮的，仿佛闪着光。还有半小时进考场，关卉颖和一群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不常考的知识点，唯恐漏了什么。
耿见星看着也心不在焉，不过倒不是常屿那种紧张，而是时不时看看表，仿佛很想回家时的。
林树倒是正常，拿着本笔记背背看看，但是比起他本人来说，就不正常了。
一个男生藏在人群里，悄摸摸地说了声：“我也想有人给我整理笔记带我学习。”
钱乐斜眼啧了他一声，看着那边四个人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小声斥责道：“你有种说这种话怎么没像林树家一样对常屿那么好？”刺得那个男生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吕晓畅的成绩是班里中游，不过为了这次分班考试，她也算狠狠学习了半个学期，整张脸都是熬夜熬出来的痘痘。
她就站在钱乐身旁，自然也听到了身边人的耳语。她忧心忡忡地向四人组的方向望去，心里想着，这该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吧？
铃声响起，大家陆续走进考场。
这次的考试因着正规些，大家的座次全都是打乱的，每个考场都有来自全年级十个班的考生。
常屿被分到了生物实验室，和林树他们所在的教学楼分隔校园两边。她和林树、关卉颖耿见星分别握了握手，郑重道：“都加油。”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自己所在的考场赶去。
第一天考的科目是最为重要的语文和数学两项，不仅分值大，也决定了文理科一等班同分数的优先录取。
到了考场常屿才发现，自己居然与吕晓畅同在一个考场。不知怎么的，大家候场时，看着更紧张的明显是常屿；但现在到了考场内，吕晓畅紧张的整个额头都是汗。
常屿一进教室就看到了她的脸色，惊讶道：“你没事吧？”
吕晓畅咬紧牙关摇了摇头，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这次考试她实在是不走运，不仅来了例假，还被分到了最为阴冷的实验室楼。大概是心情不好，吕晓畅觉得下腹开始隐隐作痛……
常屿就看着她眼眶含泪，脸色也逐渐变白，若有所觉，她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有布洛芬，你提前吃一粒吧？”
吕晓畅如遇甘霖，连忙点头。常屿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一小盒胶囊递给吕晓畅，讲台上老师已经在拆卷子了，看到两人的动静厉声喝道：“那边两个女生，你们在干什么？”
常屿回头给老师展示自己的药盒：“老师，这位同学犯了胃痛，我给她一片止痛片。”
监考老师走下讲台，看到吕晓畅苍白的脸色，自然也知道不是说谎，点点头默认了两人的行为。
吕晓畅感激地就着常屿的保温杯吃下了一片布洛芬，觉得悬着的心稍微平稳了些，感激地冲常屿笑了笑。常屿也被这个插曲搞得哭笑不得，略安慰了吕晓畅两句就回到了座位。
语文试卷拿到手，常屿照例先审了作文题，果然是经典的读材料自拟题材。
这段材料是一句古文，不是很难读懂，常屿知道歪题可能性不大，替文学白痴林树安心了一把，然后从头开始认真写了起来。
语文考完，常屿一点感觉也没有，既不觉得难，也不觉得自己答得怎么样。考场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向食堂走去，常屿也去找吕晓畅一起走。
吕晓畅低着头往书包里塞着东西，常屿叫了她两声没有反应，察觉不对低头一看，才发现吕晓畅咬紧嘴唇，眼泪却一颗一颗自眼眶溢出。
常屿吓了一跳：“你很不舒服吗？不然和老师商量一下，后面给你单独安排考试……”
吕晓畅摇摇头，带着哭腔说：“我作文没写完。”
作文没写完，这真的是大忌，不论质量起步就是扣20分。
常屿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人不是她的强项，但还是搀着吕晓畅从座位起来。她挽着吕晓畅的胳膊，带着她往外面走：“我们去透透气。”
吕晓畅的哭声终于压抑不住，一边靠着常屿走，一边小声啜泣起来。
常屿沉默地等着她哭完，等哭声渐停，才柔声但坚定地劝道：“你一定要稳住心态。这才第一门，后面有八门考试，你不能在这里倒下。”
吕晓畅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什么也不能抵消她心中的沮丧。一连串的“不走运”仿佛注定了她这次分班考的结局。常屿如鬼神般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声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次怎么这么倒霉？我也经常这么觉得。”
她望着虚空，前世与今生的画面在她眼前交错：“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是我？我真的非得经历这些吗？”吕晓畅错愕地抬头看向她，常屿却径自说下去：“是的，有时候就是没有理由的这么倒霉。”
“那些倒霉和偶尔的幸运共同打造了今天的我。总的来说，我还是很庆幸，可以拥有我拥有的东西。”
“就算以后都失去，现在所有拥有的东西都失去，这份经历也很美好。”
常屿不自主地低头笑一下：“仅仅是记忆就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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