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斩草
“……鱼死网破啊”武照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寒芒，嘴角勾勒出一抹讥笑“难道这位老爷还对双方和解抱有希望？”
配合着苏定方冷冷一笑“现在，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话是这么说，那位郑家嫡系却是恨恨地撇过头，不再与她多言多语，似乎是害怕话多了会露出马脚。
“后面的几位，难道不怨恨他算计你们的事吗。他闭上嘴的原因，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你们呢？小女子记得，郑家大院那边，除了郑家大爷，与二爷的一双儿女，其他的可没有漏网之鱼了呦”对方不合作的态度，武照的声音依旧平稳清脆，半点听不出为敌人有可能逃掉而焦心的样子。
而听了武照之言，那位原本闭着打算非暴力不合作的叫嚣者，眯了眼回头一瞪，眼神之中闪现了一丝冷芒。转瞬间将自己毒蛇一般的阴冷眼神收回，他就又变回了刚才那个不合作的样子。
可虽然这一幕仅发生在一瞬之间，前面的那几位兄弟，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冷血的毒蛇盯上了一样。“二兄”的称呼才出口，刚刚激起的几分勇气就立即消散，他们觉得自己的脊椎刹那间就是一阵发麻。
那须臾之间，他们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位从来都是阴冷气十足的大兄来。来不及细想，等到后面的二兄恢复原状的时候，他们只感觉到，自己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早已湿透。
可悲的不仅如此，他们压根没有看见，自己二兄低垂下去的头，侧脸处那微不可察的冷笑。然按照他们只知道认命的表现来看，他们的智商最多到这种程度了。
“把我们的视线转移到一问三不知的废物身上，郑家二爷真是好计谋啊”一旁顺便看戏的武照，粉红色的唇瓣儿不觉间翘起“不过，郑家二爷恐怕要枉费心机了”说着侧过身面对着苏定方“小女子听说，郑家少族长丧心病狂，在院子里开设斗人场，苏将军就不好奇，那些被迫的表演者被他们藏在哪里？”
“小娘子的意思是，那些人还在地洞里？”苏定方觉得自己的脑袋隐隐发烫。勾心斗角的这方面，他始终感觉智商跟不上节奏。
“洞中洞啊”转回到郑家二爷身上，武照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敏锐地发现他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她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终究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恶劣之事，泄露了对郑家名声的影响太大。郑家的人不傻，做出来可以，但必须要严防死守，不得泄露。那么，搞一个洞中洞，在所难免。
“地洞里面的厚石板底下？”最关心的结论出炉，苏定方黑瞳中精光一轮“来人，再找些干燥……”
“苏将军不用这么麻烦，小女子已经为将军准备好更简单的用具了”武照清澈的秋眸随意一扫，就打断了苏定方正在下的口头命令“狗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尤其是饥肠辘辘的狗”
那一边，不知何时归来的倒霉蛋赶紧凑上来“报告将军，饿了三天的狗已经带到！”
昂头挺胸的说话间，倒霉蛋的身后，几名士兵正用长枪挑抬着一个笼子走来。那里面，嘴角不断地流着涎液不停低吼的长毛犬，烦躁得很。
这正是郑家少族长那只不听话的番狗崽子。
“番狗？”识货的苏定方一眼道破，随后吩咐道“小心些，这种狗攻击性很强。让人给它……给它四只蹄子拴上绳子，牵着的人带好佩刀，不要被它咬到！”
说完挥一挥手，示意着属下们跟着他进去再说。至于武照，仍旧站在院子外面，默默地等着，坚决不进去凑热闹。那边怨毒的视线，更是被她无视掉。
正如苏定方所言，双方已然是你死我活的立场了，再缩手缩脚的，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了。
然而这一回，武照似乎没了上一回那么好运。她等了好半天，等到的那个倒霉蛋屁颠屁颠地跑出来，扭扭捏捏的“将军让俺来告诉小娘子，下面被救上来的人，小娘子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为什么？”武照乐了，却仍不动声色。
“不知道，将军只是叫俺来报个信”他挠挠头，嘿嘿傻笑。
这倒霉蛋，情商智商都是单纯的莱鸟一只。
“不必了，我忍受得住”相反，智商高情商同样高的武照拒绝了苏定方的好意。
武照的想法很简单，看一看郑家做过什么，也许会对某些决定有帮助。
而武照这边不回避的决定，苏定方那里根本没有考虑过。估摸着时间差足够，下去地洞的士兵，就搀扶甚至抬着无法走动的人形枯骨默默地走出来。
在院子外面的武照，在触目的第一眼之时，那一双美眸便瞪大了。小手忽地捂住自己的张大了的嘴，紧紧的，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
可那一瞬间，她那突然露出的惊愕神情怎么也遮掩不住，便连双肩也经受不住颤了一颤。稍稍失态的片刻，她却又趁着转头的机会，轻轻拭去了眼角悄悄溢出的泪水。
再注目于此之时，武照已恢复了原样。
而她为何如此姿态，理由说来也简单。
从门口被搀扶着走出来的，除却人形枯骨之外，还有身着褐红色的血衣的无魂躯体，还有不停吞咽着黑馒头饿死鬼一般的黑小瘦；那被抬着的，看着像是没有了呼吸。他们的衣衫褴褛表情或呆滞或冷漠，已不是重点。
根本不用相互指征，其中假冒、企图鱼目混珠的人，一眼就可以识破。后面的人，也不用担心有敌人掺入。
是一群反差到极致的孩童少年女。男孩们个个皮肤苍白，白面上挂着淡淡的薄红，如同妖艳到极致后，转而清淡下来的盛开桃花。他们的眼睛堪比女孩儿，修眉凤目，瞳色中羞涩与妩媚交杂着晕开。
武照隐隐听说过，有些青～楼会买入贫困人家中俊美如女的男孩子，一番培习调～教后，送到某些特殊爱好的达官贵人们手中，供其摧残玩乐，满足他们的特殊爱好。她没料到的是，郑家竟也做这种事！
相比之下，那些青涩中把媚眼如丝当做自然的暴露女孩儿，即使是被教习下媚骨生香，武照也已惊怒不起来……
地洞里面，苏定方正双拳紧握，原本就有些黑的脸，铁青着。在他的身边，他的属下正小心翼翼的站着，约束着凶恨而又不安定的小藏獒。
“将军，里面有一位将军！”匆匆忙忙地，地洞尽头有士兵跑过来。
“将军？是李莱将军？”苏定方脸色一变，士兵们就见到自家将军飞箭般蹿进去地洞深处。
早就有人来报，李莱将军可能还在人世，而且极有可能被藏在这里。由于这个缘故，苏定方才没有轻易放过这里。而上面的要求是，要低调行事。
进门，苏定方看见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垂头靠坐在墙角，被囚禁在那里。脖子上被戴上枷锁不算，双手也被捆绑了起来。不单如此，双脚同样被沉重的脚镣套上，一条长铁链把它们链在墙上，防止他逃跑。
阴暗的牢房里面，除此之外苏定方看不真切，只得试探性地问“李莱将军？”
“你是谁？”瘦骨伶仃的男人静静在坐在那里，声音与他那枯瘦的身形一样，仿佛只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跑。
他这话，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苏定方！我是苏定方！”大跨步到了他面前，苏定方半跪在了男人的面前，声音颤了一颤“李莱将军，陛下就在管城！高统领也在！”
近看，苏定方才得以仔细打量了李莱一眼。他头发甚长，乱糟糟的如同杂草般散落在他肩上、背上，显示着之前他被困了很久，一身的衣衫破破烂烂的，最让苏定方惊悚而又心酸的是，他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
“那我就必须多活几天了！”
此时的李莱眼眶深凹，颧骨高高突起。可隐藏在他那黑色眼眶内一双漆黑眼瞳中的，是一股让苏定方都心惊胆跳的阴狠锋芒。
“将军莫要多言，我先帮将军把这些枷锁去掉！”
“先让人送些吃食吧”嘶哑的声音，说着李莱指了指脚上的脚镣“我有罪，把这玩意去掉就行，我带着木枷去见陛下！”
“将军何罪之有？”苏定方撇过头，对着默不作声的属下吼道“愣着干什么？！快把钥匙找来！”
平心而论，苏定方承认，他承受不起背后自己人对于自己贪生怕死的职责。换作苏定方成为敌方的阶下囚的话，他肯定会自杀明志。免得落入敌手受尽折磨，还得让己方的人时刻记着。
至于国仇家恨，交给其他人也可以。失败后落入敌手的将军，不容易。
“今日苏将军救李莱一条狗命，李莱无以为报。只能送将军一点儿功劳，籍此为报”要求的吃食送了上来，李莱并没有动。看着苏定方，他眼中闪过阵阵阴寒“这某一间牢房的地洞内，藏着郑家的重要人物！”
没错，洞中洞里的洞中洞！
郑家大爷聪明得很，在暗中主持着这一方洞天的建造之时，就建言献策，称最好是造成洞中洞，把斗人们藏起来，将来事情败露之时，也没有证据。抱着不怕一万怕万一的原则，郑家老头子同意了，顺带着将这个当做秘密隐藏，郑家高层中唯有不到五人知道这个秘密。
郑家老头子没料到的是，他的决定“正巧”落在自己大儿子的预料之中。其后，郑家大爷暗中指示，在洞中再建一个洞，以备自己的不时之需。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没有人料得到，计中计后的计中计！
为了以防万一，谨慎的郑家大爷，同时找来了几位亲兄弟做掩护，抓来二弟的一双儿女做威胁。如此种种，郑家大爷算是机关算尽。
然而他唯一没有考虑在内的是，李莱，或者说，是李莱的耳朵！
数年的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李莱的眼睛不灵光了，可相应的，他的耳朵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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