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悲喜
时光回转，早几个小时之前。
郑家的几个主要聚集地被包围住的同时，作为郑州地面上那表面上最高统治机构的刺史府，也被上千的长安左右卫重点关注了。于是，当初在客栈里发生的祸起萧墙之事再次重现，配合着那内外夹攻的不利环境，这很少经历过血液洗礼的所谓郑家青卫精锐，溃败得很快；而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边倒。
而作为被敌人包围了一夜的贞观主角，与初时时没什么两样。
也许，唯一值得提起的不同之处，作为指挥者，刺史郭正，此时却是坐在左边。与恢复了容貌的李世民一道，默默地坐着。无话无言，两人是在等着一觉睡醒的武照。
没错，是在等着武照，而不是孙道。
话说李世民与郭正两个人耐心地等着武照，传出去后，武照就足够受到各大势力的重视了。
说来也怪，武照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现在竟然是站在公堂外的广场上，一言不坑地站着，偏偏就是不进来。公堂里面的两人不着急、不生气，陪着小丫头一起僵着。要问他们为何不与女孩生气，其实理由很简单。你见过慈爱长辈与闹别扭的小女娃生气的吗？
话说，小丫头正憋着一股劲呢，一直在试图找着郭正的麻烦呢。李世民不敢惹，这位扮猪吃老虎的郭正她还是敢咬咬牙的。由此看来，郭正的忽地倒戈、情节的忽地逆转，对她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自己就是一个小丑，被孙道这个家伙联合郭正一道耍来耍去！小丫头如是想到。
天知道孙道也冤枉得很，他当然相信李世民不会立于危墙之下，可打死他他也想不到，郭正始终都是站在李世民这边的。哪怕，与他作对的是他唯一的儿子。
很长一段时间了，少女气鼓鼓的样子仍一点儿没变，李世民不由乐了“小丫头还挺记仇”
“武士彟的女儿嘛，不沾染些商人不吃亏的本性，恐怕武士彟都不会放她出来”郭正眯着眼，平淡的模样好似坐在自己手边的不是自己的主子。
“那你怎么不怕她伤了你儿子？”他这态度，李世民也不介意。
郭正轻抿了口煎茶，罕见地很迷恋痴迷的样子“无所谓，他和我一起走”
“不用了吧，打发到蛮荒之地让他自生自灭就是”李世民皱了眉，话语间竟用上了商量的语气。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郭正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与他注定了要到阴曹地府，否则小鬼要上来索命的”
李世民默然无言，说服不了老部下的他，只能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茶杯。至于另一位主角的郭正，也任由这气氛再次沉闷下来。
片刻，李世民再又昂首之时，已然是一副看开了的表情。对着外面倔强站着的丫头招了招手，他笑道“你来给看看，武士彟那个老家伙调～教的女儿怎么样”
“也好，我来看看这丫头把武士彟那老狐狸的本事学了几成，竟让陛下带了她出来见识见识”郭正当仁不让。
谈话间，武照已不情不愿地挪进来。洁白的牙咬了咬唇，她盈盈一拜“民女武照，见过陛下”
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李世民乐道“这丫头，敢情是对我不满呢”
“小女娃嘛，总是觉着自己很委屈”郭正仍旧是大肚腆腆，小眼眯眯，问道“武丫头，这次郑家栽了个大跟头，你怎么看？”
“自作孽，不可活！”赌气一般，武照似是话中有话，或者是，话中带刺。
这货把自己当猴甩了好几天，今天又要站在长辈的角度道貌岸然地教训自己，真是可恶透顶！
正是如此，武照一肚子火。
“别以为大门阀大家族就只会死在百姓头上作为作为搜刮民脂民膏，无恶不作的，那只是暴发户才做出来的断后之事罢了”郭正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在赖以生存的地头上，真正想要传承家族的家主，装也要装成不为非作歹的文明大家族，何况是号称儒学世家的千年郑族”
“所有贪图享受的人几乎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永远地不断搜刮，毫无节制，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手或者停不下来！”昂头挺胸的武照，不服气地反驳道“郑家嚣张地越过了底线，下场只有死亡！”
“郑家并没有把坑挖得太深，或者说，他们稍稍填上了几层布”看着小丫头有些疑惑，郭正解释了下“郑家是半强制性地掳走了全城百姓的儿子不假，不过他们很有分寸。百姓家的孩子多数有三四个，除了那些商人之外，他们只用抬高物价等手段强制收买了百姓们一个儿子，而且时不时放一两个孩子回来看看他们父母。这给了无力反抗的百姓们一丝希望，而那些女孩们，郑家虽说强取豪夺，可妓～女也好侍女也罢，他们也允许部分表现温顺的女娃娃们回家看望父母。综合下来，郑家给了百姓们希望，也保证了倒霉鬼只是部分家庭。这种种做法，勉勉强强百姓们能够忍受。便连郑家那位所谓的少族长当街杀人，郑家老头都会偷偷送几两银子，堵住他们的嘴。如此反抗不了就慢慢适应，你看，小楼里的女人不就为郭义说话了吗”
“巴掌太狠，甜枣太小！总会有人忍不下去的！”武照依旧有几分不服气，但看着又像是死鸭子嘴硬“为天下人所知，他们会死得更惨！”
“所以需要我们父子俩替他们揽下来罪名”郭正淡淡说道，无悲无喜“即便没有我们父子，只要不是被当场揭露，郑家也会推出来一个替死鬼做大义灭亲状。再有士子们帮腔，还是能骗过世人的”
“他们现在不是也可以这么做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瞬间想通的武照逐渐收敛了小脾气，虚心求教。
“所以陛下要亲至啊”考察至此，郭正觉得差不多了，就呵呵笑了笑“现在，我不欠武丫头的了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小女子是小辈，郭世伯作为长辈，指点几句是应该的”说这话时武照也不脸红，把自己无知小丫头的身份运用到极致，脸皮厚的和孙道有得一拼。
“那我也能不小气喽”看戏一会儿的李世民在郭正结束后接口道“丫头去外面转转吧，看看郑家这群狡猾的狐狸是如何应对的。哪里不懂郑家负隅顽抗的，让人问问孙道”
“小女子领旨”武照识趣地退了出去。
看见少女耐着性子淑女般走到拐角后，竟喜滋滋地蹦了一下，李世民咧嘴一笑“如何？这丫头怎样？”
郭正沉吟不语，一会儿才评价道“略显稚嫩，却不失为可造之材”
刺史府的杀戮清剿早已沉寂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不浓却足够刺鼻的血腥味。
“女娃娃嘛”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勾唇笑道“比一般小子厉害多了”顿了顿，他继续道“如何？要不要见见孙道？那小子可不好糊弄，说他小滑头是看不起他！”
许是触景生情，亦或者是由人及几，郭正拒绝了正面见一见这李世民评价很高的小子，笑言道“算啦，不打扰小两口打情骂俏了，不然他能在心里面骂死我”
“也是，这小子胆敢当你的面让你下不来台，顺便骂一骂我”想起孙道的粗鲁来，李世民笑骂道。
用孙道的话来讲，郑家是自己的事，崔家丫头才是他的事。刚才提醒武家丫头有问题去找孙道，再有小楼里发生的事的通告，杂七杂八的一大堆，估摸着他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气了。
“比郑家那位少族长还要嚣张？”郭正淡淡的语气，言语中的感兴趣在语调语气中完全听不出来。
浅看后再细细打量，似乎那风轻云淡、去留无意的境界，已不足以形容郭正此时的心态。就是不知道，看破红尘是否可以。
“与那种架鹰放狗外加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相比？”李世民的淡淡话语中，有着不可忽略的淡淡不屑。
至于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忘记他自己的那几个大不相同的儿子，就不知道了。
“架鹰放狗的堕落贵族也可以这么理解，家道中落后为了免费的肉而上山打猎”郭正道“郑家那位少族长，还是长了脑袋的。郑家数百年底蕴下的继承人教育，至少让他现在收敛了些”
“你倒是提醒我了”李世民将自己那由于思考而微微失神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随后轻笑道“一门下九流的手艺，经过了数百年醉心的琢磨精化，那就总会有几分用处，何况自诩儒学世家、又有千年传承的七族郑家”
“我得要让人注意着点，尤其是郑家藏书阁里面的书本古籍什么的，别给损坏了。说不准，郑家收藏品里面就有两王的书法字帖”
“陛下这爱好之喜，是建立在郑家的痛苦之上啊”
对于李世民的这点儿数的过来的爱好，作为老臣之一的郭正，知晓那么一些，正常得很。且不说这类见得人的爱好，李世民根本没掩饰过。
“这些事儿，只算郑家把快乐建立在百姓痛苦之上的小报应之一吧”李世民难得一囧，摸了摸鼻子，一脸的无辜。
“当做没有陛下允许，就擅自以死谢罪的不忠之臣的遗言吧”郭正缓缓而又坚决地摇了摇头，目光清澈淡然却又甚是坚定“不过分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至少也可守得一世之江山”
“陛下不必再劝，活到这个岁数，老臣已经算得上知天命了”郭正轻笑了两声“这谁去睡留的，上天早已注定，强求不得的。估摸着李莱将军被救出来之后，差不多也是老臣这个心思”
“李莱没死？！”漆黑如墨的双瞳猛地一缩，李世民低声惊讶地呼道。便连手边茶水被自己的手碰翻，茶水嘀嗒嘀嗒打在地面上，也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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