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选择
“待会聊吧！”这边的孙道话刚刚开头，随后那边就传来“郎君慢走“的这个送客言语，接着那边便没了声音，显然是已经结束。微微怔了片刻时间，闭眼孙道揉了揉鼻梁“先把他安全送回去！”
“算了，那就先这样吧”转头望向那边，张柬之摊了摊手，竟也露出了无奈苦笑的神情，而后转身走开。
真是直率的人！
相反孙道倒是有所纠结，不是因为李承乾，而是因为他的坦率――张柬之好像认定了自己这样的一个朋友，可是自己却并不需要，或者说这是根本就是他本身自觉不自觉的抵触！
再说吧。
未来的事他无法预测，但暂时孙道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牵着马，孙道的步伐绝对没有李承乾那样的轻快，这一点李承乾没有捕捉到，因为他基本上无视了这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至于张柬之，则半点也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觉悟。
总而言之，心态各异，是最适合这时的他们这群人了。
不过这样的状态并未能持续多久，原因则是他们已经到了路程的尽头――皇宫的朱雀门。
“把那个布包让人带进去！”侧着脑袋在高通耳边快速低语，孙道看向进了门的李承乾与他的东宫率卫微皱了眉“让隐王殿下交给李承乾，至于见还是不见，让他自己看着办”
东宫的率卫具有以身护卫李承乾的素质不假，只是过些日子李承乾出京之后，那些未知的危险，就不是单单靠敢死就能应付得了的！何况那些东宫率卫多少都有些形式主义的影子，便如东宫属官那样不上不下，其中究竟有几分实力还有待确认！
但如果借此机会迫使李世民为东宫率卫的统领换血，再加上早已有准备的助力，也不是行不通；不过现下方才十五岁的李承乾，还不足以让那些表面大老粗实则精明鬼的开国武将们，把全家与自己小子的未来压在他身上！即便秦怀玉可能站在自己这边，可是自己也不可能随意挥霍他的信任，使秦家成为出头鸟！
也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了！
最后望一眼那些微微松散的率卫，合上眼睛孙道深深地吸进一口空气，许久才吐出那口浊气。
等再次睁开眼，便又是那种漆黑淡漠的眸子了，看不出来什么来，又不是那种深不见底；硬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是一种另类的无神，差不多可以用这样的两个词。
无悲无喜无忧无怒无哀无求，这样的使孙道给人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是一个虚幻人物，却又真实存在，似乎是处于幻境与现实的交界；这种矛盾的感觉刚刚生成，便愈发强烈到了某个顶点，又如同泡沫一样陡然间崩裂――因为，那个似乎是虚幻的人开始说话了。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这声音很突兀的闪过，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有些疑惑不解与莫名其妙。因为他得存在上一秒还是虚无的感觉，下一秒却是真切的了。
“现在的张家郎君，可并不适合都城长安！”
时间并未静止，孙道接下来算是解释的话，使得当事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气恼的神色，然孙道犹在淡淡说道“韩非子说，侠以武乱禁，儒以文乱法”
“还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张家郎君怎么理解？”
顺手把缰绳递给身边的高通，孙道望向了张柬之。
侠这种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却时刻隐藏在人类历史的黑暗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他们存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他们还是存在！
行侠仗义，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以力欺人，违反法律，杀人不眨眼；关于侠，对他们的褒贬评价贯穿了整个历史，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
但孙道认为，自己对于此的态度也是绝对公平的，对于侠不爱不恨；因为侠是个整体更是一个个体，所谓的光明与黑暗，个体差异而已。
侠千里杀一人，只为伸张正义罢了。别人赞扬的同时，孙道关心得却是他是否先冷静下来过，在第一时间通过官府或是高一级的政府来解决问题；是否是在法律与官府不作为之后，才选择动了手自己解决问题！
而对于那些所谓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秩序井然就看不见侠的影子的看法，同样孙道也是会嗤之以鼻；因为黑夜永远存在，而黑夜中的任何事都是隐晦而不为人知的！
哪怕只是一个人的冤屈得不到法律来为他主持正义，经历了长久的法律沉默与官府不作为，那么他也会逐渐地不再寄希望于法律官府，更加不会再信任法律遵守与维护法律！心中的黑暗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他就用自己的方式强行解决问题――于是侠就出现了！
简而言之就是，真正的侠并不为一味地触犯法律，而是在官府不作为的时候，他们才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这方面来看，他们缺少的只是一个合法的身份而已！
然而从封建统治者的角度，国家不希望侠的出现。其原因便是不喜欢那种侠做了本应自己做的事的权利被侵犯的感觉，尽管多数情况下，是官方自己主动的沉默。
可自己主动凿漏自己的船，与被别人强迫过来打烂，完全是两回事，不是吗？
而既然身边出现了一个江湖之人，那么孙道就难得的好奇一回，同时确认一下自己偶然又必然的预想安排是否合适。
“无愧于心吧！”
至于张柬之，显然是被孙道问了个措手不及，因此移过目光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
不知用了几分气力，但这话却说得愈发坚定！而且那逐渐清澈又愈发坚毅的眼神，似乎是在证明这一点！
每个人都要有自己誓死坚持的东西，那样才不枉为人一场！
而张柬之所认定的，便是问心无愧！
虽然普通而又夸张空洞，不知有多少人都这么想过。
“那我问你，敌我双方交战，敌方用一种几乎不可能解开的有规则的密语传达重要作战信息，以为高枕无忧；而我方有一大批专业人员在试图解开这种规则，以每个时刻都有我方士兵为此阵亡的代价。而经历了巨大的代价后，他们终于成功地解开了这种规则，而且得到了敌方将要偷袭干掉我方一个数万军队与军事设施的重要作战情报！”
“如果把这个情报上报军事指挥官，那数万士兵的生命就会被拯救，军队设施也会被保住，或许还会借机将计就计打一场大胜仗！但是相应地，敌方就会立即意识到这套密语已经被破开，他们就会立马更换密语，我方花费巨大的代价也许又要再来一次，或许这次花费的代价是比那数万士兵于设施更大更沉重！”
“而如果瞒下这个消息，甘愿牺牲那数万军队与设施，那么敌方就会无知无觉地继续始终这套密语，我方则得以有时间充分利用自己的情报系统来伪造一个不存在的情报渠道，以此来掩盖隐藏住这个消息。得而充分利用其中得到的情报的同时，更能使得敌人内部产生猜忌，从而使战争胜利结束得更快！那么，接下来是你的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与铁轨火车那种情形小同大异，这道在许多人看来是真正的感性理性的问题。
而且多数局外人，在单纯地面对这道选择题的时候，几乎都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并且表现得大义凛然！那情形好像他们初恋那年，自己拉着他或她的手说永远不分开一模一样！
而孙道的答案也同样很明确，但现在孙道更想要的是张柬之的答案——如此他要怎么做到问心无愧？
“我的选择？”虽然张柬之有所预料，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不愿去面临这为难的选择，因为他也不知道――虽然选择前者是他的第一念头，可是他的理性告诉他，最佳的选择是后者！
于是脸色顿时变得很是为难，沉默许久的张柬之苦笑了笑，想要抬起手来，似是找到了什么适合的逃避话语；但被孙道紧紧盯着一会聊后，目光变得有些闪躲，最后还是放下了。
“这样的例子很多――身为守城将军，敌军的攻城队前面用来阻挡我方城墙上弓箭的却是被逼迫的我方百姓；身为战场对战冲锋厮杀的将领，你的军队前方是被当做掩护的无辜百姓，身后则是敌方的索取我军士兵性命的弓箭手；身为朝廷行政官员，叛逆份子用一个村落的村民性命作威胁，胁迫你放出被抓的反叛头领；或者身为惩强除恶的侠士，一个杀人恶魔用手中的人质做要挟……”
看着张柬之愈发左右为难的纠结神色，孙道回首瞥了眼宫门，又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太阳，待重又转过来时陡然加快了语速“最后做两个比较简单的选择！”
“一个国家的律法规定，执法人员不得使用**折磨的刑法来审问嫌疑犯，以免屈打成招造成冤案错案，冤枉好人却使得真凶逍遥法外。这样的背景下，一个执法人员抓住了一个手法极端残忍的强～奸杀人犯，而且根据可靠情报，他们确认这个嫌疑犯还绑架了一个女性受害者，藏在另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并且极有可能已经受到了犯人的**残害，如果不立即找到她让她接受医疗救治，很可能就因受伤严重最后因此而死亡！但是那个嫌疑犯显然熟悉法律，拒不招供！而按照正常程序来走下来，一切显然已经来不及”
“那么请问，如果你是那个负责的执法人员，是否要选择使用暴力迫使他招供！”
“严刑逼供！”这回张柬之回答的绝对不假思索，回答后更是没有一丝犹豫。
而如果之前的他也是不做思索，孙道也许会怀疑；不过现在，怀疑也没有了意义。
“那么再问，那个执法人员却是那样做了，也如愿地用得到的情报救出了那个受害人，可是身为执法人员知法犯法，他受到了处分并被罢去官职！不过那个执法人员是一个非常有本领、有经验的人，有了他可以大大增加破掉悬案的几率，因而几乎所有人都为他感到惋惜。然而没有办法'他确确实实触犯了律法！那么如果现在你是决策人，你是选择罢了他的官职，还是不罢？”
“考虑清楚了――如果以后有人利用这个理由屈打成招怎么办？那条法律又有何意义？”眼见他又要意气用事，孙道望了他一眼，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而这样的话语一出口，张柬之刚张开的嘴仿佛被无形的手捂住，只是张着，却没能发出声音来；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这样这样僵硬一阵，这原本从容老成的少年也顿时有些烦躁起来。
“现在的你，不适合做将军，不适合做地方长官，更不适合做朝臣；当然，我说的不适合是指不可能善始善终，无论主动或者被动！”没有强求张柬之的回答，同时无视了他的烦躁，孙道兀自下了结论“不过也许另一种生活更适合你，当然我也只是建议，不知张家郎君可否听上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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