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求证
如此煎熬的漫漫长夜，但对于憨然入睡的人而言，却只是眨眼之间。
不知何时她倒在了他的床上，合着大红宫衣在等待他回家时的夜里，她盖着那棉被沉沉睡去。他一直没有回来，没有人打搅所以她一直酣眠到天亮。
而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她初醒那刻有所动作之时，明亮的阳光从那早已拉开的幕帘中斜射进来，映射在她清秀俊冷的面容上。仿佛是不适应那愈发明媚的阳光，少女的眉睫微微动起来，同时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
随之逐渐睁开了眼，少女彻底醒过来。只是那完美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容貌，搭配着那眸子中冷漠的眼神，散发出那仿佛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同时却又无比引人注目的冰冷气质——如此的一点有些不足。
她垂下眼帘，望了眼身上的棉被，不由得又是皱起方才舒展开来的眉头。掀开棉被的一角，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合衣而睡；再转首，床边下角的地面上还是空无一物。
一切还是昨夜那般的景象，那分开的窗帘与幕帘，与自己身上的棉被，都是这宫中婢女的杰作！
他并没有回来！
彻夜未归！
这样想通了之后，少女终于起身叠好棉被，随后继续等着他回来……
这时早已是日晒三竿，太极殿的朝议也是早就进入**。
而今天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魏征的奏本，并且足够敏感，张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出人预料又在情理之中，他又奏了隐王李承道一本。也并非能置人与死地的罪名，小小的一个御下不严之罪，令所有刚刚提起兴趣的人讯即不屑一顾地暗自撇了撇嘴――小题大做！这样的错又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只是接下来魏征的具体解释却使得众人重新收起了无神无谓的面具，垂下了眼角重又竖起了耳朵。
孙道深夜出宫，无旨闯夜禁与官员私宅！
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同样也足够挑动上面那位敏感的心弦！
没有人昂着头，堂下的众人都低垂着脑袋仿佛睡着一般，一动不动。人群中偶尔有一两个官吏偷偷抬头，想要从上面的李世民脸上看出些什么，只是他们注定了只能是失望地继续耷拉着脑袋。
因为李世民依旧是那副模样，不惊不怒，不乐不悲。
或者是距离太远，或许李世民或多或少还是散发了什么抑制不住的气息出来，可惜他们并没有半点知觉，所以无从判断。
只有魏征独自一人站立在朝列之外，举臂垂腰在等着李世民的决断。
而李世民自然早有所悟――这就是他所找的由头。只是虽然这般做法他并不意外，可李世民唯一头疼的是，他所牵扯进来的魏征大多时候总是死脑筋！特别是对于这种不守律法的宗室之人！无论那人是自己的兄弟，还是自己的儿子女儿。
对于魏征这种性格，纵使李世民昨夜已然知晓了这一切，到了今朝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暂时性来堵住魏征拖延时间。是的，拖延时间。
李世民自然不会相信孙道没有后招，因为单单如此并不足以使得他的计划实现。为此自己专门为他密令巡夜的金吾卫，故意无视魏府家丁的报案。
基于此，李世民只是沉默不语，摆出一副任谁也无法探知其意的沉思中的架子，借此来等着自己想要的消息传来。
无视大殿中这早已陷入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雍州长史长孙嘉庆求见！”尖锐的嗓音陡然间从大殿之外响起，惊醒了殿中的所有人。终于，李世民等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传！”似乎是不悦地微不可察的皱了眉头，李世民还是让人宣之上殿。
同样，神色凝重地微微皱了皱眉的，还有太子李承乾！
身为名义上的雍州牧，他几乎就没有与自己这位族家舅舅会面过！更不用说知晓雍州治下发生的一切了！
不过这也是惯常，身为太子，身上的头衔很多，却多数都是不能管事的虚衔，实际上与他本人没有多大关联，更不用说借此来获得信息了！
至于其他前列重臣，除了长孙无忌明显地面露不愉之色，其他人都一如既往的垂首沉默，只有偶尔时才抬头。
“臣长孙嘉庆拜见陛下！”
例行公事，刚刚进殿的长孙嘉庆先是拱手弯腰，给上面的李世民行礼。
“嘉庆有何事要奏？”
李世民挥挥手示意他免礼，而后淡言淡语，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
“臣状告隐王殿下李承道！”继续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长孙嘉庆却语出惊人“臣昨夜因魏公举报，以无故闯夜禁之罪逮捕了孙道孙公子！本欲等今日上奏陛下，请陛下定夺！熟料今日清晨，隐王殿下便横闯雍州治所，无视国法强行带走孙道夺门而去！”
“隐王殿下身为宗室之长、大唐王爷，却无视律法知法犯法，损坏我大唐律法，至荣誉颜面扫地！故臣恳请陛下给予处罚，以儆效尤！”
嫉恶如仇一身正气，长孙嘉庆铿锵有力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同样的上首李世民，这个掌握着这个国家最大权力的中年男人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依旧是淡淡神色，似乎听见的这些都是不足以吸引自己注意的小事。
可是也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自己口中喃喃间说着的那句话“已经开始了啊，那边也应该行动了吧……”
这样的话语消失在自己的耳际，李世民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大殿之外，随后微蹙的浓眉却皱的更深，仿佛再多一点什么整个人就会彻底阴沉下来。
还不够！
仅仅这样还差一点！
应该说下面的才是关键！
所以李世民还在等着，等着另一个消息传来！而这个消息，可以证明他心中的猜想！
或者说，他如此极力地配合，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心中愈发成形的猜测！而这个猜测在昨夜已经被证明了一半，今日此时则是彻底明确的时刻！所以他还在等着，尽管这种等待的滋味令他很不舒服！
于是，这种李世民无知无觉间散发出的飓风将至般的压抑之沉默，在折磨着殿中的其他人。不过，如此也正巧，很适合这个时候涉及到的问题；洽合起来，绝对的吻合！
而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大殿里气氛逐渐变得有些诡异。
因为在这时，大殿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声音；不过也只是片刻，外面的响动声便停了下来，瞬间即过，一位老人从大殿正门口冲了进来。
不知隐于何处，见着气氛有些不对，突然两名黑衣侍卫便朝着老人冲过去！动作太快，大殿中多数大臣几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而已经冲进来的老人猛地一个转身，朝着从他脑袋后侧上方冲过来的第一个侍卫反脚甩去，速度更快，那侍卫也不出预料地被他一脚踢飞；而这时第二个侍卫也已经冲了过来，借着身体的冲击力挥出了一记绝对猛烈的直拳，只是老人更是计高一筹，反手抓过侍卫的拳头顺着本来的方向一带，而后另一只手看似随意的一甩，便是一记手刀，切中了那侍卫的后颈，随即那侍卫便直接晕厥过去。
而完成这些动作，实际上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可是接下来老人却挟着这无比的气势，如同疯狂的斗牛一般冲入了那早已聚集着挡在他之前的黑衣暗卫群。而他们的身后，则是一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大唐战将们。
“住手！”
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些文官们也许还是在处于不知所措的迷茫，可是李世民却清楚地辨出了来人。
所以他低吼一声，制止了这场闹剧；也直到这时，大殿中所有官员才再次留意到上首的李世民，铁青着的脸，如同噬人巨兽般，绝对的可怕！
只是那闯入殿中的老人没有停下脚步，在所有黑衣侍卫听令退回的时候继续冲上前去。
而那些原本想要与老人“讨教”几招的武官们也都梗着脖子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最后厚着脸皮回归原位继续装傻，就是不去看上面怒气逼人的李世民。
不过这时李世民也没兴趣理会他们，因为老人急匆匆的样子，使得李世民不由间站起身“什么事？”
而直到此时，满朝的文武大臣才全部辨出，来者竟是年前才久违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大安宫总管，太上皇的唯一贴身近侍！
而被询问老人并没有回话，依旧上前靠近了之后，才在李世民的耳边轻声说道“陛下病重！”
微不可闻，可是殿下之臣却发现，老总管只此一言，便使得李世民的脸色就开始变得更加沉重，当然还有隐隐约约的复杂。可惜他们无法具体的分析出其中具体的什么情绪，因为在李世民神色变换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开始往殿下走了！不仅仅是因为老总管的话，更是因为这是证明的最后一步！
脚步匆匆，从李世民的背影来看，他的步伐仿佛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杂乱在其中，不过这是否是错觉他们也无从知晓――因为只得片刻，李世民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他们视野之中！自然与之同步的，还有那位闯进朝堂的大安宫老总管。
不过单单如此便足以引发他们自己去猜测与判断了！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把长孙嘉庆前来上奏的案件与这桩突发事件联系在了一起，毕竟太过巧合，实在没有办法把它们分开当做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来看……
而这一切政治漩涡的中心，正如长孙嘉庆所奏那样，李承道从雍州治所带走了孙道这个被困的属下。
当然李承道并不是一个人，知晓孙道的目的，李承道自然是带着孙家小娘子一同出的宫。毕竟天已经亮了，再领着那个小丫头，有些计划便不容易去实施。因此孙家囡囡是带走周家丫头的最佳人选了。至于那跳脱的少女是否是心甘情愿早早地爬起来，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孙道还并未知晓孙思邈已然离宫。
而这样一身轻松之后，孙道与李承道的下一个目的地，便是天牢里那个最为阴暗的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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