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法
夜未眠。
整个皇宫，亦是未眠。
月高天黑，人缓而动。
“二姐，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稚嫩的声音中带着迷糊，嘟囔着声音的主人小手揉着自己眯着的眼睛“明儿好困呦~”
“就快到了~”前方带路的少年回头，咧嘴朗笑，只是那笑中带着一抹愧疚“前面就是了~”
“明儿累啦？”这时小女娃口中的二姐才接过话头，抱起方才三岁的妹妹，朝着她眨巴几下眼睛“待会儿到二姐这儿来~”
“嗯！”趴在姐姐怀中，小女娃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随后用脸蛋小猫似的蹭了蹭姐姐的额头，把脑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微合眼睛。
“照儿小心点~”听闻自己两位妹妹的言语，少年一头雾水然而他身旁的少女倒是有些了然，微蹙了好看的眉，少女却也只是素言提点道，而不是出言反对。
“大姐放心吧~”轻启薄唇，怀抱着妹妹，那位少女调皮般巧笑着。
“什么？”倒是云里雾里的李恪更是糊涂，不由探过去脑袋，出声询问身旁的少女。
“一点小把戏而已~”灼热的男子气息袭来，黑暗的掩饰下小脸通红的少女低敛眼眉，推开少年后嗔道。
“哦~”仍是不知所以的挠了挠脑袋，少年拉长了声音，却又有了新的不解，为什么她突然间就羞怒了。
“看来咱一辈子都搞不懂女人了~”想起自己那不靠谱的母亲，装成熟摆酷的少年自言自语式嘟囔着。
“到了！”然而也没有给他多少时间，前面照明带路的内侍停步之时，少年果断驻步，目光盯着这灯火通明的殿堂，他不由间微沉着声“阿耶阿娘就在这里面了！”
“你们先下去吧！”显然这句话是对那些负责带路之人所交代的。
没有作声，那些内侍婢女微躬着身，随后慢步退去，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独留他们站在宫殿门前。
“咚咚咚~”安慰似的给了身旁少女一个灿烂的微笑，少年上前一步，举起的手顿着，长长的吸气吐气，随后于月下轻敲“阿耶阿娘，我是恪儿~”
“进来吧~”浑厚的声音传来，直接吵醒了似睡未睡的小女娃。
“二姐？”委屈地撅起小嘴，小女孩儿揉着惺忪的眼睛，却懂事的自觉从姐姐怀中下来。
“待会跟在二姐身边就好啦~”轻摸着妹妹的小脑袋，少女蹲下来于小女娃耳边轻声交代。
“进去啦~”眯着眼，少年小声提醒一句，随后轻轻推开这扇门。
“孩儿参见阿耶阿娘~”
“民女武顺（武照，武明）拜见陛下、贵妃娘娘~”跟着带头入门的李恪，武家三姐妹随着他的声音同时于上首的两位款款行礼，尽管一直都低着脑袋。
“怎么，朕长得这么吓人？”见着大殿下三位小女娃都埋着脑袋，李世民咧嘴轻笑“让小娃娃们都不敢抬头看朕？”
“圣上说笑了~”作为武家大姐，武顺自然是第一个昂起脑袋，只是依旧低敛着眼眉，俏脸微红“只是常听家父提道，圣上乃天下英主，因而我姐妹三人只是自觉卑微，不敢直视而已~”
“吽？”这般话语虽然李世民早已听得厌烦，然而一个少女用作随机应变的手段来看，已然是基本合格，所以眉角微挑李世民轻笑两声“那个老家伙也会违着良心说话？记得当年他还骂过朕来着~”
这位婉约文雅的少女，虽不似文家深闺女子那般小家碧玉，也不若武将爽朗子女那般落落大方，更不如世族花瓶少女那般面场十足，然而这样儒雅又不失精细懂事的女子，才是将来执掌一方的番王之最佳绝配！
微眯着眼，这时的李世民，很满意自己儿子的眼光。
“有些事，要过些时候才能看清实质~”而一旁环着呆然埋首的妹妹，依旧低敛着眼眉的武家二姐从容而言“民女想，阿耶也是才明白圣上的高瞻远瞩吧~”
突然又显得突兀，令半步之前的武家大姐脸色微变，俏脸瞬间苍白，轻移莲步挡在妹妹面前便欲开口辩解。
“吽？”然而迟了一步，缓缓睁开双目，李世民望向那不知何时间昂起脑袋与自己平静对视着的妙龄少女，老辣的他深邃的眼瞳中惊艳之色微闪，随后依旧不动声色道“这也是武士彟那老伙计说的？”
“不敢枉言~”低敛眼眸，少女款款而言“这是民女胡乱猜测而已~”
“这样啊~”呵呵笑着，李世民微微一扫过后收敛目光“虽然有些道理，不过还是有拍马屁的嫌疑~”
“阿耶~”一旁被晾着的李恪也是忍不住了，毕竟武照是自己的小姨子，虽然吵吵闹闹的但人还不错，因此他漆黑的瞳子微转，跟着恭声询问道“不知阿耶深夜恪儿，召见有何吩咐？”
“我看看自己的儿媳妇！”见儿子往外拐着胳膊，李世民两眼一瞪，故作怒意“你只不过是顺带着而已！”
“陛下~”瞥见那放心下来的武顺连耳根都红透，私下轻捏了李世民一下，那上首久未开口的女子杏眸微横，半嗔半怪道“刚刚说妾身欺负人家女娃娃，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在欺负人？”
“好吧好吧~”心情稍松的李世民，见自己老婆孩子都是往外拐，只得作认错状“是朕小气，跟小辈过不去，好了吧”
“民女斗胆！”李家三口其乐融融之际，武顺却又上前一步，红脸依旧，神色却是坚定灼灼“求见义兄，请圣上恩准！”
比之之前武照的话，更显突兀，直接使得李世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那上首杨妃也是收敛了那调皮笑靥，心头暗叹，不做言语，；接连着，整个大殿中的氛围也顿时沉闷下来。即便是那窗门微张，寒风飒飒吹入，也没能吹动其中压抑之一丝一毫。
逐渐的，仿佛就连那摇晃的烛光也由于这压抑而低着身影，使得大殿之中也似乎是变暗了些。
犹如阴霾飘至心头，没有人再出言，几乎所有人都压抑着呼吸；寂静之下，那唯独的一个沉稳的呼吸格外引人注目。
所以迟疑间，李家三口不由自主地转移目光扫视着，找寻那个最为淡然处之的人。
逐渐的，他们把目光放在了少女怀中，那埋着脑袋呆然而立的小女娃身上。相视无言，杨妃莞尔一笑，从李世民身边悄然站起，青葱玉指放于唇边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出声；而后少女般蹑手蹑脚，来到武照身边，张开双臂，瞪着明亮的眼波，“威胁”着武照把睡梦中可爱到极致的瓷娃娃交给她。
而这绝佳时机武照自然不会放过，轻轻的松开手，任由这漂亮少~妇从怀中缓缓接走仍在呼呼睡着的妹妹。
“阿娘？”而也许是似有所感，被转移阵地的小女娃，无知无觉间咂巴着小嘴呢喃了这样的一句。
直接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然旋即反应过来，这少~妇却突然间母爱绽放，一只手有规律地轻轻拍打着怀中女娃的后背，同时臂婉有节奏的摇晃着，仿佛怀中的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呵呵~”看着自己的小妻子乐在其中，李世民眯着眼，一副和蔼可亲的慈父模样“真是个和你一般大胆的小女娃呢~”
“妾身也才发现，自己与明儿也是这般有缘呢~”慢步走着，浑身散发着母爱的成熟少~妇回到李世民身边，怜爱的目光依旧放在臂弯处熟睡的女娃身上。
“是啊~”似是随意附和，李世民转过脸望向下首盯着自己妹妹的武顺，笑眯眯的面容让人看不出喜怒“至于你的义兄啊~”
“不是朕不让你见~”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而是他好像在想着要离开皇宫呀~”
“什么！？”大殿中顿时响起几声低呼，不仅仅是武顺，即便是李恪与武照，也陡然间变了脸色。
“前些日子他与朕之间闹了些小矛盾~”仍是辨不出什么变化，即便是补充，他的声音也还是保持着同一个波动“这几日，他已经萌生去意~”
“圣上想要留下他？”于李世民说话间，武照早已恢复了平常颜色，在李世民言毕之时讯即接上。
“吽？”闻言李世民眯着的眼中精光微闪，浓眉微挑，随即不动声色缓言道“留之如何？不留又如何？”
“如若圣上要留下他”毫无怯意，武照大胆地昂着脑袋“那么民女倒是有些想法！”
“说来听听！”终于，李世民的声音中有了一丝起伏。
“很简单！”自信满满，武照昂首放言“留下临川恬恬她们！”
“隐王殿下是个极其负责的人！”于悄然间勾起唇角，自信心爆满的武照此时仿佛化身老练的猎人，在看着狐狸般狡猾的李承道一步步的滑入自己的陷阱“有了牵挂，他便逃脱不了！”
“临川是他的妹妹，恬恬是他带出来的人，圣上只要能把临川与恬恬留住，那么隐王殿下必然也只能选择留下！”
“为什么是临川？”这个女儿自己最为无视，然而这段时期总是窜于眼前，因此李世民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他已经把她推给了我~”陡然间少女的声音软了下来，近乎喃喃自语，水汪汪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天真的忧伤“我怎么能让他收回去呢~”
自怨自艾的话语，经历了一番的李恪与武顺，不知不觉间黯淡了目光，撇过了脑袋。
而此时的李世民，正在考虑着事情的可行性，一点儿也没有自己的女儿已经沦落为一个人质的觉悟……
而这时的崇文殿，夜未眠，人亦未眠。
“我要的不是草药，也不是木桶！”
那间专门用作浴室的房间内，水雾弥漫，面瘫般冰冷面孔的少年，看着房内崭新的木桶中堆满了的草药，寒气逼人的声音直透骨节。
“人家怎么可能这么蠢呢！”本是洋洋得意等着少年夸奖的少女，见得到的却是一通劈头盖脸的冰块，顿时怒了，提脚狠狠地踢了少年一脚后气鼓鼓的愤愤道“怎么可能只是草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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