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结
“你敢吗！”
冷哼阵阵，他的嗓音中尽是讽刺，仿佛是，一个绝世高手在藐视着这整个天下。
“本王！”强撑着挣扎了几下，尽管李泰没有能从地上爬起，可是他还是转过脑袋，从下而上与他对视着，倔强的眸子里满腔的不服“本王――”
然而作为李世民的儿子，即便是李家最懦弱的老十，对上李承道这个身份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骄傲！更不用说李承道昔日奴仆孙道！
无它，成王败寇而已！
不过孙道却不会让他有机会说出话来的，因此他直接冲过去，用手中带着刀鞘的唐刀狠狠地抽打在李泰身体上“还是不服气！”
“你认为自己没有错！”说话间手一直没有停，继续抽打着“可是你的母亲为了你向一个卑贱的人折腰！”
“你认为自己没有错！”频率陡然加快，他咬着牙，平静下来的脸逐渐扭曲着狰狞起来“可就是你的母亲，为了你向一个小辈折腰！”
“便是她！”过于激动，他跌倒后却继续用刀炳全力捅着不自觉缩成一个圈的李泰“为了你所谓的颜面，为了你这条在我看来不值一钱的生命！”
“让你凌晨人稀时去跪着！”无力的，他手中的刀跌落一旁，然而他还是不肯罢手，一拳一拳落在李泰的脸上，尽管不痛不痒“用着你不孝这个蹩脚的理由！”
“这样牺牲掉自己的声誉！”他紧紧地闭上眼，野兽般怒吼着“你认为是为了什么！”
“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认为自己的那所谓的孩子般的尊严值得维护吗！”
“仅仅是因为李承道他惩罚了你，让你下不了台！”指着那始终紧闭房门的屋子，失控的他拉着李泰的发髻，把他的脑袋强拽着面向李承道的房间“你就要用两条人命来洗刷！”
“那如果你蠢蠢欲动之下夺嫡失败，是不是要全天下的百姓来为你陪葬！”
毫无顾忌，他对于李泰吼出这般言语，这个敏感的话题，这个所有人都避之不谈的话题，这个却是最为凸显的话题。
他翻倒在地，粗喘着气，便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你们――可以无视这些！”
“但我不行！”只稍稍平复一下激烈起伏的胸膛，他转臂指着一旁比之自己还不堪的李泰“所以我要一个承诺！”
“只要我或者她出事，无论凶手是谁，李泰就要为我与她陪葬！”
他的声音，在此刻与冬日的寒冷保持一致，凉透骨骼。
而一旁，被自己侍女搀扶着的长孙皇后，低敛素眉，制止了张口欲言的侍女，却又沉默着，不语。
自然他也没有再说话，他们都沉默着，于这凄凉刺骨的冬日等待着，等候着彼此心中最希望出现的那个人。
尽管，他们等的那个人是明确的，但是结果从不明确。
但是他们等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他突然感到无聊，自己在努力为他、给他李家大唐做着改变，然而他的儿子在身后扯着自己的后腿；即便如此，他也可以忍受并试着解决，可是那个人与此同时束缚着自己的双手双脚，他便不免觉着无聊了。
宛如岳飞誓死雪耻，朝廷无能，他用自己组建的杂牌军还是可以击败金军打赢胜仗；不过如果在自己与金国拼斗的同时，头顶的高层们却在身后时不时的扯着自己的后腿，只是为了自己的权利宝座，那么即便精忠报国如岳飞也不免觉得无聊了，束手就擒，一切随它而去。
总得来说，那个人从心底里还是在提防着那么几个人而已，即便其中有些人是他的至亲。
“叮当！”死寂之中，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一旁屋檐下，那素雅衣着的妇人，从发髻上摘下自己那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低垂着似水流转，那光芒仿佛同时流转在幽瞳深处；随后素手轻轻扶了扶簪子，陡然间松了手。于是簮子坠落于地，断裂后仍是发出泠泠声响，如同一抹山间清泉。
“叮当叮当！”
这声音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本宫做保！”淡淡一笑，长孙皇后的唇畔勾靥出那遥遥不可及的飘忽，朴素衣角无风自动下，在身侧挽成了个兰花儿复又挑起；如此背景下，她凤眼微抬，于丝丝缕缕间淌出身为一国之皇后的独特威严“如若孙道与她，不幸身故，大唐越王李泰，与其陪葬！”
“如若李泰不从，则由大唐皇后长孙氏，替之赴死赔罪！”
那绝美的眼眸中，竟是摇摇无边的决然与不容置否的威严。让听了这话的那圆润的脸早已臃肿不堪、却还在不断挣扎着张开嘴呐呐的李泰，断然咽下到嘴边的话。
“啊啊”一直忍着没有吭声的少年，经受着的**上与精神上的双重痛苦，使他再也忍不住，张着嘴无力的悲切着，嘶吼着“啊啊啊啊啊”
憋不住，两行泪水从两腮滚滚落下；猛地翻起手臂压在脸上，想要擦去，可是没有用，新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涌出眼眶，甚至连带着他的手脚都在剧烈地颤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似乎整个院子都在回荡着他的悲痛。
至于孙道，迟疑间抬起眼眸，轻轻对上她深邃的双眸，似若释然，然后他忍不住笑了。
是她，而不是他！
她可以言而无信，而他不可以！
她可以遭受万人唾骂，而他不可以！
她可以遗臭万年，甚至史书不斥，而他不可以！
所以是她，而不是他！
但都是一样。
这都是一样！
他清楚这一点，他最清楚这一点。
李家的男人，最是专情，又最是多情，更最是无情！
他只能是无话可说，就当作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孩子。
他只能是无话可说，就当作是对于自己牵扯到这位无辜女子的一点小小的补偿。
他只能无话可说，就当作是再游览一次地狱吧，总之他会找到她的。
她的誓言，在他的眼中弱不禁风，最终也只能是随风飘散。追求着无人所知的诺言，这本身便是表明，他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命运。
对不起。
看着少年整个人都是瞬间苍老的认命模样，屋檐下，那绝美的妇人紧紧握住身旁侍女的臂膀，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已经被抽空了所有气力的身子颓然倒地。
对不起~
那拢了半世烟雨的绝美双目缓缓闭上。
对不起！
他需要自己！
所以，如若一定要有人背负愧疚活下去的话，自己不介意~
“送李泰去太医院吧~”最后也只能是他选择妥协，因为他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打算，这样做，就当是消除彼此心中的罪恶感吧。
之后没有人再出声，可是不知从何地，高通突的蹿出，提起还在颤抖着痛哭流涕的李泰，蹦跳着蹿出院子，消失于视野之中。
“皇家啊~”随着耳边的风声消散，孙道自言自语的呢喃着“自己就是一个傻瓜啊~”
“改日吧~”逐渐提高了音调，他两眼望天，忽然间勾起嘴角“改日，孙道亲自去给皇后娘娘赔罪~”
即便是选择逃避，还有一些是他不能逃避的！
有些事，他必须去做！
有些事，他不能放弃！
那是，这该死的责任！
虽然，如今他想要做的，只是让自己逃离这个牢笼而已；这个战场，他越来越渴望能跳出这个棋盘。
于是他下达了逐客之令。
而听得他话中含义，侍女搀扶着，长孙皇后徐徐转身，轻抬迈步。
“因为你没有活下来~”
没有停留，微扶着那蝶儿的臂婉，长孙皇后莲步微迈。
“没有能一直陪着他~”
微眐，低敛杏眸，长孙皇后碎步重起。
“所以部分原因是你~”
旧话重提，长孙皇后却充耳不闻，微微加快步伐。
“因为能梳理他们父子之间关系的人只有你~”
终于忍不住驻步，她眼眸仿佛像被雾水打湿，胸口也仿佛是凝聚了太多委屈、太多哀怨太多悲痛似的，在不断起伏着。
“所以你务必要好好的活着，仅仅是为了他~”
终于，他的声音再次消失。
积聚了半世的悲伤，最终她还是踏出了那道大门。
天蓝无云，天净无尘，天止无风。
院燥无雪，院寂无声，院闷无解。
悄然无声，某个暗处，那似是始终看戏的人，也在无知无觉中消失在这个院落。不留痕迹，不存气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于是这个院落似乎是恢复了它原先的模样，不该在其中的人，不在；应该在其中的人，还在。
“你说话不算话~”
无声无息，少女来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一排小白牙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发白，亮晶的眸子里湿润润的，仿佛是聚拢了整个秋天的水雾。
“明明已经答应了人家不会在这样的呢~”
“这是报复啊~”见着少女垂泪欲滴的模样，孙道没良心的咧嘴笑了“我因为他被别人揍了，所以我要报复回来~”
“不止吧”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脑袋边上的冰冷少女，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后轻轻地给他翻个身，待他整个人裹进棉被之中，而后笨手笨脚却又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毫不犹豫，脸色更是不变，仍是那副冰冷模样“哥哥要是不把李泰打倒至直到他没有了力气，恐怕那时李泰就会拿起刀了吧！”
“哥哥又拿不准李泰有没有习武过！”
“川儿越来越不给哥哥留面子了呢~”被拆穿，孙道轻笑着眯了眼盯着向着三无少女发展的临川，心中的痛，再也无法抑制……
时光不止，这边的悲伤，穿不过那边城墙。这边欢笑那边伤，是皇宫之中最为残酷却又最为稀松平常的事之一。
而这是里。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气候不齐。
这便是表。
然而冬日里的阳光照不进这座宫殿，因为老人喜欢的是屋外阳光。
因此这里，幽暗的环境，与暗黄的烛光则是绝妙的搭配。
“你是说，那边传来消息，让他立即撤离？”
暗黄的灯光下，老人干枯的双手放于火盆之上不住翻烤取暖着。
“是~”声音谦微，那老总管一如既往的躬着腰。
“那就把他留下来吧~”老人端起手边的茶，微微抿一口后悠悠道“难得来长安一趟，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他悄悄地来”突的老人双眸猛地睁开，精光微闪“我们就让他悄悄地消失！”
“是！”闻言老总管振奋领命。
“好好招待着！”见着老伙计有些激动，老人稍皱眉“说不准还有用呢！”
“老奴明白~”见此，那老总管也不沮丧，领命而去。
见着老伙计没了踪影，老人重又眯着眼――青雀我不便插手，你这跳梁小丑我还不能怎么样，那也就妄为一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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