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明
“母后！”昂起了脑袋，下首的李恪勉突然间笑起来，很阳光很自信的那种“这是阿耶与二哥两个人之间的战争，母后，大哥，我，汝南临川，还有顺儿照儿和孙家小娘子，其他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就好~”
淡淡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明显地李承乾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微微僵了一僵；她转过头来盯着说完闭了双眼的李恪望了几秒钟，随后仿佛是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向了李承乾，伸手无意识的抚摸着他并不凌乱的长发。
这样过了一会儿，搭在李承乾右肩上的手收了回来，长孙皇后直起了身松开了李承乾，身形依旧是那般素净优美“还是发生了什么呀~”
“还是发生了什么呢~”
伴随自己重复的声音，长孙皇后的语调也微微有些僵硬，然而那清秀的眉目间已经显现出了生气的表情来“你们是怕本宫听了这消息身体承受不住！”
“原来本宫在你们小辈眼中是如此脆弱不堪呢！”
此时的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上首，转过身来，就在上方那样傲然站立着，褪去了往常的清秀文雅，便如那睥睨众生的女王一般，冰冷的目光扫过了下方坐着的李承乾，随后在下首的李恪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把目光放至于远方，似乎是在注视着什么。
这位身着穿着素雅的简单服饰的女子，却仿佛是刚从一场为丈夫增光的庆功宴会上归来，绝美的面容上，充满了高贵的气息，虽矛盾却又完美的统一“本宫从未想过，对于本宫的了解，生养了数十年的长子，与喊了本宫母后十数年的次子，竟也比不上那数十年不见的伯家侄儿！”
“李恪！”根本不愿理会张口欲言的李承乾，长孙皇后自上而下的目光压在了李恪身上“你先说！”
“从出长安至回来，所有的一切，本宫要知道全部！”
“恪儿”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李恪躬着腰瞥了眼仍是有些呆滞的李承乾，终是闭了眼咬牙道“遵旨！”
……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那个不久前还是千夫所指的房间里，主人似是很怕冷地多点了几个火盆，当然与此同时窗户被开了条缝。
“别乱动！”眼眶微红，在身后少女恶狠狠的敲了敲被火盆包围着的少年的脑袋。
“……”而光着上身的少年，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眉角微皱，却还是没有吱声，相反的昂起了脑袋望向了房门处，尽管那房门早已经紧紧闭合上。
至于身旁半蹲着的默不作声的另一位少女，只是静静地给少年轻柔的涂抹着药膏，听见手边少女的嗔怪声也没有抬头，小手依旧动作着，只是不动声色间，虽然第一次这样的她却偶尔失手，一不留神手中的动作就多了些力道。使得少年皱着的眉纠结更深了，额头上的川字隐隐可见。
“还好都只是外伤~”仔细拿捏一阵，那站立着的少女彻底松了口气；然而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只片刻，少女便来到少年眼前掐着腰，皙长的指尖用力点着他的额头，一言一语地指责埋怨起他来“人家听说，脑子正常的人一般都不会惹别人，见着暴力的事件，如果自己没那本事就躲的远远的；就你傻呀，老远的就冲上去！现在好了，弄得自己浑身的伤，最后还不是要向别人家妥协！”
“最后弄得别人难受，自己也没讨着什么好，是有病啊你！”
“人家辛辛苦苦跑过来跑过去的救你就是让你这么糟~溅自己的呀！”
“有好好把人家当做救命恩人吗，还命令人家帮你这帮你那的，一点儿都不为人家的安全考虑！”
“如果下次还是这样，人家也不救你啦，让你自生自灭得啦~”
最后的一句明显是故意气他的胡话，然而见他仍是如木头般面不改色，气极了的少女咬牙切齿，可是又无可奈何。
不过在瞥见一直蹲着的少女站起了身准备给少年绑上绷带之时，明亮的眸子里狠狠目光转瞬飞过，而后换上了一丝隐约的欣喜。随后少女笑眯眯的上前，接过那位少女手中洁白的绷带“人家来吧，这是有讲究的嘞~”
少女瞅着她迅速变脸，双眸中狐疑之色飘过，不过在她迟疑之时，手中的绷带已经不在自己手中。
“人家的技术可是一流的嘞~”粉红的唇瓣儿飞扬起来，少女笑得像一只谋划奸~计的小狐狸。先是把绷带小心翼翼的在少年身上缠了两圈，随后试探性的拉了拉，瞅着缠的足够结实之后，少女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望着少年的眼神就像大灰狼是看着无路可逃的小白兔“人家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让你不听人家的话！”嘿嘿笑着，少女紧紧拉着手中的绷带，绕着少年的身体一步一步慢步走着，手心中的绷带因为用力也绷得笔直，微微抖动间，同时紧紧挤压着少年的伤口。
尽管已经涂上了药膏，然而这并未减轻他身体上的疼痛。
脸色逐渐苍白，他望见那口中仍絮絮叨叨的少女，在与自己视线触碰到的瞬间迅速撇过脑袋，根本不愿与自己有目光的接触；少年紧咬了牙，任凭自己苍白过后逐渐铁青的脸扭曲着，因为钻心的疼痛而狰狞着，眉眼鼻唇全都痛得扭成了一团，豆大的汗珠瞬间渗出，然而却并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而下意识的想要握紧了双拳，却才发觉不知何时，另一位少女把自己的小手塞进自己的手心，他只要稍稍用了点气力，承受着痛苦的将是这位少女。
他看见她把小脑袋埋在自己与她的手中，娇小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着，然而依旧坚持着不发出半点声响，也不阻止那还在转圈的少女，虽然痛的不仅仅是他。
痛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五官痛得扭成了一团，可他还是挣扎着张开了口。
“够了！”
这样的一个带了抹哭腔的声音陡然间响起，显然是比他快了一步。
似是没了气力，颓然间少女撤去了力气，任由手中的绷带滑落下去。
低垂着脑袋，少女自嘲得挣扎出一声笑，而后颓然自语“够了嘞~”
“人家从不曾了解，原来你不仅仅是对别人心狠，对自己更狠~”
“也许是你始终都没有把所有人当一回事吧~”
“再也不会了~”手心有些湿润，少年长长的舒了口气“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不是单单为自己而活~”低着脑袋，与昂起脑袋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少女对视着，望着那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泪水依旧自顾自的无声流淌着，少年努力挣扎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所以我不会外那样做了~”
“真的？”没有转过身，背对着他站立的少女缓行到木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水，看似平常，然而声音还是随着心情而颤抖起来……
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是今天的夜晚却并没有半点星光，即便是那明月，也不知为何突的消失不见，整个天空一片漆黑，整个大地也因此陷入了黑暗。
这个没有电力文明的时代，蜡烛那微缩的灯光还不足以战胜黑暗；所以远方漆黑中未知的一切，对于唐朝人来说还是一个神秘的噬人巨兽，没有人敢挑衅它的威严。
而在这中原大地上烛火最为繁盛的地方，这彻夜不灭的烛火照亮的，可不仅仅只是一间间陷入沉寂的空房。
而这其中的一间房内。
“所以承乾用剿匪的名义把事情压了下去？”重新换了盏茶，优雅姿态下抿了一口后，长孙皇后不动声色间却是迅速放下“带上了依儿丢下了汝南？”
“孩儿不希望汝南知道~”想起了那个体弱多病的妹妹仍是还在床上躺着，李承乾不免又是一阵心痛。
即使到了现在，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过是一对平民百姓，而且是身份更低一层的小贩，自己的弟弟虽然有错，可又不关其他人什么事，为什么事情会如此变化。
“那个孩子~”李承乾的理由，使得长孙皇后也是满脸的黯然，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做法，亦是有些自责――她忘却了她的身娇体弱，在她不知情之下兀自把她拉入其中；现在看来，是弊大于利了。
然只是盏茶功夫，长孙皇后便很好的收起了自己心中的愧疚，继续询问道“如此说来，那县官郑隐与书簿县尉仵作四人，都是死于自杀，只是为了为这件案子添加筹码？”
虽然是询问，可她的语调，给人更多的感觉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记得那郑隐曾经好像是前几年的当科状元？”
而且那郑隐似乎还是荥阳郑氏逐出家谱的支脉？不过，虽说青雀得以开府，然而也不过是招些文人才子，他如何来的人手得以在襄州城郊埋伏，又能抹杀掉那无辜的夫妇？
随着思绪的逐渐深入，本是从容的长孙皇后亦是愈发凝重起来“恪儿，你确定襄州城外是两批人马？”
“恪儿不知，关于两批人马的结论是二哥得出的！”关于长孙皇后的问题，李恪也不敢妄加猜测，只能实话实说“不过，他们是两次人马是一定的！”
然而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引起了长孙皇后的警觉！
无论是谁派出了人手，总之自己的哥哥长孙无忌与次子李泰都有嫌疑。
如若是哥哥长孙无忌还好，李承道这个身份与他本来就有仇恨；可如若是次子李泰，那么，可远非有仇与脾性高傲自负那么简单了――他的发展已经偏离了自己与丈夫为他安排的轨道！
转眸望了眼还在沉默不语的长子，长孙皇后突然想起了孙道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世民英明毁与一旦，其中部分是因为你！”
这样想着，她的脸再次陡然间刷白……
而这时的另一座宫殿之中，幽暗的灯光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同样没能入眠。
“如何？”
卧塌之上，眯了双眼的老人听见动静，慢悠悠的睁了那愈发混浊的双眼。
“娘娘醒来了~”悄然无声间那老总管躬立一旁“秦王殿下由于连夜没有合眼，也睡了过去~”
“承乾殿下想要出宫找寻豫章公主，也被老奴让人拦下~”
“随后，承乾殿下与李恪殿下被娘娘宣见，许是在盘问起始缘由~”
“这丫头~”听到这里，显然放松下来的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这样那~”
“还有，孙道呢？”
这句话，在那老总管听来，隐隐约约有一种飘渺的感觉，然并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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