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谈
“如果真的有人能改变什么，也就是必须凌驾于怪物之上！”
“这样啊”秦琼闻言收敛了笑容，混浊的眸子精光微闪，却又立马眯了双眼“他还是没有妥协呢！”
喟然长叹，带了些自嘲“向这个真实残酷的世间~”
“比当年的你还固执几分呢~”一旁的李世民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是有意无意，把孙道往着秦琼身上扯。
“可惜他的身份陛下早已知晓~”略低着脑袋，秦琼却不动声色“否则老臣早已不知天高地厚的受了他做义子了~”
“你呀~”闻言李世民先是微愣，而后哭笑不得的摇着脑袋“这些年变得越来越滑头了~”
“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呀~”收起笑颜，李世民微微苦笑。
“可老臣是真的越看那小子越觉得顺眼呐~”秦琼佝偻着身子“至于陛下的意思~”
“老臣还是那句话――”
““陛下已经有了决断，为何还要问老臣呢~”
“我的决断对于你有用吗~”他收敛了笑容“在那件事上~”
“老臣”秦琼埋下了脑袋“无话可说！”
“难道来之前”闻言李世民微蹙了眉，声音也有些冷“你就没有考虑过吗！”
“关于她”秦琼依旧埋着脑袋“当年也不是没有料到会出这档子事的呀！”
“老臣老了”突然间秦琼轻笑一声，却让人不知何意“所以经常想着，趁着秦家还听老臣几句话的时候，让自己稍稍安心而已~”
“这些年”他顿了顿，低垂着眼脸，声音中听不出感情“心里一直过不去~”
“长安城中可以没了所谓的秦府、所谓的翼国公府！”
“可是长安城里的老秦家不能没了她啊！”
“呵呵”听得秦琼这样的似软实硬，李世民昂起了脑袋低声轻笑“呵呵呵”
其中包含了什么，却让人听不真切。
“所以说”他仍是昂着自己身为天子的脑袋，站在了山的尽头“叔宝你与他很像！真的很像！”
“秦琼！”谁知秦琼却是羞愧难当，眼角似有闪光掠过“对不起张帅！”
“叔宝！”面对着那漫天星辰，居高临下的李世民微微加重了语气“你给自己身上加载的东西，太多了！”
“那段岁月”至此，李世民也不由得顿了顿，昂起的脸上满是自嘲“谁有资格说，自己对得起那个谁呢~”
“所以”秦琼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愿回归现实“陛下是君，而老臣只能是臣！”
“够了！”秦琼只这一句，却使得李世民猛地低下脑袋，压抑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愤怒低声呵斥道“不要再说了！”
不过这略微的失态也不过一瞬，秦琼没有动作，李世民随即也清醒过来，自我嘲讽的哼笑两声，接着放缓了语气。
“他说的没错，我是个虚伪的人~”
“你的身体有所好转，我却并没有给你什么具体的实职！”
“即便是对于你身体好转的这件事，我兴奋的同时，偶尔心底还冒出“这个老家伙怎么就好了”之类的念头！”
秦琼沉默不语，然而李世民却仍在自顾自的在自嘲中诉说着“哼哼！”
“你一直都知道！”
“这是因为，我不愿见到你！”
“除了老程那个蛮牛，没有人愿意与你有过多的接触！”
“因为他们都与我一样！”
“见到你，就不免用自己与你比较！”
“是！”李世民张了张嘴，转过了脸，不让人看见他眼眸中的东西，然而他依旧没有停止“是！曾经身为张须陀的部下，你似乎是忘记了张须陀的仇恨，随着裴世基降了瓦岗李密！”
“可你又为了张须陀流落在外的孙女与我对着干！”
“即便是以你秦家为代价！”
“最后我妥协了！”李世民咬着牙“可是我不甘心！”
“那个年代，所有人都是为了私利！”李世民似是在控诉，可声音中蕴含的东西太过复杂，却于无形中不断的冲击着自己的内心“或仅仅是为了生存，或是为了建功立业，或是为了夺得天下！我们都做了些身不由己的事！”
“就连阿耶！为了自己能坐上那帝王的宝座，也是对着突厥俯首称臣过！”
“可是当年的我认为你例外！”
“两肋庄岔道，你视死如归！”
“所以当年我曾经崇拜过你！”
“然而你之后降了李密！”
“痛苦愤怒过后，我也可以理解！”
“只是你从心中那个高不可攀的天坛上走下来而已！这恰恰说明，你也是人！不是神！”
“可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又要为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赎罪！”李世民复又昂起了脑袋咬牙恨道“哪怕是身死家亡！”
“你凭什么！”
“你这么做，让阿耶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让那个年代所有欠了其他人、至今却又还活得好好的人怎么办！”
“反倒是凸现出我们内心的丑陋不堪吗！”
“可是你不知道！”至此李世民清了清嗓音，而后又低吼道“我既想你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因为自己办不到！”
“却又想把你拉下来，与自己一同随波逐流！因为自己办不到！”
“每次看到你，内心就一直受着这样的折磨！一来一回！”
朝着埋首不语的他低声撕吼着“可自己又能怎么办！”
“所以”即便如此，秦琼依旧是神色从容，若无其事“秦琼是臣，李世民是君！秦琼见到李世民，是要弯腰行礼的！”
“这个天下，如果必须要有人要成为怪物，那么这个人只能是陛下！是李世民！而秦琼，是臣，只能在底下仰望而已！至于那个孙道小辈，他还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怪物吗~”秦琼的几句话，便让李世民自嘲着冷笑不已“然而这个怪物连属下家中的一个看门小厮都无法自由处置~”
“陛下是怪物不假”许是早有了准备，秦琼醇厚的声音仍是坚定的毫不犹豫“可是陛下有她！”
“因为陛下需要她，所以今日秦琼必须来！”
“至于那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厮！”
“他不可以死啊！”终于秦琼抬起了脑袋，那苍老的脸有些抽动“他死了，秦琼如何去面对她？又如何去面对张帅？”
“可孙道见着他了！”没有与他对视，李世民转过脸去。
“在天牢？”迟疑片刻，秦琼随即猜测道。
“对！”李世民重重的点着脑袋“我不知道，秦怀玉的那句话，又会引发出什么事来！”
“毕竟他也不是个傻子！”
“不会的~”反倒是秦琼半点忧虑也没有，话语间自信随之而出“他不会再借此如何了~”
“如今他欠的，可不单单只是一人~”
“有了牵挂，那就不得不对某些既便是违背了自己内心的事妥协~”他眯着眼，自顾自的解释中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自嘲“无它，身不由己罢了~”
此言即出，秦琼果断的立即转身离开，不再与李世民多说一句，更别讲再与他行礼。他的身影，在这漫天星光的照耀下，更显孤独，即便是地面上的对影，也不过两人而已。
“叔宝~”看着他的身影越拉越长，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李世民终究是忍不住唤了一声。
待秦琼站定，虽然没有回身，而李世民还是吐出了一句“你可以收收看，只要他能同意~”
“呵呵~”闻言秦琼轻笑两声，没有回头，直起了腰举起手朝着他挥了挥，随后继续往着宫殿门口走去。
而身后，李世民突然有一种错觉，一种如今的秦叔宝，与数十年前救下自己一家的少年秦叔宝的身影，逐渐的融合起来……
而宫城，玄武门门前，那伫立的兵士旁，蹲着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壮汉。
迈着稳健的步伐，老人从城门口踏步而出，首先见着的是相守数十年的老兄弟。
虽然有几分肯定，然而老眼昏花，他还是试探的唤了声“咬金？”
“二哥！”听得着熟悉的声音，那汉子猛地站起身走上前嘿嘿笑道“本来是怀玉那小子守在这里的，被老程我一巴掌拍回去了~”
“你个老小子！”闻言秦叔宝两眼一瞪半怒半笑道“违了陛下的禁足令你还有理了！”
“怕啥！”被半带玩笑地呵斥的程咬金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大不了就是罢了老程的官让老程回家！”
“话说我老程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壮小伙儿！”拍了拍胸脯，程咬金很是自豪“咱老程即便是回家，那几百亩地单靠自个家人都是耕得起的！”
“得了吧~”秦琼不管他自顾自的往前走着“都是一群不长脑袋的货，还敢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有啥丢人的~”大嗓门的程咬金快步跟上，嘴中还在嘟囔着“老程家的人要的就是身强体壮~”
“那是猪~”对于程咬金，秦琼可不会客气，使劲的损。
“猪怎么了！”谁知程咬金却满不在乎，竟扯着嗓门为猪辩解“有吃有喝的，吃完就能睡，睡完就能吃的，多幸福~”
“那猪能有酒喝嘛~”既然知道其意为何，秦琼自然也跟着胡闹。
“那得看二哥的心情啦~”闻此言，程咬金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腆笑道“二哥说有就有了嘛~”
说话间，步伐不减的他们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秦府。
远远的见着那幽暗的灯光下蹲着的少年，程咬金扯着嗓子大喊道“怀玉小子，快去吩咐厨房整俩菜，今天老程我要和二哥好好喝两缸！”
“老爷回来啦~”待他们踏着声回到府门前之时，秦怀玉刚迎上来，府门便被打开，接着快步而出的，是一脸欣喜之色的秦家女主人。
“嫂子~”秦琼点了点脑袋，可是程咬金却要腆着脸问好。
“夫人”秦琼随着自己的妻子入了门“吩咐厨房，随意上几个菜，我与咬金喝几杯~”
“老爷~”秦琼说得轻巧，那中年妇人却有些犹豫，扶着老人不由得劝解着“你的身子……”
“无碍~”秦琼轻笑着挥了挥手“稍稍一点还是可以的~”
“怀玉也来！”
并不是所有的主角都是会代表正义战胜邪恶
这场战役
注定没有赢家
何况
天下人眼中
他并不代表着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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