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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在一起了,也能分手的


夜色渐深,桑眠瞥了眼酣睡的蒋璇和汤雪,趴在帐篷里翻来覆去渴得慌,坐起身,打算去海边吹会风。
  不远处的男生帐篷里众人已纷纷躺下,传来阵阵闲谈。
  旁边床铺空荡荡的,闻屿蹙眉问:“傅凛呢?”
  “听说桑眠爱喝芭乐汁,霖岛特产,这儿又叫不到外卖,喏,傅凛去镇上给人弄最爱去了,过会该回来了吧。”潘柏接话。
  “我去,”
  曹飞抽了一口气,“他俩在一起多久了?我还以为傅凛和妹子住酒店了呢。”
  周时宴就躺在傅凛斜对面,平静克制地维持着侧卧的姿势,沉默不语。
  “别瞎扯,傅凛不是那种人,”
  潘柏顿了一下,“不过也不好说,他们好像过年在一起的,这一对真是低调,过年在一起了也没发朋友圈,真就叫一个闷声干大事。”
  “说不定今天就把事办了。”
  木然盯着床帘的人终于抬起眼来,熏然迷离的瑞凤眼里满是红血丝,里面人还在说话,周时宴已经起身,掀开床帘披上衣服出去了。
  海边人很多。
  桑眠穿着件烟灰色的冲锋衣抱膝在月下坐着,清一色的长发中,她的日式齐耳短发总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那外套是某运动大牌,傅凛昨天从包里拿出来的,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入他的眼眶,刺出千疮百孔的血肉。
  为什么周时宴会记得这么清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桑眠身上的气味、衣服、发型、用的物品早已深深镌刻进了他脑海中。
  他一句话,桑眠就能为他用香水,剪短发,他早已习惯她身上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他而生的。
  包括她。
  可渐渐地,她身上开始出现别人的东西,别的男人的痕迹。
  这无异于对他的背叛。
  她本该是他的。
  就像从小豢养到大的宠物,哪怕自己百般蹂躏,爱搭不理,也只能自己欺负,只能认自己一个主,别人也不能染指万分。
  她怎么敢?
  桑眠吹了一会风,眼前突然笼下一片阴翳,浓烈的酒味入鼻,她不禁皱眉抬眸,就对上了周时宴浸着冷意的黑瞳。
  “喝多了,还不回去?”
  桑眠顺手将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醒酒,脊背到肩颈弧度都是闲适惬意的,瞥了他一眼就移开,如施舍一个陌生的路人。
  周时宴心头重重一跳,哑然失语。
  他见过桑眠看他的很多眼神,怀春少女羞怯偷看的,赤忱热烈盈满爱意的,大胆而坚决的。
  从未有一种,是现在这样漠然平静,好像从未喜欢过他。
  他攥紧了手指,用力到泛白,死死盯着她的脸,试图窥破一丝一毫女孩佯装不在乎的证据。
  “你喝多了,我叫个人来领你回去吧。”
  桑眠拧眉,怕他失足掉进海里,从兜里摸出手机,摁亮,屏保是一张酷暑傅凛在篮球场打篮球撩衣擦汗的照片,麦色的面庞隐隐沁出汗水,满是英姿勃发的朝气。
  微信置顶是个叫【SB狗凛】的人,和她用着动漫情头,金色卷发的女孩捧着书坐在窗下,男生在屋内推开窗。
  一瞬间,周时宴瞳孔骤缩,如万箭穿心,扎得他心脏鲜血淋漓,不等她下一步动作,径直夺走了她手机。
  最后一条她发的消息是五分钟前:【什么时候回来?等不及了/敲打/敲打】
  这条信息如压死他希冀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什么?等着他回来跟你开房吗?”
  周时宴额角青筋直跳,嘴唇都在发抖,气极反笑,“怪不得身上还披着人家衣服,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跟他上床?”
  “……你在说什么?”
  桑眠伸手去夺,被他铁青着脸举到身后,顿时急了,“不是,周时宴你有病吗?我跟他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周时宴双眼血红,喉间竟溢出低低的笑:“戏演的好玩吗?你拿他气我差不多也该演够了吧,再这——”
  “你清醒一点。”
  桑眠冷冽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他,字字铿锵,像在阐述一件事实,“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现在,跟傅凛在一起。”
  “你放手吧。”
  桑眠用尽了劲道,斩钉截铁欲拿回自己手机,两人肢体触碰的刹那间,周时宴就跟疯了一般,陡然扣紧了她的手臂:“你凭什么觉得傅凛是真心实意跟你在一起?”
  “他一个家里做投资的富二代,以后是要企业联姻的,你该不会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吧?”
  “就你这种,他还看不上。”
  说的最后几个字,他面露不屑轻嘲,赤裸裸的讥讽。
  桑眠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绝透亮:“他怎么样我清楚,用不着从你嘴里知道。”
  “周时宴,从贬低别人获得你少得可怜的满足欲,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可怜。”
  不知是那悲悯,亦或同情的眼神触到了他哪根神经,周时宴握住了她的手腕拽到近前,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捏着她下巴发狠地逼压道:“在一起了,也能分手的。”

  “你明明只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你上高一就喜欢我,五年了,你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现在突然就找了个男的难道不是气我?”
  他红着眼反笑质问,已经恍惚到近乎疯癫,“他不是我的替代品是什么?承认喜欢的是我有这么难吗?”
  桑眠冷冷挣开被他钳制的手,犀利冷静道:“爱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别再自欺欺人了,周时宴。我早就不是那个高中只会跟在你屁股后面的桑眠了。”
  桑眠长叹了一口气,凝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神情宁静而坦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村子里有个渔女,一直好奇海对面是什么,但是海太大了,于是她坐上了乌篷船,拼命滑动着船桨。”
  “她和渔夫没日没夜地滑啊滑,滑了三天三夜,滑到弹尽粮绝,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精疲力尽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从她出发的那头惊现风光秀丽的霞光。”
  “她所有的力气早已在为探索海对面是什么而耗尽,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好奇海岸对面是什么了。”
  “因为她突然惊觉,真正的良辰美景会自己过来送到她面前,不会让她奔波劳累,这才是她一直向往的。”
  “我是喜欢过你,但也仅限于过去了。”
  “人都是有征服欲的,”
  “我好像,”
  桑眠勾了勾唇,周时宴被那个昳丽明亮的笑震慑到所有的期盼都灰飞烟灭,如锥心蚀骨,“只是喜欢你不喜欢我的样子。”
  他脸色煞白,如被击溃了最后一根心理防线,紧紧盯着她潇洒灿烂的笑,只觉百般刺眼陌生:“……不可能。”
  “你骗我。”
  周时宴执拗又发狠地嗫嚅重复:“……你骗我!”
  桑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早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蜕变得自信、明媚又坦然,变成他最陌生的样子,那是被一个人全身心滋养爱着的模样。
  所有人都在时光的吊桥中走得很快,渡过了桥,远远把他甩在身后,只把他留在了吊桥下的孤岩绝壁处。
  永远也走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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