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母亲的习惯
儿子和儿媳回来张菊花显得非常高兴。农村一个人的早饭总是非常简单,一般都是玉米糁馒头和咸菜。
吴月秋没有告诉母亲自己今天要回来,所以只熬了一碗玉米糁,馒头是前几天蒸的,吴月秋顺手从面盆里拿起一个馒头看了看,面好像没有发酵好,看着不是很虚泛,手感光滑瓷实,而且也不是很白,看着不是很有食欲,吴月秋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下,味道有点酸酸的,还发粘。
“妈,这馒头怎么能吃”。吴月秋把馒头伸到母亲面前说“这面都没有发酵好,好像还不熟,吃了会生病的”。
这时候一直忙活着的刘秀荣把烧鸡切成小块放进一个不锈钢盆里端出来放到婆婆的饭桌上说“妈,您吃烧鸡”!
张菊花看着香喷喷的烧鸡却没有下筷子,反倒不停的埋怨起了吴月秋不该买这么贵的烧鸡,“在外赚钱不容易,能省就省,我在家吃啥都行”。
吴月秋对母亲的埋怨已经习以为常,既不反驳也不解释,经历了艰难困苦的母亲非常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妈”。刘秀荣仔细的看着婆婆面前的小不锈钢菜盆说。“你吃的这是啥菜啊,黑黢黢的”?。
经刘秀荣这么一问,吴月秋才注意到母亲面前的那个小不锈钢菜盆,端起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不由的皱皱眉头,用抱怨的口气说。“妈,你这土豆菜都快成煤渣灰了,都有怪味了你咋还吃呢,你是不是真的想拉肚子吃药住医院啊”?。
面对儿子的埋怨,张菊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并没有承认错误,而是小声说。“那有啥啊,不吃倒了怪可惜呐,饭菜可不能浪费哦”。
其实母亲吃剩菜剩饭吴月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了。除了埋怨,吴月秋知道已经改变不了母亲的这种生活习惯了。
经过一阵子忙活,刘秀荣已经把饭做好了。两碗鸡蛋面汤,吴月秋他们两个一人一碗,橱柜里有以往买的咸菜和婆婆蒸的馒头。吃着母亲蒸的馒头吴月秋实在难以下咽,一脸的痛苦。妻子刘秀荣笑着说。“跟喝苦药似的,没有那么夸张吧,”。
其实吴月秋不止一次要求母亲跟自己到省城生活都被母亲拒绝了,说城里住不习惯,没有在家里自在。
既然母亲不愿意去省城生活,吴月秋也不再勉强,毕竟在农村生活了八十多年,街里街坊见面,出出进进的都习惯了。
吴月秋觉得母亲不管在哪里生活只要开心就好,好心情才会有好身体,尤其是农村的老人,到了陌生的环境,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子女们都忙于工作,每天吃过饭就呆在家里,长此以往身体就会出毛病。
邻居哥嫂就是最好的例子,有年春节先是去了成都大儿子家一个月,然后又被二儿子接到重庆住了一个月,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了。那以后老两口说啥也不再去了。农村就不一样,规律的作息时间,种着几亩土地,不知不觉就锻炼了身体。
随着年龄的增长,吴月秋对农村的生活有了更深刻的体会,他常常对妻子刘秀荣说。“千好万好还是农村好,等我老了我就会到磨盘沟,种着咱家那二十亩土地,在田间地头盖上一间小草屋,喂几只山羊,养一条狗,鸡鸭成群,过着神仙的日子”。吴月秋沉浸在这种美好的遐想里。
吃过早饭,吴月秋陪着母亲在院子里说了一会话,然后顺着家门后的水泥路往山上走去。这也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如果不到自家那八亩田里看看就会觉得少了一点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吴月秋家有二十亩土地,是磨盘沟责任田最多的农户,当年分地时是根据土地的优劣来决定土地的多少的,土地好产量高,分的就少,不好的土地产量少,分的就多,所谓的好坏,主要是看土地的土层是否深厚,距离村子远近。
吴月秋家的二十亩责任田都是村民挑三拣四剩下不要的,石厚土薄,而且距离村子还远,其中有五亩责任田就在半山腰,也是磨盘沟最高的可耕地。
那时候磨盘沟还没有这条盘山的水泥路,几年前一个外乡人在磨盘沟的山上养鸡的时候自费修的这条水泥路,结果干了两年赔了二百多万,除了留下几座破旧的鸡舍就是这条水泥路了,倒是给村民的出行提供了方便。
当年李东和亲自参与了土地承包到户的工作。根据人头吴月秋家有四口人,除了按产量划分应该是二十亩责任田,随后李东和把村子后边最近也是磨盘沟最好的一亩责任田分给了吴月秋家。
李东和知道,这也是他最后能够照顾到吴天贵家了。土地承包到户不久,接着就是分牛,又是李东和做主多分给了吴月秋家一头大腱牛。
去地的路上李东和遇见张菊花,俩人边走边说,李东和说。“侄媳妇啊,往后叔就不能再罩着你了,还好地有了,牛也有了,往后饿不着了,好日子来了”。
“是呀叔”。张菊花说。“这多年得亏叔和婶子的照顾,叔的大恩大德俺记在心里呢”。
李东和摆摆手说。“这多年,可是苦了你了,往后有啥事需要叔帮忙的尽管说”!
张菊花没有应声,一抬头看见了自己家的祖坟,三年了,明天就是丈夫吴天贵三周年的祭日。
从村里到村后自己家的八亩责任田需要几分钟,除了紧挨着村子那一亩滩子地,这八亩土地也是吴月秋家距离村子最近的,很显然也是当年分地时李东和有意这样做的。村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也没有人说啥,人心还是善良的。
站在自家的八亩责任田里,吴月秋的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放眼四周,很多村民家的土地已经撂荒多年,长满荆棘和一人多高的黄蒿,只有他家的责任田还干干净净的,这要归功于他的母亲,一年四季,他母亲都在整理自己家土地,年龄大了,山上的责任田已经照顾不到了,但还是力所能及的把近处的这几亩责任田打理的井井有条,种玉米也种麦子,距离村子最近的那块滩子地还种了红薯和花生。
张菊花依然在延续着农民种地的习惯。最近两年明显力不从心了,但还是会在春天的时候播种玉米。这期间吴月秋会经常回来和母亲一起施肥锄草。秋收过后就不再播种小麦了,吴月秋眼里种庄稼还是为了照顾母亲的感情,同样在母亲眼里土地就是人的命根子,母亲也经常说。“地是人脸,荒了会很丢人的”。
吴月秋一心一意的要回到磨盘沟从事农业,原因也在于照顾母亲的感受,一来可以在家陪着母亲,二来还可以创业,一举两得。
吴月秋家的八亩责任田是南北走向,从地北头走到地南头,一米多高的堤堰下格外有一片平整的场地,其实那不是地,而是一块打麦场,是土地承包到户那年母亲和两个姐姐在黄坡上格外平整出来的打麦场。
那时候磨盘沟上山的路还是羊肠小路,到了麦天人工把麦子收割之后接下来最让人难受的就是挑麦子了。有男劳动力的农户还好些,像吴月秋家,除了他母亲张菊花,两个没有成年的姐姐只能一次抬一小捆麦子。
当时磨盘沟的村民共用的还是大集体时期的打麦场,就在河东下桥坡的河沿上,有三四亩地那么大,一家一户自觉的划出一块放麦子的地方,因为空间有限,垛起来的麦子就像一个个小山头,然后等麦子收割的差不多了就开始集中给麦子脱粒。
刚开始那会儿磨盘沟只有一台打麦机,要一家一家的轮着来,直到把最后一把麦穗塞进打麦机的进仓口,一个麦天才算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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