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毒宴
骚乱的源头是罗常休息的地方,只见三两个提着药箱的人匆匆往里面赶去,外头是满脸焦急的太监,见着赵暄与翟飏之后“哎哟”一声便跪到了地上,颇有一头砸进地里的势头。
“发生什么了?”赵暄问道,只见那太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顺溜了:“陛下,大将军、大将军他中毒了,现在昏迷不醒……”
“中毒?”赵暄往乱哄哄的里院看了一眼,道:“怎会中毒?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说大将军中的是罕见的剧毒,若是不早些寻到解药,怕是……”
这话他没敢往下说,赶忙扇了自个儿两巴掌道:“呸!瞧奴才这张嘴!大将军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
翟飏一手搭在腰间的斜月刀柄上,不发一言地又看了眼赵暄——果不其然,那人面色如常,丝毫不为这件事忧心。
倒不如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在此时,不远处又乱哄哄地赶来一路人马,翟飏看去,挑了下眉毛。
——是罗太妃。
那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妇人眉眼凌厉,不怒自威,此时面色十二分不好,头上的簪子都插歪了一根,看样子是匆匆忙忙从寝宫里赶过来的。
赵暄向她一礼,规规矩矩道:“太妃娘娘,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罗太妃看他一眼,而后视线定在了翟飏的身上,微微蹙起了眉。
翟飏被她刀子般的视线上下刮了个遍,便听得那人不咸不淡的声音:“大将军现如今如何了?”
也是,罗常可是罗太妃的亲弟弟,又是个手握重权的大将军,出了事她这个罗家话事人自然要第一个赶来处理。
赵暄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太监,那太监心领神会,道:“回太妃,大将军现在……还在昏迷中。”
“朕已经派人去查了,太妃不必忧心。”
赵暄接上了太监的话,又往屋内看了一眼,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道:“此事事关重大,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这话赵暄说得义正言辞,宛如方才那个不以为意的人不是他一般——翟飏似乎是明白了他是如何在罗太妃的控制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的了。
罗太妃敷衍地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院内,又是惹得里面一阵呼啦啦的行礼之声。赵暄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似无意地开口问翟飏:
“将军觉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赵暄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
翟飏垂下眼帘,道:“有人欲加害于大将军。”
赵暄站定在屋门外,两侧的侍女慌慌张张地给他行礼,他抬脚迈进门时轻声道:
“是啊,功高震主,这种角色又怎能久活呢。”
翟飏现在的心情有些奇怪。
他在赵暄身后,看着床榻上的罗常——不久前那人还领兵作战,操练兵士,现如今便死气沉沉地躺在被子里,连自己起身都做不到。
罗太妃在他身侧,眉毛都要拧出花来了。
说老实话,他与罗常并未有什么血海深仇,那人也从未同其他罗家人一般给自己找麻烦,他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倒在这针锋相对的时局里显得格格不入了。
而同为将领,此人算是个自己的大前辈,此时却落了个这副模样,翟飏心底还是不由得生出几分惜叹来。
更何况……还是在知道内幕的情况下。
那把脉的老太医在皇帝与太妃的注视下出了一身冷汗,末了还是只能叹着气摇摇头,道:“此毒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怕是一时难以寻出解药。”
“如今只能暂且压下毒素,从长计议。”
罗太妃问道:“能压多久?”
“这……”老太医面露难色,思忱一番后道:“大将军身强体壮,撑十天半月不成问题,臣即刻便去寻药方。”
罗太妃道:“动用全体太医院的人也要把解药给哀家找出来,大将军若是出了事,你们可担不起这个后果。”
饶是她眉宇间笼罩着深深的疲惫,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容置喙的,老太医赶忙一礼,带着人跑去寻药方了。
一时间,伺候着的人少了大半,翟飏左右看看,准备也退出去时却突然被罗太妃叫住了。
“翟将军。”她目光阴翳,面色不虞,“方才宴席之上,将军可注意到什么不对?”
翟飏眼皮一跳——罗太妃这是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
“回太妃娘娘,宴席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奇怪之处。”他老老实实地答道,便听得罗太妃冷哼一声,话音里都带了阴恻恻的凉风。
“宴会上无事……难道说,大将军是回来路上被什么小鬼夜叉暗算了不成?”
也不是没可能。翟飏腹诽一句,而赵暄先开口替他解了围:
“翟将军宴席上吃了些酒,之后便同朕去花园醒酒了,怕是也记不清什么罢。”
他说完,便是将翟飏与自己绑在了一起,不给罗太妃任何攻击的空间。
不出所料,罗太妃冰凉的视线在他二人间徘徊一阵,末了看向床榻上半死不活的罗常,不辨喜怒道:“是吗,那还要请陛下尽快将元凶绳之以法,毕竟……”
她似是无心地道:“罗大将军于大周也好,于哀家也好,都是不可或缺的。”
“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牵动的后果可是难以预料。”
赵暄面上挂着恭敬,好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明白,朕会尽快调查的。”
翟飏悄无声息地飞速瞟了一眼这互相演戏的二人,觉着屋里的空气都压抑地叫人喘不上气来。
从罗常房中退出来后,他同赵暄走在宫道上,无言了许久。
方才罗太妃的话近乎是明示的威胁,翟飏有理由相信以罗家的势力,不出几日便能查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赵暄却突然遣退了侍从,留了他二人在宫墙里慢悠悠地踱步。
赵暄道:“将军以为,朕此事做的如何?”
翟飏愣了一下,赵暄这是直接和他开诚布公了?
意识到翟飏的迟疑,赵暄不免轻笑一声,道:
“朕与将军不同,不能上阵杀敌策马退兵,只会摆弄些见不得人的诡计。”
“不过你我二人有一点相同——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是没法子在这个位子上坐稳的。”
翟飏沉默一阵,道:“陛下是打算找一个替死鬼?”
赵暄欣赏地看他一眼,道:“不错,朕的手上可不能沾上血。”
借刀杀人。
他突然想起宴会上那传话的小太监,以及突然改变了态度的大漠来使,心下不由得一惊。
赵暄就这么笑着看他,还是那个让翟飏觉得有些瘆人的笑。
“……为何是大漠?”
他沉默一阵,问道。
“一个距离我大周十万八千里远的弹丸小国,其来使又同我朝大将军结过怨,这不是现成的筹码吗?”
翟飏一听便明白了,大漠于大周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蝼蚁,一个可以随时利用舍弃的棋子。
一个悲哀的小国,只能沦为对弈的消耗品。
就算是他们自作主张处死那来使,也可以对外宣称是路途过于遥远,使团路上遭遇不测,大漠那边也绝没有勇气与实力跑来与他们对峙。
只是……
他抿抿嘴,觉着这么做还是有些不道义。
但这终究是赵暄自己的选择,是叫权力归于正统的渠道,他也无权说不。
就在他自己天人交战之际,便听得赵暄忽而又道:“看样子,还是需要再加一味猛料。”
翟飏回过神来,不解地看向赵暄,那人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道:
“罗常一日不死,朕便一日不安全,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斩草除根来得快些。”
翟飏很快便明白了这个斩草除根指的是什么。
罗常倒下后不过两日,病情忽然急转直下,赵暄命人彻底搜查其周身侍者,就在抓住一个行踪诡异的小侍女的同时,大将军便断了气。
事发突然,没有人做好任何准备,大将军就这么暴毙在了自己床榻上,甚至连醒都没醒过来。
而那个被捉住的小侍女还不待被问出个所以然来,便咬破了舌下藏着的毒药,眨眼间一命呜呼。
这一切都像是电光火石般,两条人命说没就没,将朝廷百官打了个猝不及防。
位高权重的大将军突然就没了,罗氏一族瞬间哗然,怀疑有之愤怒有之,一个个巴不得把那个已经凉透了的小侍女开肠破肚翻个底朝天。
赵暄也十分“关心”他们,将小侍女的尸身送去给他们调查,这一查不要紧,竟然叫他们查出来这小丫头与大漠那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条线索在众人心里逐渐清晰——大将军喝了带毒的酒水,身中大漠奇毒,末了被大漠细作陷害致死。
他们立马将这件事报奏给赵暄,赵暄也行动迅速,飞快将还未来得及走出榕城边界的大漠使团抓进了天牢里——可怜满脸不知所措的来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安了个谋杀大周大将军的罪名。
这件事骚乱了好一阵,而赵暄从不主动出面,将一切搜寻事宜托付给罗氏一族,由他们自己搜查出一切。
而后再看他们自己一步步走进圈套里。
期间翟飏便是冷眼旁观,也算是见识完了整场荒诞的闹剧,末了不由得心中感慨道——不愧为帝王家,个个都是不省油的灯。
赵暄真的如他所说,手上不沾一滴血,将蛛网铺天盖地地布置好了,只等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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