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山路13号

“你说真的？”

        楚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自己的发小。

        “拜托，你那里也还有我的五千块！我坑谁都不会坑欠我钱的人啊，更何况，我俩的交情，”

        楚远的发小，高中就辍学，现在职业为本地俗语“九八佬”，通俗意义为二道贩子，黄牛党、同时兼职不务正业的高利贷催收员和拉皮条等多种灰色行业工作的黄志，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烟，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有钱肯定是有钱，但就是可能会不太见得光。”

        楚远有些迟疑，问：“不太见得光的意思是？”

        “我也就和你直说吧，是一家私家侦探所，当然，对外面叫事务调查所，你懂的，私家侦探这玩意，要做的事情有时候跟狗仔队差不多，有时候也会被警察调查，但这一家有些不太一样，似乎上头有人，所以这方面倒是可以放心，就是要求比较……奇特，不然那轮得到你啊。”

        “什么要求？”

        “其他的先不说，就第一条，就pass掉好多人了，第一条要求就是，必须是艺术专业毕业，拥有足够的美术功底与文化素养……你看看这什么**要求，要一个事务调查员，不要公安专业毕业的，要艺术专业毕业的。”

        听到这第一个要求，楚远也是无语，这看起来，确实有些奇怪和离谱。

        但反过来说，也正因为这个要求，自己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

        “好吧，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其他的没什么特别的吧。”黄志斜眼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很努力的回忆要求，“嗯，应该还有一些比如接受新鲜事物能力强，抗压能力高之类的……”

        “行吧，指望你记得也不现实，回头你帮我问一下，合适的话，我就去面试好了。”

        黄志愣了一下：“你确定要去？”

        “不然呢？”楚远没好气的看了黄志一眼，“身上还一堆债，不立即找一份能够预支工资的工作，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好不。”

        “没那么夸张~”黄志说，“你不知道，我追过上百万债务的，人家不也好好的活着？并且把债都还了？”

        “那更多的呢？”

        “额……这个，你懂的。”

        送走黄志后，楚远坐在天台上发呆。

        真的要去尝试这样的一份工作吗？

        脑海里才冒出这样的念头，随即自己又苦笑起来，不去尝试的话，又能怎么办？目前身上还有将近三十多万的债务，而这二十多万的债务里，至少有一笔是短期内要给的，更准确和详细的话，就是在下一周，他就要首先还掉五千的信用卡分期。

        也许对于一般的人来说，五千虽然不是小数目，但真要凑，也还是能够凑得起的，但对于楚远来说，这还真是一笔大数目。

        原因无他，只因为之前的错信，让他几乎倾家荡产，不但将自己的积蓄都赔得不剩，同时还连信用卡一并，欠下了三十多万的债务。

        而他自幼又父母双亡，自小在父亲的前战友的资助下生活，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毕业，一路上的生活费用与学费等开支，都是这位父亲的前战友所出，在毕业这么多年后，楚远自然不好意思，也不能再和这位长辈开口。

        至于朋友……大概是因为自幼父母双亡的关系，楚远的性格，有些怪异和不太合群，所以所谓的朋友，其实很少，更别说在那人席卷所有的钱消失后，为了偿还一些前期的债务，楚远已经将能够借的同学朋友，几乎都问了个遍，甚至因此惊动了公司，以经济纠纷影响到了他的工作状态和效率为理由，将他扫地出门。

        所以他必须在短期内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并且这份工作还能够让他预先支取至少一个月的工资，然后再找黄志，或者白河问问，应该至少够还一期信用卡账单的了。

        至于那些本地小额贷款的公司……因为黄志打了招呼的关系，所以也都放宽了期限，并且适当的降低了利息。

        总归，能够缓了口气，但也只是缓了口气而已，就像是上面所说的那样，他必须在短期内找到工作，并且预支工资，才能够继续勉强支撑下去。

        但是又有多少个公司，在才招进一个试用期都没开始的员工后，就同意预支工资呢？那不是开玩笑吗？

        所以在连续被拒绝之后，楚远也只能够先找了一份酒吧夜场里，调酒师的工作，同时一边四处寻找着白天里合适的工作。

        眼看离信用卡账单日子越来越近，楚远都做好准备拖欠那么一期账单时，黄志总算带来了一个算是好的消息。

        有一家事务调查所（其实就是私家侦探），正在招收事务调查员（也就是私人侦探，或者说狗仔队），并且要求古怪，但楚远却符合要求，并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被这家事务所聘用，那么在签订试用合同后，事务所会愿意和提前支付一个月的薪水。

        在楚远的印象中，现在所谓的私家侦探，无非就是调查一些婚外恋，跟踪明星之类的，类似跟踪狂和狗仔队的工作，而所谓的非法交易、地下调查这些，其实都有专门的国家机构，更别说案件之类的了。

        所以在某个意义上，楚远还是有些抵触和轻视的，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和挑工作呢，万一连这份工作都没找到，债务拖无可拖时，说不好，自己父亲给自己留下的这一套房子，都要抵押和变卖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两间房子，位于老城区与新城区，大学城三个区域交界的一个老式小区里，最里面的单元楼里，最顶楼的位置，将最顶层的两套两房一厅给打通，然后在顶层通往天台位置的地方，安装上一道门，这就是父亲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遗产。

        楚远当初还有些好奇，这么做，楼下那些邻居不抱怨吗？因为这样连楼顶都没有了。但似乎还真没有人抱怨，或者是他不知道，再然后稍大一些的时候，小区里的人基本上都搬走了，不大的单位小区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老人和留守的门卫，至于他的这一栋楼？除了一楼还有一对老人住在那里之外，二到三楼，都是空的了，再往上，就是楚远住的那一层。

        有传闻说，小区所在的位置要拆迁，建一条新的地铁，这让那些房子的原住户们，并不愿意出售，宁可空着，就为了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拆迁。

        但对于楚远来说，如果真要把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变卖，那也得是不得不变卖的时候，比如那不可抗力的拆迁的到来，除了这个之外，他实在不愿意打这套房子的主意，毕竟是父亲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实在不行，也只能找白河的父亲，也就是父亲的老战友，一直资助着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用的长辈问问。

        但是现在，还是看看黄志带来的这个消息和工作，自己能不能应聘上了吧。

        楚远叹了口气，离开了天台，晚上他还得到酒吧去做调酒师呢。这好歹是一份能够日结，并且薪水不错的工作。

        黄志第二天就帮他问清楚了，并且通过中间人传递了自己这边也许有合适的人选这么一个消息，在得到楚远许可后，他将楚远的电子档个人简历递交了过去，然后很快的，在下午的时候，就得到了答复。

        晚上可以面试。

        晚上？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楚远有些奇怪，但既然是对方的要求，他也没有多想其他，毕竟根据黄志说的，这家所谓事务所的私家侦探机构，不但小有名气，同时还经常和警方合作，所以倒不会是骗子机构之类的。

        所以晚上就晚上呗，只是少掉了一晚上的钱，那可是一百多块钱，还不算顾客的小费。

        至于地址……嗯，某个意义上说，这个地址的话，不太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是要骗，那也得楚远有被骗的资格。

        南城青山别墅区半山路13号。

        无论是个人住户，还是租用了这里来作为公司之类运营的角儿，能够在青山别墅区落脚，并不单单只是有钱就可以的事情，作为最早的，也是南城唯一的别墅区，青山别墅区，在各种兴起的别墅区之后，就成为了某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虽然这有些扯淡，但就像是北京三环以内的四合院那样，你想买或者租用，人家还未必乐意。

        所以楚远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在这里的家伙，是骗子，那也一定是精心策划的大手笔，目标非富即贵，像他这样什么都没有还一身债务的**丝，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

        当楚远站在了半山路13号前，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吐了出来。

        他需要平缓一下自己的心情。

        因为即便是不太精通建筑设计和装饰的人，站在半山路13号门前，仍然能够一眼看得出，隐藏在葱郁树丛与阴影之中的那栋建筑，一定造价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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