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上午九点，悦耳的闹钟声响起，奚越睁开惺忪睡眼，慢慢坐了起来。
随着他的苏醒，房间内的智能感应系统也开始了工作。晨光随着徐徐拉开的窗帘倾泻入室内，吹了一晚上的暖风逐渐减缓消失，靠在墙边喷洒雾气的加湿器功率渐渐变小，仅保持了一点水汽。
奚越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头昏脑涨。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梦到了自己刚到这里，对着智能终端犯傻的时候。
而且后来的他更加丢人。
那个终端他一直到归疠回家也没搞懂该怎么用，所以等到归疠回来，焦头烂额一整天也没能完成归疠布置的“任务”的奚越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先生，我看不懂这些，所以没买衣服……”
然后他第一次从归疠那张英俊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表情——莫名其妙。
虽然奚越知道他很疑惑，但归疠没有责怪他，也没问他为什么哭。然后他从奚越手中拿过那个智能终端，进行了一番奚越看不懂的操作，交还给他：“喜欢哪些就点一下，”他示范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光幕上滑动：“就像这样。”
说完他顿了一下，看着终于止住眼泪的omega青年发红的眼圈，说：“我的问题，不该安排你。吃完晚饭我会教你。”
于是那天晚上奚越束手束脚地和归疠并肩坐在沙发上，紧张地被归疠手把手教会了怎么用这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考虑到奚越不识字，归疠还帮他打开了语音辅助，这样归疠即使不在，奚越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奚越在接受那个不靠谱的“□□”建议后，能买来那一身纯洁又诱人的白色蕾丝内衣——虽然他因为羞耻，犹豫良久还是没穿上面的那部分……
想到昨晚的事，奚越又有些委屈。
他其实也不想做出这种事请来，奈何婚前奚元承就屡次嘱咐他一定要想办法怀上孩子……这当然有各种考量在其中，奚越不想去深究，只说自己尽量，毕竟beta生育本就不易，而他更不知道归疠是否提防自己。
三个月的时间里，归疠整日早出晚归，但两人偶尔也会有短暂的相处。
奚越在这些可能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得到了答案：归疠对他并不排斥。
归疠给他的那个通讯终端上一开始就添加了家主奚元承、母亲和一个交好的早已结婚的omega表哥，他很新奇地天天联络后二人，结果就被奚元承发现他持有通讯器，一通质问后发现并不是奚越自己偷偷搞事，便放下心来开始催促孩子一事。
“他是你的丈夫，奚越。既然他不排斥你，那你就应该好好争取一个孩子。”奚元承说，“不管你怎么想，这个孩子都必须尽快出生。”
奚越很纠结。一方面，家主说得对，即使每次面对归疠自己都有些害怕，但归疠是他的丈夫，他也知道归疠不会真的伤害他。但另一方面，结婚以来归疠甚至从未和他睡在一间房里，别墅里宽敞明亮的主卧原本是归疠的卧室，但奚越到的第二天，归疠就搬到次卧去睡了。
独留奚越每夜独眠到天明。
就像今天一样。
奚越鼻子有些发酸。对于一个omega来说，婚后三个月了，丈夫居然碰都没碰他一下，这简直太丢人了。然而不等这股情绪发酵起来，他就他抽了抽鼻子，试图憋回去那股委屈的情绪：“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这不能怪我……说不定是他不行呢！”
这话一出口，奚越霎时坐直捂住了嘴巴，然而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加湿器工作的微小声音。
还好还好……奚越松了口气，脑子顿时清醒了，还好没有别人在。可是刚刚冲动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真的没有这种可能么？
奚越和那个已经结婚的omega表哥讨论过这个问题。这个从幼时就十分要好的表哥是他唯一认识的婚后过得幸福的omega，从表哥和他一样手持智能终端就看得出来。因此奚越有什么疑惑的就会去问他，过来人的经验总是丰富的。
一个月前奚越和表哥倾诉自己的烦恼，表哥也给出了他的见解：一般来说，婚后a不愿意碰o，要么是另有所爱，要么就是……嗯，那方面不行。
虽然归疠是个b，但他们是o，所以这么讨论也没问题……吧。他们讨论了很久，奚越回想起来，归疠白天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晚上回来的时间也不定，虽然没有一夜未归过，但大部分时候奚越都睡着了他才回来。有时候奚越半夜睡醒出去查看，次卧一片黑暗，书房的灯却亮着。
这么看来归疠简直就是个工作狂，这样的人应该压根没有时间去恋爱。那么剩下的那个可能……
虽然当时奚越反驳了表哥，现在却不由自主地心虚了：昨天他都豁出去了，忍着羞耻穿了那种……那种带着白色蕾丝的……但男人看了依旧无动于衷。第二种可能，不会真的成真吧？
不不不，不会是这样的，不然就太可怕了——奚越这下也顾不上委屈了，只想赶紧忘掉这种可怕的可能。他酝酿了一会儿，默默给自己鼓劲：不要去想了！思考没有答案的问题是没有结果的！好了，收拾好心情开始新的一天！
他起床准备收拾自己，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宽大的白衬衫，随着他下床站起身，衬衫的下摆也自然地垂下，但长度有些堪忧，只堪堪遮住了他的臀部。奚越犹豫了一下，室内的温度并不低，而且归疠这时候应该也已经离开了，要不然……就这样？
反正平时归疠不在的时候，他早上都会随意穿着松垮的睡衣。
宽大的衬衫和睡衣穿着没有什么区别，奚越于是决定就像以前一样，就这么下楼去吃饭。穿在男人身上笔挺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却相当宽松，奚越揉了揉衬衫下摆，手感也相当不错。
不愧是联邦军部的制服，奚越感叹，触感真的很舒服。
他伸了个懒腰，踢踏着拖鞋懒懒散散地走进洗漱间。归疠一整天都不会在，他可以随便拖延时间，慢悠悠地做事。
洗完脸后奚越随意地拿起毛巾擦了擦，抬起头看向镜子。光滑的镜面映出一张秀美柔和的脸庞，双眉微弯，杏仁般温柔的眼睛看起来人畜无害，棕色的瞳孔含着温柔的水光透亮而清澈，几颗未擦干的水珠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缓缓滚落，衬得他的脸庞如玉般莹润。
即使在奚家众多omega中，他的容貌不算顶尖，也属于上乘。奚越撇了撇嘴，真的想不通归疠每次都无动于衷。但是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好心情才最重要。
于是他哼着莫名的调子，准备下楼去吃智能管家准备好的早餐。楼梯走了一半，水珠渐渐滑到下巴上，随着步伐晃动在下颌的边缘摇摇欲坠，让他有些发痒。但奚越昨天晚上因为紧张压根就没吃饭，现在饿得有些急眼，实在懒得再回去找什么毛巾，于是直接将衬衫的领子一揪，在精致的下巴上沾了一下，水珠眨眼就渗进了面料里。
“……”奚越看着白衬衫上的一点水痕，尴尬慢慢蔓延了出来。
他完全忘了这不是自己的衣服，眼下只能把衣领揪得更高点好仔细看看。归疠是个穿衣服永远都一丝不苟不留一丝褶皱的人，奚越祈祷衣服上千万不要留下痕迹。
然而把衣领靠近，奚越鼻尖动了动，他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说不上来，但又让他情不自禁想多闻闻的味道……
奚越不由自主地轻嗅了两下。
下方传来的沉稳脚步声猝然顿住，奚越诧异抬眼，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高大男人。
奚越：“……”
归疠：“……”
两人大眼瞪小眼，奚越眼睁睁看着男人平时宛如石像一般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丝疑惑，似乎对奚越刚刚的行为难以理解。
那一刻，奚越恨自己良好的视力。
啊啊啊啊啊——他在心里无声地抓狂了。
……
等到坐在餐桌前，奚越的脑海里还是刚刚那尴尬的一幕。
虽然归疠的表情马上恢复的与以往无异，但奚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傻在楼梯上，归疠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淡定地叫他下来，一直站在那里很危险，让他先去客厅里。
奚越脑袋里一团乱糟糟，下意识按着他的话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男人再过来，他刚勉强挤出一句“我可以解释！”，就看见归疠手上拿着一条宽松的睡裤。
奚越僵硬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裸露着的两条笔直白皙的长腿，以及因为坐姿的关系露出来的……白色蕾丝内裤。
他忘记把这个换掉了！
那一瞬间，奚越仿佛听到了来自天国的美妙音乐……热血唰一下冲到脸上，奚越脸红的简直像是被放进蒸笼蒸过，感觉自己的头顶都在冒烟。天啊……他绝望地想，为什么没有地缝让他钻进去！
然而，归疠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甚至什么也没问，只是把睡裤递给了他，嘱咐他穿好以后去餐厅。
但奚越宁愿他问些什么。
现在他欲哭无泪地坐在餐桌旁，手里攥着叉子，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试图欺骗自己刚才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归疠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将餐盘放下，然后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
“没发烧。”归疠说，低沉磁性的声音听的人身体酥麻，奚越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还是热的能烫熟鸡蛋。
面对归疠他总是这样。奚越暗暗唾弃自己的脸不争气，勉强抬起眼睛，自己给自己催眠：“没事，都过去了，过去了……”
然后鼓起勇气，准备看着归疠笑一笑表示自己没事。还没等他酝酿好笑容，余光就看见归疠转过身又进了厨房。等他再次出来时，手上端着一杯牛奶和一杯果汁。
奚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果汁诶！在自然资源稀缺的第八星系，这种奢侈的东西极为难得，奚越只在小时候参加上任家主一百八十岁庆生宴的时候喝过一次，那个味道他今天想起来还是口舌生津，很想再尝尝，哪怕只是一小口。
他盯着那杯果汁，垂涎之意简直写在脸上，归疠将果汁和牛奶放在桌上，然后在奚越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吃么？”
他盯了半天，归疠突然开口说。
奚越尴尬地抬起眼睛，和他面对面坐着的男人没有表情，俊美的脸像是精美的雕塑，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归疠和他对上的目光中不含任何情绪。
奚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即使归疠并没有要命令或是压迫他的意思，这样的视线也让奚越从心底里害怕。
他赶紧避开归疠的视线垂下头，紧张地“嗯嗯”两声，小声说：“这就吃。”
两个餐盘分别放在两人面前，里面放着分量一致的培根蛋吐司。那杯果汁和牛奶则并排放在二人餐盘之间，奚越不敢去动果汁，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拿牛奶，还没付诸行动就见男人的手早他一步伸了过来。等男人把手收回去，剩下的就是那杯让奚越眼馋了半天的黄澄澄的果汁。
奚越小心地抬起眼睛，发现归疠目光低垂，已经不再看他。那杯牛奶归疠喝了一口就放下，拿起叉子随意扎了一块儿还冒着热气的培根蛋吐司送进嘴里，安静地咀嚼。
不再被男人注视着实让他的压力小了很多，奚越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渐渐放松了下来。他小小呼出一口气，小心地伸手拿过那杯果汁，端在手里轻轻地抿了一口。
有点酸酸的，但是更多的甜味在酸味过去之后快乐地在他的味蕾上蹦跳。和幼时尝过的味道不甚相同，但仅有的那些相似也让他幸福地像是踩在云端。
奚越不自觉地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沉浸在此刻的幸福感里，不知道对面的男人目光一抬，快速地扫过他因着一点笑意灵动起来的秀美脸庞，然后悄无声息的收回视线。
这顿早餐就在他轻飘飘的幸福心情里安静地结束了。
只不过他剩了些吐司没有吃完。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智能管家给他准备的比平时的分量要多，虽然比以前地早餐都要好吃，但实在是超出他的饭量太多了。他墨迹了半天，实在是咽不下去了，偏偏归疠早就吃完了，正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看智脑投射出的光幕。
奚越犹豫了下，还是放下了叉子。归疠是在等他吃完，可她实在是吃不下了，所以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免得耽误男人的时间……
啊！
奚越突然一惊，后知后觉地发现归疠没穿制服，而是穿着一身他没见过的睡衣，身体放松，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而且——他被尴尬打乱的脑子终于开始正常工作——这是他第一次早上醒来，归疠还在家里。
今天没有工作吗？
想到这，奚越不知为什么有些雀跃。他不受控制地看了归疠好几眼，男人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关闭了光幕，站了起来。
“吃完了？”
归疠依旧言简意赅，语气波澜不惊。奚越偷看被发现，脸又红了，胡乱地点了两下头。归疠“嗯”了一声，目光在他没吃完的吐司上顿了一下，然后弯腰将餐盘和杯子分别摞在一起，叉子搁在餐盘上，两手稳稳地端起了所有东西。
奚越一愣，随后想也不想地站了起来伸手虚拦了一下：“别！啊……先生，我、我是说，叫智能管家来处理……”
对上男人的目光，奚越有些瑟缩，但难得的坚持住没有退缩。一个omega让丈夫收拾餐盘？不要说被家主知道，就是让母亲知道，恐怕都要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虽然他莫名的直觉归疠不会让他把这些接手过去，但是……但是让机器人来收拾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然而归疠的目光淡淡扫过了他紧张的脸，语气平静：“今天是它的检修日，凌晨十二点一过它就关机了，等会儿会有人来带走它。”
“啊……嗯，好、好的……”
奚越语气磕磕绊绊，尴尬地无以复加。归疠轻轻抬了下手臂，奚越这才发现自己伸手空拦那一下以后，纤长的手指就自然地搭在了归疠的肘弯处。他触电一般满脸通红地快速把手收回来，看着归疠稳稳地端着餐盘走进了厨房。
因为智能管家关机，一楼由它控制的所有家用电器暂时陷入了瘫痪，洗碗机当然也不能用了。片刻后水流声传来，奚越呆了呆，小心地走到厨房门口探出脑袋，看见归疠为免碰到水槽上方悬空的壁橱，微弯下腰冲洗着餐盘。旁边还放着……锅？
归疠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向后一瞥，奚越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缩，回身贴在了墙上。
深呼吸……深呼吸……奚越赶紧平复砰砰的心跳，莫名有些生气，这人背后也有眼睛吗？我就是想看看而已！
于是他花了几秒钟做心理建设，逆反地屏住呼吸再次探出脑袋。
这次男人没有再看过来。
奚越终于看清了水槽旁边放着什么——确实是一个平底锅。
水声持续，归疠已经快把东西处理完了。奚越犹豫再三，还是憋回去了那句“我来吧”。
尽管这几个月两人相处时间甚少，但奚越已然明白归疠已经在做的事情不会让他插手的。
他缩回脑袋，沮丧地叹了口气，回到餐桌前坐下。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了那个沾着油渍的平底锅：智能管家做饭的话，根本不会到了饭后还把锅留着没刷，那那个锅是怎么回事？
等等！
时间倒回男人收拾餐桌的时候——
归疠语气平淡：“今天是它的检修日，凌晨十二点一过它就关机了，等会儿会有人来带走它。”
奚越大震惊！
既然智能管家早就关机了，那今天的早餐……是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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