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奚越：“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他有些懵。
第一个念头，是都离开奚家了，怎么还要上学啊——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归疠说的上学，和奚家的学校并不一样。
在如今的联邦，当一个omega嫁给alpha之后，他的生活与生存都将处在alpha的辖制之下。这让omega们的生活重心只能围绕着“家庭”，成婚后连出门都需要alpha的应允，毕竟一个omega在外是很危险的，即使他已经被标记过。
但人向往自由的天性注定难以忍受这种如同坐牢的生活。时间久了，那些omega精神上多多少少都出现了问题，这对抚育后代很不利。同样的，那些和omega结婚的alpha也并不满意这样的生活，omega可以只照顾家庭，但alpha却是要工作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应付被困在家里、只能把他们当做精神慰藉的omega。
在战争后的婴儿潮过去之后，联邦的生育率居高不下了两百多年，随后迎来了断崖式的跌落。beta们的生育能力不强，但ao组合往往可以生育较多的孩子。原本对ao婚姻问题视而不见的联邦这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很快提出了对策——那就是在omega较多的繁华的星球建立已婚omega专用的“学校”。
这些学校免费接受已婚的omega进入，雇佣beta们教授一些简单的课程来舒缓他们的精神和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同时给他们的alpha减轻压力。这些与其说是“学校”，倒更像是omega的疗养院，或是alpha的托儿所。
奚越经常联络的那个表哥就在他们星球的“学校”，他曾绘声绘色地给奚越描述过他的校园生活。在那里上学的都是已婚的omega们，性格大多十分和善，学校的课程经过近三百年的发展，种类也相当繁多。关于功课，老师不会对他们有很高的要求，毕竟大多数omega来这里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听起来还不错——奚越琢磨了一下，心里有些跃跃欲试。来到首都星三个月，他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到房子前面的草坪上吹风，归疠早出晚归，几个月下来也没能说上几句话。要不是有智能终端，奚越真觉得自己会被憋疯。
回想了一下自己三个月以来在这个家里百聊无赖的样子，奚越果断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不然归疠休假结束后，自己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状态恐怕会无法忍受地疯掉的。
他没有犹豫，果断的点了头：“是说那些已婚omega去的学校吗？如果可以，我想去的！”
omega天生情感丰富，也比常人更怕寂寞，因此奚越的答应在归疠意料之中。他应了一声，琥珀色的双眸看着一直微低着头躲避他的视线的奚越，放缓了语气：“不必急着回答我，你可以好好考虑。还有，为了避免误会，我想我需要向你申明一些事。奚越，”归疠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些，“抬头看着我。”
也许是这声音太有蛊惑性，一直惧怕归疠视线的奚越真的小心地将脑袋抬起了些许。虽然达不到视线交汇的程度，但目光起码能落在归疠脸上了。
奚越紧捏着手中的瓷杯，小心盯着归疠光洁的下巴，眼神一动也不敢动。
但这种程度已是长足进步，归疠没有强求，而是点了下头，让人身体发麻的磁性声音因为刻意地放缓，让人错觉有几分温柔：“关于送你去学校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许久。家里可供活动的范围并不大，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交流，我想这对你的健康状况不利。但若是你喜欢独处，也可以就这么待在家里，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归疠很少这样长篇大论，更遑论原因是为了和人解释——奚越却全然不知这样的归疠如此少见，强自镇定地听着，归疠的话他似乎理解了，又似乎完全没有，看上去就是在呆呆的发着愣，然而秀美白皙的面颊上却渐渐泛起了漂亮的粉色。
归疠的目光一直专注地注视着眼前的omega，自然能将奚越的一切变化都尽收眼底。但他并未对此发表意见，似乎又回到了和奚越初次见面，两人还毫无了解的时候，语调缓慢而清晰地继续陈述下去：“还有一件事。我的休假结束前你不需要去学校，所以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不管你是否会去，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但同时，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希望你能学习一些通识文字，这对你以后的生活会有所帮助。”
“如果你愿意，那今天就可以开始在书房学习。”
“在老师来之前，我会教你。”
——奚越的眼神亮了。
在书房学习？也就是说，可以和归疠共处一室？
还有这种好事？
而且归疠还说会教他……
天啊。奚越抿了抿唇，勉强掩饰自己高兴的心情。
他选择性的忽视了归疠所说的老师，不自觉地沉浸在另一种兴奋里。
他求之不得的培养感情环节终于要来了吗！
……
然而，事实证明，奚越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他完全没有想过归疠口中的“学习”会是这样的——奚家虽然也会上很多无聊的理论课，比如奚家家史，但并不真正要求他们记忆，也不要求他们有什么成果。更多的时候奚家omega的课程是实践课，教他们学习烘焙、整理、舞蹈、绘画和打扫。虽然奚越不明白打扫这种事为什么也要交给omega去做，难道还会有alpha没有智能打扫机器人么？
但奚越现在宁愿去学更无聊无用的打扫……起码他的脑袋放空时也可以轻松跟上课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下午对着给幼儿看的识字动画，即使奚越尽全力集中精神，也还是完全看不懂。这些横平竖直的通识文字在奚越看来更像一幅幅几何画，而且还是复杂高难版。
这些东西怎么可以这么复杂！奚越一脸为难。而更糟糕的是，课程放映完毕，归疠还会走过来询问他的学习进度，并去看他记下来的笔记。
奚越：“……”
他默默地把自己写……哦不，画的歪歪扭扭的字藏了起来。
这也太丢人了，归疠给他看的是幼儿启蒙动画，说不定归疠自己都是用这个启蒙的，可这么简单的东西，他却完全搞不明白。
他低着头暗自懊恼，没发现压在手肘下的白纸露了个边角，把他勉强画出来的其中一个字露了出来。
归疠眼神扫过奚越因为羞耻而发红的后颈，看向那个露出来的字。那个字歪七扭八，归疠甚至找不到哪个字可以和它对照，看得出来奚越已经尽力想把字的笔画拉直，可惜写出来还是像蚯蚓的爬行轨迹一样颤颤巍巍。
不管怎么看，这个字都达不到合格的标准。但归疠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抽走了那张纸。
这次奚越不敢再藏，只得乖乖松了力道任归疠抽走，自己则羞耻的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里，有些自暴自弃——果然完全不行！omega可能就像老师讲的那样，天生不适合学这些……然而这样的想法一出，他非但没有感到安慰，反而沮丧起来。明明是他答应了归疠要学通识文字，结果却一遭遇挫折就开始找借口想要放弃——言而无信，太不要脸了。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自己，怎么就那么笨呢？明明小孩子都能懂的东西，他却怎么都搞不明白。
而站在奚越身侧拿着他一下午成果的归疠，正细致地看过奚越写下的每一笔每一画。即使是星际时代，纸笔依旧有着绝对的不可替代性。在幼儿学习伊始使用纸笔进行枯燥的练习，是掌握知识和锻炼手脑的有效方法。几乎所有的alpha和beta都是这样启蒙的，但……
归疠看完了纸张上的所有内容，将它放回桌面。
但对于第一次接触这种方法的成年人来说，学习效果似乎并不好。
奚越的脑袋深深地低着，属于omega的纤细单薄的肩膀在看到重新落回书桌的白纸时轻微地抖了一下，顿了片刻，默默将脑袋侧了一点，让那张纸处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像只不敢面对罪证的小狗。
归疠无端地想到了小狗崽可怜巴巴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奚越不是什么宠物，这张纸也不是什么罪证，而是他一下午的努力成果。现在最要紧的并不是立刻就让他学成学好，事实上归疠对此并不强求，毕竟接下来的时间很充裕，足够给奚越打下一个不错的基础。
眼下，奚越更需要一些鼓励，让他树立起一个起码的信心和一些小小的目标……归疠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抑郁气息的奚越，冷静地分析：以免他受到一点挫折就想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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