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明明从前
队伍排到他们，倪漫华和骆择礼把需要的东西选好回到篮球场，比赛已经开始。穿校服的男生扎堆在一个白色线框里跑动，倪漫华一眼就瞧见路观海。
一模一样的穿着打扮，她却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望见他。
倪漫华把雪糕分出去，每人一只，骆择礼分饮料和水，但那三个人好像没有想要搭理他们的意思，聚精会神的盯着场上跑动的人影，格外认真。
“进球了进球了，海哥太帅了！”林想整个人扑在栏杆上，手里的雪糕只是他助威的工具。两个女生分别趴在他身边，热情也被调动起来。
“波哥今天超常发挥，我们稳赢。”
四下喧闹，两个班级都来了不少人。其实火箭班男生平时运动量并不大，篮球赛就是促进交流，下场后大家一起讨论习题，极少数的人是平时真运动的。可八班阵营里路观海和吴波都算，这才一会比分就拉得很开。
倪漫华和骆择礼并肩坐着，安静观战，没有欢呼，没有助威，显得格格不入。骆择礼是一向不爱闹，倪漫华却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这样冷眼旁观着。
明明从前，她总被詹萍笑话，是路观海的粉头。
明明从前，也是在这个位置。
“你看你看，他进球了，你怎么不喊啊？”一样人满为患的观众席，詹萍抱着倪漫华的肩膀使劲的摇。
倪漫华低下头生怕被周围的人察觉自己，眼珠子四处乱转，随后贼兮兮的凑近詹萍耳边小声说：“别捣乱，我憋大招呢。”
周围许多不认识的女生在叫路观海的名字，鼓掌、挥手。半截白皙的手臂像充满气的加油棒，在倪漫华的面前交叉舞动，干扰她的视线，但未能扰乱她的心绪。
倪漫华就等着路观海看过来。她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他，在这捣乱的“加油棒”中，他又是否能一下子把她找出来呢？
她分明是故意躲着，却要他在专注比赛时还捕获她的行踪。十六岁的女生，总不自觉产生这样的心机与任性。
路观海的目光频频望向观众席，像在迷宫里打转。詹萍没忍住又摇了摇倪漫华：“人家找你呢，你再玩捉迷藏他老分心该输了。”
倪漫华撇撇嘴，终于把书包拉到胸前打开按扣：“行，那我们也喊。萍萍，到你出力的时候了。”
对面球员打手犯规，罚球，吴波推路观海去。在教练把球递给他的瞬间，倪漫华站起来，右手往空中一抛，甩开一面半人高一人宽的红旗。
詹萍在另一侧拉紧，倪漫华顺势把身体探了出去，朝路观海喊：“路观海！看这！赢了我请你吃豆腐！”
鲜艳的旗帜在黑白校服中显得格外耀眼，四周观众和球场上的选手纷纷把视线投过来。
倪漫华看见路观海朝她微微一笑，曲腿、倾身、发力……
进球。
四周又响起浪潮般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倪漫华开心的晃手，红旗也在风中摇起红色的浪。
比赛结束，八班压倒性胜利。路观海下场和队友拥抱后，三两步就跑到观众席来管倪漫华讨水。倪漫华提前准备了一瓶新的，却故意藏在身后逗他：“忘给你买了，我这瓶已经开动，你自己想办法。”
“那我就喝这瓶，我又不嫌弃你。”路观海一把将水瓶夺过去，拧开瓶盖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大口。阳光照在通透的瓶身上，为他背光的剪影镀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这下子，倪漫华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就更拿不出来了。
吴波和另外的队友勾着肩走来，到跟前就上手去扯倪漫华放在一旁的红旗。
他们拿着旗帜一边观赏一边啧啧的咂舌：“望山观海，乘风破浪。漫姐不愧是漫姐，真有你的。”
“怎么就给海哥写了？下次做一面我们八班的，肯定倍有面子。”
倪漫华假装考虑了一会：“好啊，八班每人请我吃一串卤豆腐，我每场都坐这给你们挥旗。”
听到这话，路观海把水瓶往边上一放，飞快地把旗帜抢回来，小心翼翼叠好：“你能一下子吃那么多豆腐吗？就拿这块，我每天请你吃。”
往事历历在目，所以现实就被遮掩住了。
目光变模糊，眼前的世界变成无数个光团，始终无法具体到哪个人、哪件物。
耳朵倒还好使，听见他们在欢呼：“赢了赢了，八班赢了。”
倪漫华轻轻闭上眼，詹萍和姜岚在尖叫，再一次睁开眼时，视线清晰，路观海已经走过来了。
他们收拾东西回家，吴波问了三个女生的地址。
“想子和姜岚顺路，我和骆驼送詹萍，海哥和漫姐一块走。”
吴波按距离分，也没人拒绝他。倪漫华想要提出一点异议，又怕自己太刻意反而让人怀疑。她只能沉默，沉默的跟在众人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篮球场旁边是女生宿舍，阳台晒着衣服，楼下有晾衣绳晾着床单被套。他们经过一片赤橙黄绿的布海，楼上不知谁晒的连衣裙被风吹着落了下来，倪漫华没注意，猛的一下就被罩在黑暗中。
她才要迈出一步，心里慌张整个人往前扑去，就撞到一个坚实的脊背。那人转身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倪漫华另一只脚跟上，人靠进他的胸膛，好一会才站直。
手忙脚乱的把那条黑色连衣裙从脸上扯下来，倪漫华抬头要道谢，才看见是路观海站在面前望着她。
他们的距离很近，她能看见他浅棕色的瞳孔，和纤长的睫毛。她便一下子紧张起来，“谢谢”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迟迟发不出声。
还是路观海打破的尴尬：“你没事吧？”
“没有，谢谢你。”
倪漫华转身把那条裙子搭在晾衣绳上，肩膀和手臂像被打了一针麻醉剂，不由自己，心头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好久没有望见过这样的眼。
路观海工作以后，常年作息紊乱，眼睛里总带着红血丝。也许是太累了吧，他眼中才失去了曾让她沉溺的那一汪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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