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抵消
君临风瞳孔微微一缩，心中重复了沈照的话——中了苏相算计，如今痛苦难忍。
君临风的心中浮起担忧，斟酌着用词，问道：“那她……现在情况如何？”
“现在三日发作一次，有暂时的解药控制毒素。”沈照慢慢说：“我方才与君世子说的那两味药材，是神医陆然开出的药方，可根除她体内的毒。”
话到此处，沈照有些许沉吟，才抬眸看向君临风，面含真诚：“沈某知道，当初京城密牢之事，世子被牵连受苦，此事与我夫人有莫大的关系。”
“她年纪小，所作所为，一应由我承担。”
“君世子若有怨憎，可找沈某发泄，若是有任何差遣，沈某也当仁不让。”
沈照已经担心顾凝的身体太久，因此事，他便如同行走于黑夜之中。
如今陆然给出药方，他便觉看见了曙光一般。
而君临风便是那逆光而来的人，一切希望，全在君临风的身上。
他本是要想拿到药材，瞒着君临风是为顾凝治病，然君临风还是如以往那般仁心大义，他便觉得心中愧悔，无法隐瞒。
沈照起身，对着君临风长揖。
“只愿君世子慷慨解囊，赠我那两味奇药，救我娘子性命。”
“快免礼！”
君临风回过神来，立即起身相扶，“你我认识数年，两味药材而已，何必行此大礼？”
“当年京城龙威军密牢之事，是常情谋算她在先，她不过将计就计。”
“我在密牢也不曾吃过多少苦，后来，还是你亲自救我，你为救我损兵折将，自己还身受十二处大伤，搞得血肉模糊，我都记在心上。”
“年前问剑山庄之事，你们夫妇也救了我一命。”
“说来，早已能与当初京城之事相互抵消，我还欠你们恩情。”
君临风含笑，真诚说道：“我很庆幸，自己来的及时，能为你们夫妇奉上这两味药材。”
沈照看着君临风，一时之间感动不已，沉声说道：“多谢！”
君临风本来是还想和沈照闲聊一些如今的局势，已经青州和临江的情况，此时知道顾凝的情况之后，便已无心和沈照多说什么。
他知道沈照必定全副心思都在顾凝的病情上。
果然寒暄几句之后，沈照便起身离开了。
君临风坐在桌案之前，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上的信件，眼眸幽深而暗沉。
在他的梦里，顾凝性命攸关，是因为落入冷水之中，激发宿疾，才以火灵芝和冰心莲入药的，那一次，顾凝昏睡了三个月，真正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然如今，还需要火灵芝和冰心莲入药，却是因为苏相的算计。
更奇妙的是，梦境之中的女子，样貌和顾凝其实不同，但他就是觉得，她们俩是一个人。
如今的事情，虽说起因和梦境有一些出入，但所用的药材倒是一样。
君临风垂下眼帘，回忆着梦里的情景。
他曾放血为那少女制药，那少女也以柔弱之躯为他抵挡刺客。
他为她开女侯府，她也为他操劳后方一切，抚慰百姓，安顿流民，筹措粮草和军备。
梦里，还有沈照。
沈照曾说，只要他能给盛世太平，海晏河清，他甘为他马前卒，为他荡平各方诸侯。
他们商议局势，布置势力，有许多肝胆相照的岁月。
他自幼一人，没有兄弟姐妹，便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将沈照当手足一样相交，可梦境的最后，他看到的，是她与沈照残破的尸身。
他不确定，那梦境到底是真还是幻，但直觉告诉他，要对她，对沈照都好一点。
区区两味药，与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他现在只求，药材到位，顾凝的毒便能解。
……
沈照离开君临风账中，只往前走了几步，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顾凝一身淡蓝色劲装，正立在猎猎旌旗之下。
沈照停顿片刻，迈步上前去：“怎么出来了？”
“那是君临风的帐篷吧。”顾凝朝那边扫了一眼，面色平和，“问过了？”
“……嗯。”
沈照点头，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去说。”
“好。”
两人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坐回了桌案之前，沈照却还是握着顾凝的手腕，指腹一下下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肌肤，有些犹豫地说：“我已经讨到了。”
“什么？”顾凝挑眉，“讨到了？”
“对。”
沈照颔首：“话说开了，君世子表示，火灵芝和冰心莲，他过几日就送来。”
“……”顾凝陷入沉默之中，君临风如此慷慨，让她有些茫然无措。
他当真一点不介意当初京城的事情？
但听到能将火灵芝和冰心莲一并送来，顾凝其实也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前世冰心莲被君临风用了，制药是放他的血。
那和直接拿冰心莲是两个概念。
顾凝说：“我知道月国公主喜欢什么，可以去搜罗来，回赠给君世子，让他代替火灵芝，作为聘礼。”
“还有冰心莲，我也不会白拿的。”
没有人应该白给你任何东西。
君临风的慷慨是他为人的大气，救的还是顾凝自己的性命，顾凝不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密牢的事情她已经做了，做了便后悔不得，如今道歉亦是口头功夫，她不会假惺惺的过去与君临风表达什么歉意，表达什么感激之情。
因为，当初是常情铺了大网算计与她。
如果倒回去，她还是会将计就计，回报常情的算计。
如今这两味药材的救命之恩，她记在心里，用她自己方式回报。
沈照低声又说：“兄长已经决定和临江结盟，君世子此行前来便是为谈结盟之事。”
“嗯。”
顾凝并不意外这个，她又不是无知女子，早已经将如今局势看透，和临江不结盟，青州三大营便要奔赴边城和南阳侯连成一片，然而此处百姓何去何从？
苏清寒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迁怒更是常事。
针对不了青州军，沈家兄弟和她，那么，此处百姓绝无活路。
“没想到啊……”顾凝垂着眼，声音低涩地说道：“兜来转去，竟还是如此局面。”
她虽重生而来，却无法扭转大局，逆倒乾坤，还身陷这乱世洪流之中，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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