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从未有过的纠结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飞窜，极其的不舒服，她的额心逐渐冒出点点细汗，神智也渐渐开始迷乱。
她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是临江云城。
城外山上有玉清山。
那一年，她因为裴逍之死，为躲避临江各大世家贵族的围攻，和沈照两人一起上了玉清山。
山中有一片桃林，风景优美，她时常和沈照去林中游玩。
在那里，他们原本微妙的感情变得稳固。
那山中，还有个玉清观，观里住着一位极其美丽，也极其清冷的道姑。
迷乱的梦境之中，那女子的画面不多，但只要出现，都是冷的无情无趣，眼神毫无波澜。
顾凝感觉自己仿佛浮与半空之上，看着一幕幕画面在自己眼前回放。
有她和沈照误闯道观，那女子冷眼扫过，不闻不问转身即走的画面。
也有君临风面容温和，眼底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女子，询问她身体可否安康，过年是否回府。
还有她硬着头皮去到那女子面前，试图想要与她搭上几句话的场面。
画面逐渐乱了起来，更深沉的眩晕袭来，顾凝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
“好了。”
陆然的手从顾凝的腕脉之上移开，舒了口气：“解了。”
床榻之上，沈照受了内力，顾凝便软软倒入了沈照怀中去。
他翻身下去，将顾凝放回榻上，仔细地盖好了被子，看着顾凝过分苍白的脸色半晌，沈照犹然不太确定地看了陆然一眼：“确定已经解了？”
“嗯。”陆然收拾自己的金针，慢吞吞地说：“放心吧你，等睡个三五日，这小丫头便能翻起身来活奔乱跳了。”
“……那就好。”
沈照的一口气并没有松下去，而是坐在床边，将顾凝额头上的细汗擦了擦。
陆然说道：“你内力虚耗过度，自己调息一下吧。”
“嗯。”
沈照点了点头，但眼神可一点没分给陆然，颇有些敷衍的意思。
“喂——”陆然看他一眼，强调道：“别不把我说的当回事，免得到时候她好了你病倒了，乐极生悲。”
“……”沈照这才看向他，“知道了。”
陆然随手一抬，青瓷药罐飞了过去，“固元丹。”
沈照知道这是固本回元的好东西，一般人可享受不了这个待遇，当即对陆然投去感激的眼神。
陆然没多说什么。
沈照瞧了瞧顾凝的情况，见她睡得很沉，不见异常，便服下固元丹，就坐在一旁的椅上入定调息了。
……
空气中药香浮动，很浅很淡，外面隐约还有鸟叫声传来。
顾凝的眼皮很沉重，试了好几次都有些掀不动。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似乎是有人在帮她擦拭掌心，接着，她便听到了沈照的声音：“这水有些凉了，换了吧。”
她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放了下去，右手又被牵起，温热的帕子一根根手指仔细擦拭过，又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这时候，顾凝终于有力气张开眼。
视线还有些朦胧不清，她却知道眼前那人是谁，“阿照……”
沈照怔了一下，继而满眼都是喜色：“醒了？”
“嗯……”顾凝轻应，闭了闭眼睛，这一会儿，清晰地看到了沈照的脸，“头有点晕。”
“别动。”看着想要起身的顾凝，沈照压着她的肩膀，立即转向外面吩咐：“快去请陆神医过来！”
门外有人应声。
陆然眨眼功夫便到了屋内来，仔细地检查她的脉搏之后，轻笑一声：“没事了。”
一颗心吊了好久的沈照彻底的松懈下来，喃喃说道：“那便好。”
“先吃点清淡的。”陆然说：“瞧着她还有些虚弱，再歇一晚明日应该能彻底清醒。”
顾凝的脑袋的确还不太清楚。
只听着陆然说没事，虚弱，清醒，脑海之中的记忆碎片乱窜。
她当时好像是被陆然飞针扎到了，然后昏了过去？
她好像还喝过有血腥的药……
然而，眩晕太重。
喂进嘴巴里面的食物她下意识的吞咽，没过多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的意识终于彻底清醒。
她慢慢地坐起身来，看着外面漆黑一片，已经是夜色深浓，沈照坐在床边的圈椅上闭着眼，看来是入定了。
顾凝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自己切上自己的脉搏却。
片刻之后，瞳孔骤然紧缩。
她的幽兰醉——解了！？
所以，梦里的那些迷迷糊糊的片段都是真的，带血腥的药也是真的？！
她完全僵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外守着的兰月听到了里面窸窣的声音，低声询问：“主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这一声，也惊动了沈照。
沈照微皱着眉心睁眼，即看到顾凝呆滞地坐在床榻之上。
沈照大喜过望：“凝儿！你终于醒了。”
他身形一闪便在床榻边上坐下，握着顾凝的肩膀，眼神一丝一毫不敢从她身上错过。
陆然说，彻底清醒便是好了，她现在是好了？！
“饿不饿？”沈照脸含笑意地说道。
“……”
顾凝茫茫然抬起眼帘来，唇瓣开合半晌，终于是什么都没说，软软地靠入沈照怀中去，“饿。”
饭菜很快送了过来，都是顾凝喜欢的菜色。
沈照亲自喂她吃了，又盛了汤，等将她喂饱了，陆然也到了。
陆然再次检查了脉搏，确定一切如他所料，打了个哈欠说：“你们慢慢高兴，可不要再吵我了，我得睡觉去。”
而顾凝自始至终，除了一开始那个嘶哑的“饿”字之外，并未再说一句话。
沈照送了陆然离开之后，坐在床边那儿，神色有些复杂。
顾凝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知道放血制药救命之事。
他想安抚她，但却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儿安抚起。
片刻后，沈照温声说：“君世子无事。”
顾凝抬起眼眸看着他，良久也只“嗯”了一声。
一个她恨之欲其死，并且用过阴暗的手段谋算过的人，转头却毫不犹豫放他的血救她的命，她不愿欠他，却又切切实实是欠了他。
几世为人，她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纠结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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