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我拿什么配你呢
他仔细地用帕子帮她清理身上的尘土，又发现了几处不太明显的晒伤。
若不是穿这露胳膊露腰露腿的衣服，也不至于晒成这样吧？！
沈旭想着，瞧着她那身绿色胡服，是越来越不顺眼。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玄素的声音：“世子，医官送了晒伤的药来。”
“进来。”沈旭抱着顾若，将她护在怀中严丝合缝。
事实上医官也不敢乱看，低着头把药膏放在床边小几上，低声说道：“抹在伤处，一日早晚两次，有个三五日应该便能好了。”
“嗯。”
沈旭应了一声，问道：“她这晒伤擦到布料就会痛？”
“是的。”医官说：“抹了药能好一点，不过，若是轻软的丝绸，应当不会痛。”
“知道了，退下吧。”
医官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沈旭瞧着顾若那身衣服。
他不喜欢她穿这样，想将这衣服换了。
但营中又没有别的女子……
沈旭思忖片刻，将顾若放下，转身去了柜子那里，找了一身自己的软缎中衣来，又将顾若扶起，尽量让自己轻一些，将她那一身衣裳褪下，然后将晒伤的部分抹了药膏，再把自己的中衣给她套上去。
他瞧她那满头的辫子也极其碍眼，竟扶她靠着自己，耐心十足地将那些发辫一点一点拆开。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轻手轻脚，将人放回了床榻上去，拉了被子盖好。
他的指尖落与顾若的脸颊上，眼底神色有些复杂。
他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身上有伤。
舍不得。
半晌，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往屏风后去，坐到桌边的太师椅内。
他随手拿了本书来翻，但心思却根本不定，胡思乱想着自己和顾若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支着额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顾若昏沉地睡了大半夜，茫茫然醒了过来。
记忆回笼，最后定格在沈旭那张脸上。
他回来了？
顾若慢慢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打量了一圈儿。
这儿是营帐，而她身上穿的——世子的衣服吗？
外面，蜡烛的光微弱的闪动着，把一个人的影子照到了屏风之上。
顾若掀了子下床，赤着脚到外面去，便看到沈旭坐在椅上睡着了。
她极其缓慢地靠近他，蹲下身去，仰头打量着他的脸。
他睡得并不沉，剑眉紧拧，睡梦之中似乎也充满愁绪，那唇抿的和平日一样严肃。
顾若贪恋地看了半晌，不舍得吵醒他，但也怕他着凉，便想去帮他拿披风来盖一盖。
然而她刚要起身，沈旭却忽然睁开眼，锐利的眼眸对上了她的。
“醒了？”沈旭的声音有点儿沙哑，“头还晕么？”
顾若慢慢摇头。
沈旭瞧了外面一眼：“天色还早，再去休息一会儿吧。”
顾若又摇了摇头。
沈旭本就觉得她的心思有时候难懂，现在她只这样看着自己不说话，他更是不懂得她的想法，迟疑地说道：“你不舒服？”
“没有。”顾若声音轻柔地说着，凑上前去，趴到了沈旭的膝头：“我想你。”
沈旭僵了一下，原本落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忽然握紧。
“我知道错了……我不是真心要跑的，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她轻声说着，含着鼻音：“这半个月你不理我，我好难受啊。”
“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赶我回去好不好？”
沈旭的手握上顾若的肩膀，将她带了起来，抱她坐与自己怀中，“知道我不娶公主了？”
“嗯！”她用力点头，手也环上了他的腰，啜泣道：“是我太笨了，我都没有问你……”
沈旭抚着她的发，问道：“你当时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顾若弱弱地说：“我只想走的远一点。”
“你就不怕，走了在路上遇到坏人吗？”
“我不怕。”顾若摇头，“这天底下，不会武功的老弱妇孺很多的，兵荒马乱的他们都能活着，我就能活着，我那半年就活下来了。”
沈旭心说：我却怕了。
当时他只怕自己慢了一步，她跑的不见人影，再次生死不知。
但这话他没说。
他视线幽沉地看着顾若：“那么，你就不怕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顾若眼眶发红地看着他，眼睛里面全是情意，写的清清楚楚：“我怕……可我、我更怕看到你和别人披红挂彩的成亲。”
“我以前就梦到过，你娶了别人了，那些红那么亮，可是刺的我的眼睛好痛，心也好痛。”
沈旭认真说道：“不要怕，我不会娶公主，也不会娶别人。”
顾若却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喃喃说道：“你是天上的太阳，应该有最好的妻子。”
“而我不配，你给我的温柔是因为青州营那件事情，你觉得对不起我吧？这温柔是我偷来的，是握不住的沙子，我迟早得让给别人。”
沈旭忍不住揽紧了她：“谁说你不配，别把自己看的那么低——”
“我就是不配啊……”顾若苦笑一声，“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告诉我，咱们家，哥哥才是最重要的，家里有任何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我全都要给哥哥让路。”
“我的嫁妆要给哥哥用，我还要做绣活儿，换钱拿给哥哥。”
“你一定不记得我那个哥哥了吧？”
“他为了给自己谋个前程，给我下药，后来便是世子救的我。”
“我以为，母亲会护着我，可谁知道，母亲竟然默许他捆我，还要再卖我一次。”
“呵呵。”顾若轻轻笑着，眼底一片荒凉，“我就像个物件儿一样，连我亲生的母亲和哥哥都不将我放在心上呢。”
“我随着凝儿住在侯府，又怎会不知道那是不对的？”
“可我自小随着母亲和哥哥一起，那两个人靠不住，我要怎么办？又能去哪儿？”
“至少凝儿是真心对我，我便也舔着脸皮住在南阳侯府里。”
“其实大哥对我也不错，但他到底不是我亲生的兄长，凝儿才是他的亲妹妹，好多时候，我都很清楚的意识到，他对凝儿是真心的好，对我不过是顺便。”
“我这样一个没人疼，没人爱，没人放在心上，没有任何背景靠山，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活着的人，我拿什么配你呢？”
她慢悠悠地将视线转向沈旭。
明明她平素柔弱的很，他眼神凶狠一点她都能吓得泪眼汪汪，但现在，她说着自己的事情，却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张脸平静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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