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在闻人芜灵力的安抚下, 岑景缓了好片刻，识海中的痛意才逐渐减退。
他拍了拍闻人芜的胸膛，闻人芜将他放了下来。
“对不起。”岑景避开闻人芜的视线, 目光闪烁，又带着懊恼。
“我叫你有事不要瞒着我, 到头来我却……”
“我说过，”闻人芜认真道，“你我之间，从不需道歉。”
闻人芜两指一合, 短剑迅速飞至二人侧前。
“它给你剑时。”闻人芜笃定, “说了什么？”
岑景这时候答的还很爽快：“它叫我用这把剑刺入你的胸膛。”
“何用？”闻人芜继续问。
岑景开始支支吾吾, 倒不是怕闻人芜误会他，而是怕闻人芜听信了系统的鬼话。
“它说…只要这样, 它就能借用你的力量, 破开天地间的禁锢, 将我送回去……”
岑景说话间, 频频瞥闻人芜面上的神情，说完更是连忙补充：
“它说的都是假的！你可千万不要信。”
“嗯。”
闻人芜乌睫微垂，岑景也不知道闻人芜究竟听进去没有。
只能赶在闻人芜收手前, 先一步抢过短剑：“我来收着。”
闻人芜没有反对, 只是不忘捏了几个法决, 套在短剑上，隔绝了短剑和系统间的联系, 防止方才的意外再次产生。
二人寻着神剑的方向往山下走。
临到山脚时, 终于见到了被神剑困住的系统。
系统力量本就微弱，跟着岑景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后更甚，否则也不会一直龟缩在岑景体内, 还被闻人芜发现。
神剑和其虚影化成一道方正的牢笼，将微弱的白团关在其中。
一见到闻人芜，白团便退至剑笼中最远的角落：“你不能杀我。”
它重复着那一道说辞：“你杀了我，岑景也要死。”
然而闻人芜魔气却还在逼近。
情急之下，系统大喊：“我有办法，能救岑景！”
闻人芜终于等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魔气在距离系统咫尺时化作烟雾散开。
岑景拽住闻人芜的手掌，满面担忧，摇头：“不要相信它。”
剑笼里，系统慌不择言：“我看过那道残卷，若欲用那道残卷为他续命，需要万人血肉，你从散修身上不过才取数滴精血，不及残卷上所需的万分之一，即便以你天生煞体的血肉替之，焉能以一敌万？”
岑景牵着闻人芜的手，忽然重重坠下。
系统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偏偏组在一起，他却怎么都看不懂了。
闻人芜眼中冰冷杀意骤重。
而系统一心自保，全然不知已触犯到闻人芜的逆鳞。
它还在解释：“若用残卷，你们二人或能活下来一个，但若以我之法，你根本不需要牺——”
魔气突然侵入白团体内，令它再也无法开口。
闻人芜正欲上前，身后忽然伸来一只苍白的手，和带着颤意的质问：
“……它说的是真的吗？”
闻人芜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冰冷寒意如春雪般消融。
“不是。”他语气中带上了数分冷意，继而拔步向前。
岑景被带着踉跄数步，他修长的指骨用力到泛白，甚至在微微发抖。
“你骗我。”他忽然大声道。
固执不肯松开的手滑落。
“…你又骗我。”岑景失魂落魄地喃喃低语。
闻人芜阖上浓密的眼睫，再睁眼时，眼中只剩冷意。
他双指一合，神剑归位，系统被召至眼前。
“如何做？”
闻言系统身上光芒一闪，机械音迫不及待，“我要你的心头血。”
闻言岑景如梦初醒，按住储物袋：“别听它的。”
系统得了自由，暂时又有闻人芜庇佑，顿时大胆起来，于闻人芜周遭蛊惑般道：
“这可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只需要你付出一些心头血。”
岑景：“它的话绝不能信。”
系统：“信不信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闻人芜垂眸定神，忽而弹指，一道结界瞬间将岑景罩了起来。
“闻人芜！”
岑景错愕到失言。
系统难言的得意：“剑在哪？”
岑景按住腰间，警惕的后退。
闻人芜眉间一凝，语带压迫，一出声便令系统动弹不得：“非要那把短剑？”
系统一抖，微弱的白色光芒流转，艰难道：“…效、效果更加。”
“闻人芜！”岑景目光含泪，威胁喊道，“你敢试试。”
闻人芜站定不语。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长剑破空而出，一剑击破结界，带着凌冽的寒霜剑气，直直落在岑景面前。
这是他师尊的剑！
岑景几乎是瞬间便认了出来。
下一秒，一道白衣修长人影从天而降，不容置疑的挡在了岑景的面前。
那背影修长挺脱，乌发半束，三千青丝随着来人的动作飞扬。
他站定瞬间，长剑立刻飞入他掌中。
来人微微侧目，不动声色将岑景从下至上扫了一番，而后不甚满意的皱起眉头。
岑景又惊又喜，脱口而出：“师尊！”
一喊出口岑景当即又开始后悔，随即又迅速闭上嘴，往后退了退，一副想要撇开关系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承渊剑尊眉眼一凝：“站好。”
岑景瞬间被施加了术法般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一抬头，却见承渊剑尊提剑而上，长剑带着汹涌杀意，直取闻人芜而去。
闻人芜同样不甘示弱，拔出神剑迎上。
承渊剑尊对闻人芜持意见已久。
当年岑家满门为闻人芜所灭，小乖为闻人芜所骗、所困，最后更是为闻人芜挡剑而亡。
桩桩件件，无一不令承渊剑尊欲杀闻人芜而后快。
而今小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一次，便是以命相拼，他也要护住小乖。
眨眼间二人便缠斗在一起，剑光灵气四射，承渊剑尊挥的每一剑，都是直取人命门的杀招。
“师尊！”岑景焦急大喊，“闻人芜不是坏人！”
但承渊剑尊显然更相信自己看到的。
闻人芜也不甘示弱。一时间，山崩地裂，剑光血光不断。
这样大的阵仗，剑宗很快便会派弟子前来，到时候闻人芜单枪匹马，恐怕很是不利。
岑景正极力想着如何劝阻，余光里，忽然看到一道白光闪过。
“不好，系统要逃。”他低呼。
二人听见了岑景的呼声，纷纷分神查探。
岑景的目光，在二人和系统中来回挣扎，最终还是咬牙提剑，朝系统追去。
二人见岑景身影消失，同时收手，齐齐御剑飞下凌云峰。
岑景既已被承渊剑尊发现，一路便不再遮掩，一心追着系统而下，及至凌云峰山脚。
白团忽然没了身影。
岑景快步上前，在前面一块平坦的地面上，发现一块被血浸湿的一小块土地。
他捻过一块放于鼻下，气息岑景再熟悉不过——是闻人芜的血。
——“我要你的心头血。”
岑景脑海里忽然闪过系统这句话。
血。
闻人芜的血。
没来由的，岑景忽然感到一阵不安，他缓缓起身，缓步后退，放目望去，接着瞳孔猛地收缩。
好熟悉……
这是……梦中闻人芜渡劫的地方。
不仅如此，岑景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迈入了一副巨大的阵法里。
此阵以地为画布，以砂砾做笔，以闻人芜的鲜血为阵眼，而他，正处于阵法的最中央。
犹如被尽心挑选的祭品。
就在这时，飓风骤起。
岑景持剑站定，挥剑生生于飓风中斩出一条道路来。
及至岑景破阵而出，漫天飓风忽然安定下来，于漫天尘土中缓缓露出一道挺拔的身形。
那人一袭黑衣，湛紫色的瞳孔中时不时闪过鲜艳的红色，颊侧爬满紫黑色藤蔓似的魔纹，薄唇血红。
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剑身上一道显眼的裂纹，仿若断剑重铸。
正是闻人芜的模样。
但岑景却一眼就分辨出，眼前的魔，绝对不是闻人芜。
然而面前之魔实力强大，岑景根本看不透它的修为。
——这个人非常危险。
岑景这样想到，一边缓步后退。
逃恐怕是逃不掉的，事已至此，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师尊和闻人芜赶来。
岑景缓缓抬头，目光警惕：“你是何——”人？
他话甚至来不及说完，便见眼前人身形骤然一闪。
岑景甚至根本看不清它的动作，下一秒，那人的面容忽然放大在他面前。
岑景瞳孔猛地收缩，接着，一道滚烫的手臂环锢上了他的腰。
耳侧，炙热的吐息令岑景头皮发麻。
岑景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剑是如何被取走，又是如何被丢置在地。
这一切，统统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岑景错愕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带着邪恶气息的低笑。
“吾是何人？”
它扣着岑景的手掌上滑，指尖流连着划过岑景脊背，邪笑着缓缓吐出数个字：
“吾乃。”
“闻人芜。”
岑景的脊背几乎是瞬间便被冷汗浸透。
难以置信的同时，更多荒谬的想法同时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大片御剑声逐渐靠近，剑宗的弟子听到异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凌云峰山脚。
“闻人芜”身上毫无遮掩，魔气冲天，剑宗弟子们毫不犹豫，将二人团团围住。
可“闻人芜”面上，却仍无半点惊惧之意。
剑宗弟子们看出岑景并非魔族，大喊：“放了你手中的人。”
“闻人芜”无动于衷。
“你不是闻人芜。”岑景忽然道。
“闻人芜”轻笑一声，低低贴近岑景的耳廓，宛如带着蛊惑般道：“那你说，吾是何人？”
岑景被“闻人芜”用术法控住，动弹不得，闻言冷冷瞥去一个眼神。
“你是系统。”
噗嗤一声笑声，在岑景耳边漾开。
“你是说这个…蠢货？”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它嘴角勾出残忍的冷意。
岑景眼睁睁看着“闻人芜”掌心成爪，生生挖入体内，将胸膛中跳跃的某物掏出。
粘稠腥臭的血液自“闻人芜”掌心流淌而下，滴落沾污了岑景月白色的漂亮长袍，但“闻人芜”却对此很满意，甚至眯了眯他猩红的双眼。
而在“闻人芜”血迹斑斑的掌心上，赫然便是微弱到几欲消亡的脆弱白团。
白团一出体，机械音便恐惧地颤抖呼救：“救救我，救救我。”
但“闻人芜”显然并未给白团太多的自由时间。
他掌心中将落未落的血液，仿佛有灵智般向上缓缓蠕动，接着扎进白团体内。
不过眨眼的功夫，“闻人芜”的掌心已然干净如初，而血液将白团层层包裹了一颗跳跃的暗红心脏。
心脏成型的最后一刻，岑景好似听到了白团痛苦挣扎的尖叫。
“闻人芜”宛若未闻，将跃动的猩红心脏重新放入体内，
岑景沉默着望着这一切。
显而易见，为躲避闻人芜的追杀，系统孤注一掷，利用闻人芜的血液和阵法，召唤了另一个“闻人芜”。
或许，系统本意欲借“闻人芜”的力量逃脱，亦或是其他目的，但谁知它召唤出来的魔，根本不受它的操控，甚至还反将它困于体内。
若是早知道这个下场，系统还会召唤“闻人芜”吗？
周遭的剑宗弟子将这一幕完全收入眼中，众人同时换上了一副凝重的神情。
岑景无法行动，他身上沾满了血迹，以“闻人芜”的实力，只要它想，它完全有无数种方式杀了他，便是满宗弟子都来了，也拦不住它，但它却并没有这样做。
而只是一味的将头埋在他颈间。
“你究竟想做什么？”
岑景问完，耳边又传来吃吃的低笑。
接着，一阵湿热的触感忽然从耳畔传来。
岑景脊背一凉，眼神骤然一冷。
“你……”岑景咬牙。
然而不待岑景开口，两道杀意浓烈的剑气同时从两处方向迅速飞来，而目标无疑都死死落在“闻人芜”身上。
这两道剑方向来的巧妙，“闻人芜”躲无可躲，只能将岑景推开，往后掠去。
岑景身上的禁锢尚未被解开，被这样一推，差点摔倒在地。
一道漆黑人影及时冲出，稳稳将岑景接入怀里。
岑景抬头，目光涣散：“阿芜……”
闻人芜灵气进入岑景体内，帮岑景冲开了禁锢，一阵运转后，岑景面上才逐渐恢复了几分颜色。
只是他面颊身上，尚挂着点点血迹，如冰雪中盛开的寒梅。
闻人芜漆黑的瞳孔隐隐紫意翻涌。
神剑一击未中复返，闻人芜抬手一把接住。
承渊剑尊则站在剑宗弟子前，持剑而立。
剑宗弟子早在闻人芜出场时，便彻底懵了神。
“这两个人……怎么长的如此相似？”
细小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同一时间，有弟子一眼认出了闻人芜的身份。
“是魔尊，这个人是魔尊——闻人芜！”
此话一出，众人也纷纷想起来，但……
众弟子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怎么会有……两个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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