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尾随

山路不好走，牛车也慢，娘俩到镇上已经快晌午了。

        何月娘去了趟本草堂，把草药卖了。

        张老郎中是个心善的，早就听闻何月娘带着一窝娃儿过日子不易，所以一向给的价格都很公道。

        这一回，何月娘拿来五斤金银花，卖了二两半银子。

        不过，张老郎中也委婉地说，铺子里不能一直收金银花一种草药，用不掉，来年怕生虫，那就白费了。

        何月娘也明白这个理儿，人家本草堂是开医馆做生意的，那也是要赚钱养家的。

        但村前的那座山上她只找到了一大片的金银花，至于其他的草药，她竟是什么都没遇到过，这也让她挺郁闷的，三娃还等着野山参治病呢，可她连跟参须子都没见过！

        “实在不成，你去趟知州城，那里可是大越国跟北蒙国相交的地界，有一个很出名的药材市场，你有大量的金银花，说不定就能在那里找到买主，卖的价格也可能会更高！”

        这是张老郎中给她的建议。

        何月娘表达了谢意后，带着二娃出来了。

        “娘，咱回吧，紧着点走，能赶上吃饭。”

        药材卖了二两多银子，陈二娃欢喜得眼角眉梢都是笑，但这娃是个务实的，跟他爹一样，都觉得有银子得攒起来，攒得越多越好。

        “先不回，去趟布店。”

        何月娘也不上牛车，就溜达着去了医馆斜对面的布店。

        布店老板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都守了铺子一上午了，也没个客人来，见何月娘跟二娃进店，忙热情地打招呼，“大妹子，想买点啥？”

        何月娘说要扯三块花布给仨儿媳妇做件过年的衣裳。

        老板娘上下打量她，眼神之中，对她说的仨儿媳妇十分好奇，看何月娘也才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这样的年纪就有仨儿媳妇？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人家不说，她自然也不好多问。

        只顺带着夸道，有你这样知冷知热的好婆婆，是你儿媳们的福气啊！

        何月娘猜得出她心里的疑惑，但也懒得跟别人解释她家复杂的关系，所以也只是含糊几句，把话题岔开去。

        “老板娘，一下子买你这样多的布料，你不得送点赠品啊？”

        何月娘边说就边往柜台底下瞅。

        一般的布店总会剩下些布头儿的，多半儿是一匹布上裁剩下来的大小不一的布头儿，这样的布头儿三两块的组合在一起，就能给小孩子做身挺不错的衣裳。

        老板娘也不是笨人，当即笑着说，“大妹子这是想给孙子孙女们也做身衣裳？”

        何月娘笑着说，可不嘛，小孩子也得好好打扮打扮，看着也喜庆不是？！

        “成，看大妹子这样好，我就大方一回，这筐里的布头儿啊，我送你三块儿，其余的你再想要，三文钱一块儿！”

        老板娘把一筐的布头儿拿出来给何月娘挑。

        “送我五块儿吧，两文钱一块儿，都是些布头儿，家里孩子大些的根本就用不上，你放这儿碍眼，不如便宜点卖给我，这都是格外赚的呢！”

        何月娘的话惹来老板娘的笑，她夸说，怪不得妹子你年纪不大就当了婆婆，敢情这精打细算的劲儿啊，比那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还要厉害呢！

        一共选了二十来块儿布头儿，四个娃儿做衣衫是用不了的，何月娘是看秀儿平常喜欢绣个鞋垫，做个布鞋什么的，多出来的就给仨儿媳妇做绣活儿用了。

        还跟老板娘讨价还价买了几斤棉花，几个孩子的冬衣都是大人的衣裳改的，里头的棉絮早就不暖和了，看着孩子们冻得小手都冰凉，她可心疼了。

        至于几个儿子跟闺女六朵儿，她没想在镇上买，听了张老郎中的话，她是打算年前去趟知州城的，想想那里的布店多，布料价格一定比镇子上的便宜，如此又能省下一笔。

        从布店出来，何月娘这才准备去置办这次来镇子上的最重要的东西。

        她要买糊窗户的白纸。

        “娘，咱们小门小户的哪儿使得起那样贵的好东西啊！”

        听说她要买白纸糊窗户，把陈二娃惊得连连摆手，“娘，咱们村上也就里正跟两三家村民家里糊了窗户了，咱们别买了吧？我们不冷！”

        “我冷，孩子们冷！

        何月娘瞪了二娃一眼，二娃不敢再说话了，眼睁睁瞧着她娘拿一两半银子换回来一大卷的白纸，这把他心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何月娘看在眼里，也不管，又径直去包子铺买了十几个肉丸包子。

        她自己吃了一个，又递给二娃一个，二娃使劲吞咽了一下口水，但还是说，娘，我不饿，您吃吧！

        “你不吃？那好，我喂狗！”

        迎面正来了一条流浪狗，何月娘作势要把包子丢给它，这把陈二娃吓得，一把抢过包子，三口两口就吃了。

        何月娘看了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回到家，一屋子的欢喜不亚于过年。

        几个小不点忙着吃包子，媳妇们忙着看布料，娃儿们则忙着熬浆糊，糊窗户纸，人人都乐呵呵的。

        就只有刘氏撅着个嘴，翻看着手里的一块青花色的布料，小声嘟哝，肯定我的是最不值钱的，大嫂的都比我的好看，比我的质量好，哼，娘家留偏袒老三，瞧她那布料颜色鲜亮不说，摸上去也滑溜，像是缎子面的……

        何月娘正悠闲地嗑着瓜子，看着一屋子孩子折腾，偏偏就耳尖听到老二媳妇这一番屁话，当即瓜子皮啐了刘淑珍一脸，“爱要不要，不爱要老娘自己做身衣裳！”

        刘氏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二嫂，不然咱俩……”

        秀儿真是怕了这个二嫂了，总有埋怨的理由，但她的话没说完，就给何月娘堵了回去，“秀儿，老娘给你们买的都是一样的棉布料子，价格也都一样，之所以花色不同，是根据你们的年纪，你刚成亲自然穿戴的喜庆，以后老娘不会再为这种事儿解释。我早说了，这个家我说了算，你以后若是还想滥做好人，别怪娘骂你烂泥扶不上墙！”

        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想要别人尊重，那就得自立，一味地忍让，只会让小人更嚣张，没啥好处。

        “娘，我知道了。”

        秀儿低下头，应了。

        糊好了窗户纸，外面的风吹不进屋来，家里果然暖和多了。

        一窝孩子都对后娘崇拜至极，爹是他们的亲爹，可亲爹在的时候，他们也没过过这样的不受冻的日子啊！

        入夜，某鬼噘着嘴，捧着腮，小声嘀咕，你这样乱花钱是不对的，下头还有俩娃儿要成亲，六朵，六朵还得准备嫁妆呢，你这也忒花得大手大脚了，咱们家又不是有钱人家，凭啥能糊窗户纸过冬啊？

        “放你的臭狗屁，咋有钱人比咱们多长一个鼻子，俩眼睛啊？都是人，凭啥他们糊窗户纸就理所应当，我糊窗户纸就是乱花钱？告诉你，陈大年，现在这个家我说了算，我明儿个就是一高兴，把房子点了，那也是我的事儿，跟你无关，你的遗嘱上可写了，房子跟家产都是我的，我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话把某鬼吓得一激灵，半透明的身影直接就淡去，消失不见了。

        夜空中传来一声叹息，唉，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隔了几天，何月娘找了个有太阳的天儿，收拾了全部的金银花，跟二娃去了知州城。

        用的自然还是里正家的牛车，上回去镇上回来，何月娘就挑了三块布头儿给了里正娘子，说让她给小孙子做几个肚兜儿。

        里正娘子欢喜得很。

        娘俩在知州城找到了药材市场，也很顺当地把金银花卖了。

        出乎意料地卖了一个好价钱，足足比卖给本草堂贵上一倍的价格，十五斤金银花卖了十五两银子。

        出了药铺，娘俩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欢喜。

        有了这笔钱，何月娘再买东西，陈二娃也不心疼得直皱眉了。

        娘俩除了买了一些过年用的吃食，还给几个娃儿一人置办了一身衣裳，何月娘自己也买了一身，布料跟镇上布店是一样的材质，但价格每尺布便宜了五文钱，算算也省下了不少，陈二娃直夸，还是娘经验多。

        何月娘傲娇，那是，不然为啥我是娘，你是我娃儿呢！

        实际上，人家陈二娃都十九岁了，她到年才十八岁。

        两人把东西买齐了之后，又在街边吃了碗热汤面，暖和暖和身子后，赶着牛车就往家走了。

        这会儿已申时，冬天天短，天很快就黑了。

        出了城，一路往西走，娘俩谁都没察觉他们的身后紧紧地跟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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