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卦由心生
“轰！”一声巨响从大明宫东北角的静渊阁传来，数里可闻。
硝烟过后，常渊探出一张只剩下眼白是白色的黑脸。
“好家伙……不愧是震天雷啊！”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木头假人，常渊咂舌不已，旋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走在龙尾道上的吉温被爆炸巨响吓得一晃悠，差点倒在地上。
他倒不是胆子小，实在是刚才被玄宗骂得太厉害了，心思根本就不在走路上，骤闻巨响当然也就心胆俱裂了。
所谓平地惊雷也不外乎于是吧？吉温心神恍惚间，又想起了玄宗方才的雷霆震怒和咆哮。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完，玄宗已冷冷的截住了话头，居然说什么右相数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大唐在他的治下歌舞升平蒸蒸日上云云。这简直是……屁话！自己也是鬼迷心窍，还张嘴辩驳，终于惹得龙颜大怒，“不良汉”的谩骂又一次出自龙口了！难道自己之前的分析是错的？圣上还想保着他？
吉温偷眼看看两旁木无表情、仿佛对这巨响早已习以为常的金吾卫士，心中虽纳闷得紧，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赶紧掖了掖大氅走了。
紫宸殿内，玉环不满的抱怨开了：“圣上！干嘛非得把火器监设在宫内啊？整天烧烧炸炸的没个消停！”
玄宗把心思从寻思吉温刚才弹劾李林甫一事中收回来，无奈一笑：“爱妃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乖侄儿对这新式火药的保密看得甚紧，朕这不是如他的意吗？火器监设在宫内，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总不可能泄密吧？”
“还说呢！”提起杨青，贵妃娘娘越发不满了，“青儿可是在宫里养伤呢，这般响动，怎能让人休息好？”
玄宗脸上的无奈更加明显了：“这不每天才有一个时辰会试爆吗……眼看就过年了，爱妃就当听爆竹……”话没说完，就见玉环两道峨眉已然竖了起来，玄宗赶紧改口，“好好好，停了，停了！朕这就下旨让火器监暂停每日试爆之举，直至……杨青伤愈出宫！行了吧？”
玉环转怒为喜，迎上前来嫣然一笑，娇躯已微微下福：“臣妾多谢圣上！”
“你呀！”玄宗宠爱的扶起玉环，摇头苦笑。
承香殿中，沉睡的杨青猛然坐起，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声音？像是……像是……”
秦娟丢下手中快要成型的衣衫，走到床边把杨青轻轻的摁下去，一边柔声说道：“这是火器监在试爆呢，夫君不必担心，再睡会吧。”
“火器监？在哪里试爆？”杨青心里已咯噔，听声音好像隔得不远啊。
“就在宫里头，好像是静渊阁。”秦娟见杨青不肯躺下，只好将枕头垫高一些，好让杨青靠得舒服点。
“怎么能在宫里试爆呢？这玩意儿有危险啊……”杨青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夫君放心吧，静渊阁在东北角上，周围都挺空旷的。”秦娟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随着杨青缓慢的好转，现在每日也和真真闲谈一些宫里的事情了。
“怎么前两天没听见？”杨青觉得有些奇怪。
“也不是每天都会试爆的。上次试爆的时候夫君还昏迷不醒呢。”秦娟爱怜的端详杨青的面庞，嗯，气色好多了。
“唔……哪天得去看看……”杨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三清殿，正在打坐的罗公远也被爆炸的巨响惊醒了。
无奈的笑笑，虽说不是头一次了，但罗公远还是不能习惯这么大动静的打扰。不过既然身在皇宫之内，所谓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这又不是在青城山自己的道观内，你总不能要求皇帝为了自己停了这惊天动地的试爆吧。
收敛心神，端正坐姿，罗公远缓缓闭上双目，准备再次入定。
可这回也不知怎么了，心神总是无法平静下来，迟迟不能入定。
盏茶时分后，罗公远有些懊恼的睁开眼睛，正奇怪今日自己的反常，忽地心神一动，拢在袖中的双手一阵忙活，片刻间已卜了一卦。
这一卦算出来，罗公远不免大吃一惊，眼睛都直了。
“入松！入松！”半晌后，罗公远收敛心神，忙不迭连声呼唤自己的小童。
小道士入松听得师傅叫唤，赶紧一溜小跑进来。
“快快！取天盘、符旗、火株林！”罗公远神色凝重、语速极快。
入松心头一跳，师傅这是……？什么事情如此慎重？
将一应法器恭恭敬敬的摆在静室神案上，入松凝神屏气的悄悄侍立在一侧。他五岁被师傅带到了青城山上，七年间尽心尽力的服侍这位人称“活神仙”的师傅，也学到了不少道家奥义，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可师傅本领通天，平日里是极少用到诸般法器的，就算要用，一件就足矣。除了三年前为巴蜀祈雨用到了蟠旗、桃剑和符木板外，竟没见过师傅有同时使用三件法器以上的时候！
可今天，师傅命自己拿出的可都是占卜用的法器啊！
罗公远左手立金莲指，右手掐三清诀，嘴里默念太上正一咒，脚踏七星罡，天盘置于神案正中，符旗占据八卦方位，两枚非金非玉的古钱随着罗仙师的咒语，在天盘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入松瞪大双眼看着师傅施法，这样的占卜算卦他也是第一次才看见。
“百惑去！如律令！定！”罗公远一声清叱，双眼大睁。
古钱随着他的一声轻喝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乖乖的躺在天盘上。
罗公远看着符旗指向的方位和古钱停止的位置，眼中的惊异之色越来越明显，一时之间竟忘了收诀撤步。
“竟然是真的……”
入松从未见过师傅有此异状，心中竟觉得有些害怕起来。刚往前迈出的一步又怯生生的收了回来，嘴里嗫嚅着小声唤道：“师傅……师傅？”
“啊？”罗公远有些迷茫的回过头，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儿。
“师傅……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入松，为师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呆在殿内别动，收拾一下。”
“……是。”
看着师傅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入松又是奇怪又是害怕。他印象中的师傅一直都是睿智平和、淡定从容的，从没见过师傅像今天一样惊慌失措过。入松毕竟年纪小，生怕师傅会出什么问题，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就偷偷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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