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一道炸雷轰然落下.韶棠无暇多想,忙侧身给让出了路。
“先进来?”她问。
骆夜白阔步上前再反手合上房门,霎时将屋外的肆虐风雨隔绝开来。
转身时,灯影恍惚,见她身披掐花外衫,玉面未施粉黛却莹润如脂,一双眸子蕴满了水雾,湿漉漉地看过来,叫人莫名心软。
他庆幸自己最后还是下了决心过来看一眼,要不然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待着会被吓成什么样。
清了清嗓,他道:“暮春多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你别多想。”
明明是安慰人的话语,却因着不太自然的嗓音,让人无端听出几分佯作镇定的意味来,韶棠无声弯了眉眼,只当是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害怕打雷一事,便也不拆穿,顺着“嗯”了一声。
随之视线扫他满身的水渍,道了声“稍等”,转身去方角柜里寻出一方干净巾帕,递给他:“雨势太大先别出去了,你将就着擦一擦,免得着了风寒。”
骆夜白道了谢,但手里的巾帕刚抬起又换了个方向,轻轻拢在她的肩头,而韶棠恰在此时抬起头,目光相交的瞬间,屋外的风雨好似忽然失了声音,唯剩灯烛轻曳,昏黄的光散着些许朦胧的暧昧,将二人的身影拉长。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骆夜白猛地松了手
“你先将湿发擦干。”他侧身咳了一声,“我没事。”
韶棠面上浮起绯色,方才开门那一瞬她被泼了满脸的水雾,此刻方觉额前湿湿凉凉一片,便就着巾帕轻轻擦了下,而后复又从那方角柜里取了新的巾帕递给他。
这回骆夜白没再拒绝,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来,韶棠亦坐到另一侧,两人都低着头擦拭着身上的湿发,一时静默无言。
半晌过去,韶棠将脸上及额前的湿发擦干,悄悄往对面觊去一眼,瞧着那人姿态闲雅地拭着身前的水渍,英挺眉目未显出丝毫狼狈,便不由有些想笑,原来有些人俨然一副端肃清冷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害怕雷雨天的主。
其实转念一想,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冬奶奶的小徒弟冬瑞就从小害怕打雷,一遇上雷雨天,总是二话不说就跑来她这里躲着不肯出去,可一旦将对象换成了对面的某人,她便深感违和。
她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秘密一般,嘴角压了又压,终还是没忍住,微微翘起。
少焉,又抬眼去瞧他,不巧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她却不像上回那么慌乱,而是若无其事地移了开来,笑意逐渐漫上眉眼。
骆夜白被她看得一头雾水,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莫不是他过来的这一路上沾了什么东西?
不应该啊。
韶棠将他这茫然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噗呲一声笑了,虽然极快收敛好,但还是叫骆夜白给听到了,偏偏他不好开口问,总觉得她那笑带着些许不怀好意,问不出什么好话。
韶棠的目光落到他那湿了一大半的衣袍上,想着一时半会儿擦拭不干,而他的身子到底不比常人,怕再拖着寒气入体,便委婉道:“我有些渴了,去外边拿些热茶来。”
骆夜白本想说他去拿,话到嘴边又蓦地停下,改而点点头。
他目送着韶棠的身影,在她走出去的瞬间,起身大步行至妆台前,凑近铜镜细细查看,可看了几遍也没能从自己脸上找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最后只能作罢,赶在她进来前重新坐回到软榻上,一下一下地擦拭着湿发。
而让骆夜白更为无语的是,这一场风雨并没有如他所言,来得快去的也快,还反而越下越大,雷声不断。
热茶喝了大半,他见韶棠以手支颐,倦意渐浓,便温声道:“你进去睡罢,外边还有张罗汉床,你若有事可随时喊我。”
韶棠听明白他这是要留下来的意思,这些年来她除了母亲还从未与他人共处一室过,多少有些不习惯,但外边风雨肆虐,他要是出去指不定会被淋成哪样,况且他们已有婚约,母亲还一直说他是个谦谦公子,不会胡来。
她点头应下,越过山水围屏,去里边抱了一套厚实锦被给他。
许是这两天劳神忧心又熬到了深夜,再躺回到榻上,韶棠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没多久就沉沉睡了去。
骆夜白留了一盏夜灯,走向外边的罗汉床,他身形高大,那罗汉床本就是备在窗边作小憩用,所以他一躺上去便显得束手束脚,不得不曲起长腿。
漏尽更阑,风雨渐歇。
有人一夜好眠,而有人辗转反侧。
晨光熹微,韶棠醒来时,罗汉床上已没人,只剩那一套锦被叠得整整齐齐。
一番盥栉,她心情颇好,选了件新的斗篷披上,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房间。
雨后的院子晨雾薄笼,繁花静卧,但……
她脚步一顿,眯眼看向院角处那一道萎靡不振的身影,又眨眨眼,不解道:“骆羽?你蹲在那儿做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比经历了一晚风雨的花木还要凄楚可怜?
“完蛋了。”骆羽手里捧着几枝被风雨攀折的娇嫩花枝,声音低迷:“整整两千两啊,怕是把我卖了都不够的。”
“一片叶子都不够。”
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二人两人齐齐转身。
骆羽脚下一踉跄,惊呼:“侯……公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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