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把扫帚
每学年第一个霍格莫德周总是最热闹的，雀跃的三年级学生似乎能把整个街道给塞满。
不知道其他的巫师怎么想，但艾比对于好看的羽毛笔完全没有抵抗力，不论她的宿舍里还躺着多少支没有拆过封的，此刻都不能成为阻止她消费的理由。
文人居总是有这样的魅力，各色羽毛笔整整齐齐插在铜钵里，货架上摆着的墨水几乎挑不出重样的款式，嗯，还要再买一些羊皮纸………
揣着缩小过的纸袋走出温暖的店铺，艾比被万圣节的寒风冻得一个激灵。
那么，三把扫帚？
就在她缩起脖子朝街的另一边走去时，头上的兜帽毫无征兆的滑落，露出来的鲜红长发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挑起来，在深秋的街头以一种及其违反重力的方式在空中跳跃着，就像…………就像被看不见的手扯了起来。
艾比试探着朝自己旁边的空气伸出手，摸索了几下后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实体的东西………一副圆框眼镜？
“哈利？”
下一秒空气中就出现了格兰芬多小狮子的半颗脑袋，标志性的乱毛似乎在什么东西下面拱过，有几撮直直翘了起来。
“万圣节快乐，艾比。”翠绿色的眼睛里盈满笑意。
“你这庆祝方式可真够别致的，给我看半颗飘在空中的脑袋。”艾比摸索着扯过那块隐形布料，拿在手里仔细看着，“你身上的隐形衣可真神奇，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个店铺能做出一件这样的。”
“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哈利的解释才冒出来一半就被迫中断了：艾比掀起隐形衣钻了进来。
“嘘。”液体一样的银灰色布料之下，她作出噤声的手势，哈利立刻乖乖站在原地不出声。
“……每天除了吃，你们还知道什么？真是不知道霍格沃兹当年怎么会招收你们这样的饭桶。”德拉科马尔福拖着长腔的傲慢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克拉布和高尔笨拙的陪笑。
德拉科状似不经意地往他们的方向扫了几眼，似乎发现了什么，哈利狐疑地低头想看看隐形衣是不是没有把他们完全罩住，结果整张脸埋进了艾比浓密柔软的红发里。
不知道散发出来的香味是什么，淡淡的一直往哈利的鼻腔里扑，这让他的鼻头开始有些发痒，接着那种瘙痒的感觉迅速蔓延起来。
我终于知道做芝士焗龙虾时龙虾的感受是什么了，哈利想着，它一定是从头部开始变熟的。
艾比盖尔诺特的头发绝对是整个魔法世界最好的隔音材料，瞧，哈利波特把脸埋进去后连马尔福越来越厌烦的吐槽声都听不到了。
“哈利，哈利？”等他们走远，艾比用手肘碰碰身后石化了一样的雕塑哈利，“我们走吧？”狭小的空间里转过头，看到一只熟透的小狮子。
隐形衣是挺好，就是布料不透气，看把可怜的哈利闷成什么样子了。
“你不是说半小时后在三把扫帚里等我吗？怎么到这里来了？”钻出隐形衣，艾比掏出自己二年级结束后就随身携带的小圆镜子，装作在和谁用双面镜交流的样子。
“我出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一点，”哈利轻轻抓住她的右胳膊，好让她知道自己的大致方位，“罗恩和赫敏今天走的特别早，他们觉得我不能去，想要替我把所有有趣的东西都买回来。”
“你没有告诉他们密道的事情吗？”
“下次吧，至少让我像个正常的三年级学生那样享受一次愉快的霍格莫德周。如果赫敏知道了，绝对会让我在她的据理力争之中度过整个万圣节。”哈利的叹息声隔着隐形衣变得模糊起来，“而且，她和罗恩最近一直吵架，好不容易这件事能让他们休战一天，我实在不想破坏难得的和平。”
“也好，”艾比理了一下头发，重新把兜帽戴上去，她一直都有些怕冷，“你这一次想先去哪里？”
“我记得你说过这里有一家店叫德维斯&班斯？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好啊。”艾比点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脚步，“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这个店？”
“哦，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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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你在这里！”赫敏惊喜的发现人满为患的三把扫帚里有独占一张桌子的好朋友，“罗恩去叫酒了，我们能和你拼一张桌子吗？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啊，好，好啊。”艾比下意识往哈利的方向挪了挪，让出另一边给赫敏，她可不希望成功潜藏了一上午的哈利在这个时候被发现。
“嗨，艾比。”过了一会儿罗恩端着两杯黄油啤酒也走过来，艾比只好往旁边又挪了挪才让罗恩也坐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和身边大气都不敢出的哈利紧紧贴在了一起，中间连一张羊皮纸都放不进去。
但愿他手里的黄油啤酒没洒。
“这里实在是个神奇的地方，不是吗？”赫敏试探着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黄油啤酒，舒适地眯起眼，“到处都是新奇可爱的小玩意，和哈利去年分给我们的那些差不多一样有趣。”
“是啊，也不知道他当时哪来那么多霍格莫德的东西，一问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罗恩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艾比心虚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听他继续说，“可惜他今年不能和我们一起过来。”
“他现在没办法来也好，我敢打赌，杀人犯布莱克正在外面找机会接近哈利呢，只有霍格沃兹才是最安全的。”赫敏理智分析着种种利害关系，活像讲解变形术原理的麦格教授。
“嗯，挺好。”艾比低头瞥了一眼旁边的空气，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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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人之间可供讨论的话题其实并不多，没几句就说到了巴克比克。
“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对待海格，”罗恩忧愁地大口喝着黄油啤酒，“他已经进过一次阿兹卡班了，难道要再进去一次吗？”
“他们不能把他关进去，那不过是一次意外事故！”赫敏的反驳激烈极了，可迟疑还是写满一脸。
“我觉得他们不会直接朝海格发难。”艾比下意识想懒散地靠着椅背，换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放松下来的手往旁边搭的时候意外碰到了一条看不见的腿，吓得她连忙坐直了身子。
赫敏对她突然的动作感到不解。
“呃，我是说，就像赫敏说的，这追根究底不过是一次意外事故，海格最多算管理不当，失职，他们并不能判处他什么严重的惩罚。”艾比镇定地继续之前的话题，“而大马尔福先生想要更好的效果，他应该会把矛头指向巴克比克。作为实实在在伤过人的动物，它的行为可以被看作自我防卫，也可以被判为凶恶怪兽恶性伤人。如果威森加摩判定它是嗜杀的危险动物，它大概率会被判死刑。”
这样更残忍，对海格的伤害也更大。
“可怜的巴克比克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赫敏郁闷地往桌子上一趴，毛茸茸的头发也跟着散在桌面上，“也许我们可以通过庭审来帮助他们，图书馆里一定有类似案件的档案。”
一听又要跑图书馆，罗恩立刻蔫答答闭了嘴。
艾比摇摇头，觉得赫敏对于成年人世界的尔虞我诈了解太少，太过理想主义：“如果按正规章程办事有用，马尔福一家不可能那么嚣张。你们知道大马尔福先生是做什么的吗？”
“商人，他们做生意。”巫师界土生土长的小巫师罗恩抢答，“虽然不在魔法部任职，但几代经商让他们非常有钱，非常非常有钱。”
“对，他们很有钱，世代都是魔法部的主要资金支持者，即使在魔法部内部没有任何名义上的权利，也足以让他们左右高层人员的决定。对福吉来说，巴克比克只是一只伤人的畜牲而已，定什么样的罪可能就在他一念之间。我们擅长权衡利弊的福吉部长绝不会为了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和自己的金主翻脸，即使我们成功让他明白巴克比克是无辜的。”
“可是这样法律的意义就基本不存在了。”赫敏皱起眉，想要反驳艾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真讨厌这样的说法，可是赫敏，钱和权可以控制好多事。”艾比喝了一口黄油啤酒，似乎对自己的话感到异常不适，“就像霍格沃兹，我们在这里上学只需要自己付书本费就可以，教学、用餐和住宿完全免费，为许多小巫师提供了便利，而这些费用由魔法部全部承担，这就给了魔法部一定控制和管辖霍格沃兹的权力。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是魔法部在支撑学校的正常运作。”
小桌上陷入了沉默。
“难道我们就不管巴克比克了吗？”罗恩小心翼翼问道，他记得艾比非常喜欢那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天天去禁林喂它。
“当然要管！”一扫之前的阴沉，艾比钴蓝色的眼睛里重新迸发出光芒，“再有钱有权力的船队都怕半路杀出来的海盗，从麻瓜界到巫师界都是这样。”
“什么意思？”
“在他们行刑之前，我们放生巴克比克。”她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语气说着，听上去好像考虑这个计划好长时间了，“他们见过巴克比克后，我就溜过去喂它一瓶染色剂让它变成其他颜色，然后悄悄放它走。如果它在事情平息之后回来，就长期服用染色剂，再换个名字。皆大欢喜，不是吗？”
反正大部分人（很可能是除了海格的所有人）都是通过毛色来辨别鹰头马身有翼兽的。而且艾比对于自己潜行的水平很有信心，她从小躲在墙角偷听布莱恩诺特和他人的谈话，几乎从没有被发现过。
“我上次听到这样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出毛病的计划还是在去年的圣诞节。”罗恩的话为他赢得了赫敏一记含着警告的瞪视。
“如果万不得已，这的确是一种有效的方法。”赫敏点头表示对这个计划的肯定，“但我们至少得试试，再追名夺利的地方也会有真正正义的人在，他们不一定就会听马尔福的。”
“我可不会对此持任何乐观态度，特别是在福吉插手之后。”艾比从小就旁观着他们之间的利益往来，深切地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无底泥潭。
“总要试试看才知道。”赫敏抿了一口黄油啤酒，开始在脑海中认真构思论据和观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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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霍格莫德最好的店铺？我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如此，真不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一道熟悉到艾比想翻白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另一句急切的附和。
“他们这些人见过什么好东西啊？一群没见识的家伙，当然会把这里当做什么神奇到不可思议的地方。这些东西就算捧到我们面前都没有人稀罕。”当然是潘西帕金森，毫无悬念，她绝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吹捧德拉科的机会。
罗恩一副要当场呕吐的表情。
三个人竭尽全力维持着小桌上的平静，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口接一口喝着杯里的金黄色液体。
直到克拉布端着一杯看上去很精致的饮料放到艾比的面前。
“德拉科说了，总是和这样的家伙们混在一起，连什么是好东西都要分辨不出来了。”克拉布努力模仿德拉科那拖着长腔慢吞吞又趾高气扬的语调，这让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可思议的愚蠢上了好几分，然而本人并不自知，“他说这是给你的，不要自甘堕落给纯血诺特丢人。”
艾比什么都没有说，直愣愣朝德拉科那边的座位望去。
小马尔福少爷光速扭头（再快点就可以和没头的尼克做伴了，艾比毫不怀疑），生硬地加入潘西不知所云的对话，似乎这样就能完美掩饰自己刚刚往这边看的丢人行为。
完成了任务的克拉布大摇大摆挤过人群走向他们。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赫敏有些沉不住气，烦躁地在座位上扭动着。
他想跟我和好。
从小一起长大，艾比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纡尊降贵地微微透露出一些近似于示好的态度，想让艾比像往常那样接下这怎么看都像灼热拨火棍的橄榄枝，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一起忘掉之前种种不愉快，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这杯看上去就很精致的饮料就是他烫人的橄榄枝。只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端起它，甚至不需要真的喝上一口，用不了多久德拉科就会像往常那样趾高气扬走过来和她说话，仿佛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对此，她有百分百的把握。
这很容易，不是吗？你曾经这样做过无数次，端起它，然后一切就恢复原样，一个声音在艾比脑海中这样说道。
玻璃杯看上去并不重，甚至比她惯用的击球棒都要轻很多，放下黄油啤酒，伸手端起它，轻而易举。
艾比不需要抬头就能感觉到罗恩和赫敏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有隐形衣下哈利的，当然。
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两张桌子上的人一起盯着那杯饮料看，仿佛那是世界杯决赛球场上的金色飞贼。空气静止了好久，久到艾比手里的黄油啤酒连最后一点泡沫都消散了。
“你们要去蜂蜜公爵看看吗？最近那里新推出了许多新款糖果。”喝光手里冷却到快要凝固的黄油啤酒，艾比带头站了起来。
门边基本没有什么人，他们走的很快，可艾比还是听到了重物砸在实心木桌子上发出的巨大响声。
她加快了脚步。
一杯饮料可以修复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这完全没问题，可它无法让艾比和德拉科重新成为一个世界的人。她不可能永远假装自己真的存在于德拉科马尔福，一个彻头彻尾的马尔福所热爱的世界里，就像她不可能允许自己永远以纯血诺特家族一员的身份存在。
艾比盖尔诺特不可能做到。
矛盾能凭几句话就消除的时代早已过去，他们早就长大了，开始各自朝着不同的、无法共存的世界追寻。
这是第一次，她咬着牙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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