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望月崖上，罡风阵阵袭来。

        风时遥立在最高处，雪白衣袍翻飞。如霜月华洒在他的衣襟上，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更添三分清辉。

        望月崖高达百丈，常被天心派弟子们誉为天际之巅。寻常修者很难以剑驭气，乘风迎立，攀登而上。纵有修为不凡者抵达望月崖，站在最高处时，不免生出高处不胜寒之感，一个个倍觉孤独。莫说在上面修炼，就连在上面待上半天，可能都忍受不了。

        一般来说，大多数修士们都会选择山清水秀的仙山福地，作为自己修炼洞府。谁愿意常年累月，忍受着寒风的拍打？

        只是，风时遥是个例外。

        越是天才，就越例外。

        他十六岁时，悟出了惊雷剑法第七式。惊雷剑法是由天心派开山祖师爷-云山真人所创，是天心派的镇山奇术。剑谱上所记载惊雷剑法共七式，每一招都精妙绝伦。

        自天心开宗立派以来，宗门之中也出现了许多惊艳之人。但，除开山祖师爷外，从未有人悟出惊雷剑法第七式。就算宗门中的佼佼者，也只不过是悟出了第六式。传说练到第七式，便是剑招大成之日。

        剑式大招之时，能引九天神雷而下，宛若天降神威。

        当然自从云山真人陨落之后，没人能亲眼见到这种奇术。众后辈弟子们，也只是在宗门剑谱中读到关于惊雷剑法第七式的介绍。

        人人羡慕向往，却无人能做到。

        不过，十六岁的风时遥堪称创造了天心派的奇迹，他让天心派众弟子目睹了这一镇山奇术的威力。

        那年，十六岁的少年，身穿一身白袍，立于明月之下，手持三尺清风。灵犀一动，剑气纵横。少年挥舞长剑，足尖轻点地面，矫健身形跃于长空中，施展惊雷剑第七式。

        风时遥剑术行云流水，已接近如火纯青之境，实在让人佩服不已。当然更让人惊叹不已的还在后头。

        只见前半会，还是清风徐来、明月高悬的夜晚。

        后半会，天空中乌云密布，惊雷滚滚。

        众弟子从前只在宗门剑谱中，看过关于惊雷剑第七式的介绍，从未目睹。今日一见了，个个惊叹不已，瞠目结舌。虽然他们练不成这绝学剑招，但有生之年，能够目睹也是一桩幸事。

        至此，风时遥名动一时。

        在那年的仙侠大赛上，风时遥凭借惊雷剑第七式夺冠，从此威名远播，名动各宗门。名字常年列于世家公子榜第一，让人称颂不已。

        就是这样一个奇迹般的人，在二十岁的时候，从宗门清幽雅静的修炼场所中搬了出来，把望月崖作为自己的修炼场所。他在望岳崖边辟了一处洞府，用以清修。

        风时遥来到望月崖之后，从没感觉到高处不胜寒之感。他一心只求剑道，只希望在艰苦环境下能磨练自己的意志，以领悟更精妙的凛凛剑意。

        这是当年风时遥的心境。

        当然，如今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

        自从云锦画身死的这些年来，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世间，

        真的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当年的他一心追求剑道，断情绝爱，从不知牵挂为何物？后来，他这样的人，心中竟然也有了牵挂。

        只是，他所牵挂的人到后来和宗门大义水火不容。

        风时遥有心想两者兼得，但何其难？

        亲眼见到自己最爱护的徒弟，最牵挂的人，死在青锋剑下时，那一刻，风时遥哀莫大于心死。

        他不忍杀爱徒，可云锦画却是死在他剑下的！

        风时遥每每回想起那时的场景，总是心中颤抖。身边再没有了这人的陪伴，身边再没有了如同鸟雀般的聒噪声。

        他有的是孤独，孤独侵髓入骨过。

        风时遥心中酸楚，喉结微动，嘴唇中全是艰涩。

        人人都以为他在望月崖上，是在清修，是在悟剑道。殊不知风时遥是在忏悔，是在静思己过。

        二十年来，饮尽风雪，终不得一人归！

        ……

        望月崖上的明月依旧冷冷挂着。

        望月崖上的罡风依旧冷冷吹着。

        风时遥独自一人站了很久很久。

        不知何时，他身后来了一人，当这人的足尖刚一落地，风时遥已然察觉到对方气息。剑尊不由得收敛心绪，将所有的酸楚艰涩通通藏匿心中，对外依旧是一副漠然的神情。

        除非剑尊自己吐露心声，否则，旁人是窥不探他半点心绪的。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天心派的掌门莫清微。

        风时遥与莫清微的师父-楚伯宁是同辈之人，算上这关系，莫清微也得喊风时遥一声师伯。

        只是这师伯神通广大，乃修界第一人。而且生性淡漠，无形中给人一种疏离感。

        普天之下，大概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如果说有一个人例外，那这个人肯定是云锦画。

        要是询问云锦画，剑尊风时遥是个什么性情的人？

        云锦画肯定答曰：挺好玩的人啊。

        莫清微不是云锦画，别说在风时遥面前放肆了，他连半点逾矩的话都不会说。他是个端方雅正温润如玉的人，一举一动都符合君子之风。

        当然，莫清微也从不敢称风时遥一声师伯，只称之其剑尊。

        莫清微向风时遥行礼，恭声道：“弟子见过剑尊。”

        风时遥知道莫清微的性子，不是那种爱扰人清修的人，他来望月崖的次数不多。

        每来一次，必定是有要事。比如上一次来，是为了求他出手救受伤的女弟子。

        风时遥虽闭关多年，不动剑，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但，他毕竟是天心派一份子，又深觉莫清微当年在临危之际任掌门，以一人之力扛起宗门，实在很不容易。

        因此，每次莫清微来望月崖求风时遥帮忙，他大多会出手。

        念及至此，风时遥轻轻颔首：“你深夜而来，是有要事？”

        莫清微温润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来，缓缓而道：“弟子是来和剑尊禀报一个好消息，之前那名重伤垂危的弟子如今苏醒了。”

        风时遥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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