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好容易找到了光明正大当面揭于孟甫短的机会，段梅兰怎么肯轻易放过。
一顿阴阳怪气的明贬暗讽，怎么难听怎么说，怎么气人怎么来，于大少爷听了当场气绝身亡最好。
奈何于某人脸皮太厚，丝毫没有一点羞耻，反而凶狠地痛斥道：
“段梅兰，你皮又痒了不是？”
别说，被于孟甫这张臭嘴一提，他身上那些挨了拳脚的地方又开始莫名地发烫犯疼。
可段梅兰是谁啊，十三岁登台唱戏卸完妆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督军的小儿子。于孟甫这点干巴巴的话怎么可能真的吓唬到他！
但打心眼里害怕和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段梅兰两只眼睛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瑟缩着，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唐婉嫣身上那件棕色大衣的一角，凑上前去无比担忧地说：
“他在家也这么和你说话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吓死个人了……”
于孟甫果然上当，长臂穿过唐婉嫣身后，隔空把他从座椅上猛地拽起来，威胁道：“活腻了直接说就好，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顷刻间，段梅兰仿佛一下子掌握了和于孟甫对着干的窍门，话说得软了，嘴角弯起抿唇一笑的模样也更气人了。
“于少别动怒，我是婉嫣的朋友，适时担心一下她的人生安全也是应该的嘛。”
于孟甫悲催地发现碰上这么个颠倒黑白的男狐狸精，自己除了爆粗口骂人，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碰巧这时，司仪宣布：“河南29号战国墓葬青铜编钟最后成交价为二百八十万元。再次恭喜17号嘉宾，拍得了本场最后一件珍品！”
就在他们的争执中，号称举世罕见的战国青铜编钟的归属已然尘埃落定。
唐婉嫣以向拍卖行递交价值二百八十万元的资产为代价，成为了这套被埋藏在地下两千多年的宝物重见天日后，名义上的第一位无可争议、实至名归的主人。
在方才的竞拍中，她一鸣惊人、出手果决。
全场掌声雷动，在场人纷纷过来祝贺，只求亲眼一见这个赢过了一堆业界大佬的年轻姑娘。
祝贺的话语像缤纷的雪花纷至沓来，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于孟甫挡在唐婉嫣身前。
段梅兰以为他又要刷什么花样，忙紧张地站起来。却只见于孟甫微微颔首和众人道了声“抱歉”，一手紧紧揽在唐婉嫣后肩，一手拨开越来越多涌过来的人群，拥着人走了……
不出所料，走出渤海饭店以后，外面层层包围的记者才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遥遥望了一眼，于孟甫本想一鼓作气冲出去，待看到唐婉嫣手腕内侧一道淡淡的红痕，便放弃了，搂着人又绕回到里面。
“怎么回来了？”
唐婉嫣不解地问，于孟甫皱着眉指了指外面，两手叉腰说：“人太多了不安全！”
方步云诧异地看着这两人，向来在人前说一不二的唐婉嫣竟然听话的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一点异议。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只要有大人在遇到事情就会习惯性地依赖信任，一点心也不操，安安静静等着于孟甫想办法。
段梅兰跟着人潮往出走，意外看到了滞留在大堂的三人。
故意走上前问，“打算吃了庆功宴再回吗？唐小姐，一定要算我一个！”
于孟甫脸色难看，方步云东望西望看了一圈实在不敢随便说话，唐婉嫣见状解释，“我们……”
还没说完，就被于孟甫截住了话头，变了个人似的，难得面容和善地对着段梅兰，亲切地询问：
“有点小麻烦，段老板帮个忙呗！”
段梅兰眼睛立时瞪得老大。
什么情况？
有生之年于孟甫居然舍得让他有机会见到笑脸，简直大海里跑骆驼还稀奇。
于是爽快表示：“说吧，要我做什么？”
十分钟后，守在门口的记者们惊讶地发现，梨花堂的段老板和买下战国青铜编钟的唐婉嫣一起走了出来。
唐婉嫣仍旧穿着那身淡黄色过膝的丝绒旗袍，大约是方才受了惊吓的缘故，用棕色大衣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脸，害怕地缩在段梅兰臂弯。
照相机的闪光亮个不停，快门声像工作着的电报机似的响起来没完没了。
京剧名伶和商业大亨的爱情，啊不，婚外情！谁不想第一时间把最详实最劲爆的材料发表在自家报纸上呢！
段梅兰仔细护着“唐婉嫣”进了车，等汽车往前开了一大截甩开后面的记者，才温柔地把人头上罩着的棕色大衣拿了下来。
这一拿不要紧，只见取下大衣里面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冲他笑，段梅兰登时吓得往后靠，后脑勺险些撞到车顶。
“你是谁？”
被温柔呵护了一路的女招待慌忙介绍自己。
“我是小琴。于，于先生让我来的！”
段梅兰怒声道：“他让你来你就来，你没脑子啊？”
被陌生人骂和被一个自己倾慕多年的名人骂，完全不是一回事。
段梅兰年纪轻轻就火遍大江南北，靠着一副好嗓子和玉树临风的外表，不知是多少青春少女倾心仰慕的春闺梦里人。
想当年，梨花堂把当家花旦的宣传照贴遍津城大街小巷的时候，每每在路上偶遇段梅兰的画报，她也春心萌动过。
然而现在，只剩下委屈和惊慌了！
女招待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五个大洋力证清白，说话也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他，他给了我钱，还说，如果成功把记者引开，段老板也会给小费的。”
段梅兰一时竟生生气笑了，麻溜从裤兜里掏出两块大洋塞给女人，紧接着叫司机停了车。
“拿上钱赶紧走！”
女人犹豫着还想说什么，碍于车内好像随时要爆炸的氛围没敢再开口，可怜兮兮拿着钱下了车。
段梅兰左手紧扣在汽车后排的真皮座椅上，咬牙切齿道：“于！孟！甫！”
就在另一辆背道而驰的轿车上，唐婉嫣对他的处境忧心忡忡，“记者那么多，段梅兰那边不会有事吧？”
于孟甫随口敷衍道：“不会，他们拼了命要采访的是你。一旦发现里面坐的是小琴，就不会穷追不舍了。”
城市的夜空很难见到星星，五光十色的霓虹和路灯的光盖过了所有。
汽车在灯火辉煌的都市疾速穿行，唐婉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于孟甫抓着左手放在唇边。
温软的嘴唇摩梭她的手掌，一下一下亲吻，痒痒的，绵绵的。
安静无声的车厢里，她的心跳声成了此时此刻最大的动静。
唐婉嫣慌张地看向前面，生怕司机在开车间隙瞥一眼后视镜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然而于孟甫却不肯放开她，甚至还不嫌事大地伸长手臂将她的头摁在右肩。
终于舍得把她的手挪开嘴边，但仍不肯松开，而是霸道地抓着放到他俩眼前，大拇指轻抚着唐婉嫣左手腕上的割痕。
用明明低沉却不容拒绝的口吻，轻声问她：“为什么弄伤自己？”
唐婉嫣垂下眼皮，沉默着没有回答。
白天的事已经过去，她就不想再提及，无缘无故平添一个吵架的理由。
过了好久，于孟甫就那样一直将她亲昵地搂着，唐婉嫣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于孟甫温和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即使今天最后竞拍成功的人是我，知道你一定要，我就会给的。”
竞拍？
对，于孟甫和她抢编钟准备要送给那位刚到津城的黄专员做礼物，以此为契机，向南京的高层示好，换取政府对于氏的支持。
这种事情一定是早早就通过气了，到约定的时间，于家如果没有按时“上贡”，那位黄专员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所以于孟甫才会想出给她下药这种烂招，阻止她参加最后的竞拍！
可是现在编钟被她拍下了，于孟甫的计划自然也被打乱了。
如果那位黄专员强行索要，他们该怎么办？于家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唐婉嫣忍不住一个激灵一下子惊坐起来。
紧张地问，“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于孟甫把她挣开的手再度抓回去，理所当然地表示，“带你回家包扎伤口啊！那么长一道口子，也不处理，也不擦药，就那么晾了一下午。又是淋水又是衣服蹭的，你想感染溃烂长腐肉啊？”
“什么呀！我说的是正经事！”
于孟甫很无辜，“我说的就是正经事呀！”
唐婉嫣彻底无语，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编钟没了，那位黄专员那里怎么办？”
哪知于孟甫一心全在她手腕上，根本不想那码子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没有就没有呗！不用担心，只是之前托人捎去一个口信，他知不知道还两说呢！人家那么大个官，日理万机的，没准早都忘了！又没有白纸黑字写明，我不提，你不提，这事也就过去了。再者说了，就算他心有不甘，想通过不法手段获取，白天黑夜那么多保镖看着呢，他还能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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