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姐姐，给你玩
小玉可不理李卉芷的间歇性神经质，她拿了个小布包，包上一些点心糕点之类的包起来，以防李卉芷突然什么时候饿了，穷乡僻壤的，吃什么！
同老爷一样，李卉芷也坐上了马车，今天为了吃农家乐，她还特意妆扮了一下。显得她的心情不错。最近一段过得有些太憋屈，不出来透透气，真怕会闷坏。
先是沿着运河堤走了一段，接着就拐进了小路，路不是很平，坐在马车里，一颠一颠的，屁股生疼。但是一路的美景刺激着李卉芷，满眼红红绿绿的。微风吹来，一阵香甜。
一千年前的稻田里已经开了花，泥鳅在湿润的稻田里拱来拱去的，吃着落下来的稻花。空气中满眼全是生机。气候若是继续顺畅下去，今天应该会是一个丰年。到了秋收的时候，他们大概能还上新借的银子吧！
虽然艰难，但人总得往前看不是！
只只蝴蝶在马车外飞来飞去，看得李卉芷心情十分愉快，她扯着喉咙唱道：“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这儿也忙，那儿也忙，小蜜蜂也忙，蝴蝶也忙，啊……绿野茫茫天苍苍！”
小玉惊喜道：“大小姐，你在唱什么？好好听，我也想学！”
“好，这是还珠格格的歌，我教你！”
“什么是还珠格格？”
“那是……两个清朝公主的故事！”
“什么是清朝？”
“……”
李老爷坐在前面的马车，听到后面李卉芷和小玉起起伏伏唱歌的声音，嘴角不由得泛起一阵笑意，这孩子，现在是想开了，性子开朗不少，虽然不太着调，没个样子，但是也不错！看着也开心。
路途十分远，李卉芷先前还十足的兴奋，但后来经不住马车的颠簸，慢慢也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马车一停，这才醒来，下了马车才发现，原来到了。
这里就是茶地啊！
李卉芷想起了黑人茶倍健的广告，大概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拍的吧？
眼前满眼全是绿油油的。夏茶正在采摘，茶农们摘完后，要经过晾晒，烘烤，炒干，制饼等工序，虽然繁琐且费时，当然也很辛苦，但全家人甚至全村人的希望都在此，忙忙碌碌的，也是想图个温饱。
一个又老又瘦的老头子笑眯眯地站在马车前面。而他身后，则站了几十个畏畏缩缩的茶农。他们都满眼欣喜的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直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那当然！茶农们一年四季只看到晒得黑瘦的采茶女与老婆子，何曾见过李卉芷这样皮肤白皙又白又胖的少女？在他们心里，以前有个叫武则天的女人很了不起，还做过皇帝，而眼前这个少女，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武则天没有人见过，眼前这个女孩子却真真切切的站在这里。
胖胖的真可爱，还会笑！
李卉芷莫名的心一酸。眼前这些黑瘦的畏缩的人，却是千千万万个茶农之一。他们常年劳作，皮肤晒得黝黑，一个个弯腰弓背的劳作，腰早已伸不直了。但从他们眼里的善意可以看出，他们非常欢迎自己。
想是李老爷早就跟他们说过，李家以后的生意会由自己来接手，而这次资助的主意，就是自己想出来的，不但如此，还四处张罗借钱，以保证能让更多的人能拿到银子。想必李老爷早就对自己大大夸了一番。
这些人一看到李卉芷，竟然全部跪了下去，口里称着谢谢大善人。
李卉芷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这些年纪可以做自己叔伯爷爷的人，这些终年劳作得直不起腰来的人，竟然跪自己！因为自己借钱来，让他们度过了这次难关！
她哽咽着让这些人都起来，仍是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自己做的，何当如此！
古往今来，莫看那些起事造反的百姓，那都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走上了绝路才会去造反，但凡能吃饱肚子，谁会拿命去造反？他们求的并非大富大贵，只是温饱而已！
当然，像安史之乱之流，不在此类！那些都是权贵间的勾心斗角，全部只会祸害百姓而已。
李卉芷等心情平复了些，才去看着父亲与那些人签上合同。其实合同什么的，全看村长的意思。除了村长外，认识字的并不多，大部分只是盖个手印就完事。他们大概知道，这一次朝廷摊派下来的税，是有着落了。
李卉芷看得心情很复杂，早已不是早上雀跃的心情了。
忙着忙着，就到了中午了。
果然是农家乐。
家家都邀请李卉芷去他们家吃饭。看着他们破衣褴衫的，李卉芷很想说不用吃了。但是他们都盛情相邀，一定要坚持，李卉芷没得法，只得就近处去了一户人家。也就是刚下马车时看到的那个又黑又瘦的老人家。
工夫不大，老人家就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端了两样小菜出来。还有两碗稀粥，一碗红薯。
老人家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家里没有什么好的，将就吃吃。
李卉芷看得又是心酸。
这菜真没什么好的，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农家乐的样子。一看就缺油少盐的，能好吃到哪里去？可这已经是他们仅能拿得出手的了。
李卉芷笑笑：“让阿公费心了！你也过来一起吃啊！”
“啊……阿拉吃过了……吃过了……”老人朴实的说着，拘谨得手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好。
李卉芷想，大概他们不大好意思跟别人一起吃吧，想了想，也不坚持，就拿起了筷子。
一个小男孩睁在滴溜溜的大眼睛，从墙角边冒出了个头来，眼里有些对食物的原始渴望。
老人家看到李卉芷朝那边望，也看到了那个孩子，远远的立即哄他：“虎子！刚刚才吃又饿了？先进去，进去！阿拉一会儿再给你弄！”
但孩子就是不走。
李卉芷轻轻走过去，牵了孩子过来，那小手黑黑的，不知道在哪里摸过什么。
旁边盆子里有些水，李卉芷将孩子的手洗了洗，就牵到桌子边上来。
老人一直手足无措的看着。断断续续的让虎子回去。但虎子似乎因为跟着李卉芷，就显得有恃无恐起来。
李卉芷将自己面前的碗放到虎子面前，让他快点吃，迟疑地看了看爷爷后，虎子大口吃了起来。
这一顿李卉芷自己吃得很少，李老爷也吃得不多，几乎都是让虎子一个人吃了。根本不像老人家说的，刚刚才吃过。
虎子这顿吃得肚子溜圆，高兴地拉着李卉芷：“姐姐，你来！”就往后面走去。
不知道他要献什么宝，李卉芷有些略心酸的跟着他。
但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她再也走不动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虎子的奶奶在厨房灶下，端着一碗鱼的骨头在慢慢嚼着，吃力的嚼着，终于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另一碗，则是几乎数得出几粒米的汤。原来她一边就着那碗“米汤”，一边咽着鱼骨头。而鱼身则已经摆在了外面自己的桌上。
她原来还在想，中午这一顿就让客人吃这么稀的粥，以为这是这里的吃饭习惯而已。原来他们家根本是缺米！
从那碗米的数量来看，自己这一顿，可以说吃掉了他们至少三天的口粮！
老奶奶看到李卉芷流着泪，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起来，站起来说道：“闺女伐哭，伐哭，阿拉喜欢吃骨头！阿拉喜欢！”
李卉芷再也忍不住了，一转身就大哭起来！这老阿婆连牙都不知道剩几颗了，还假装说她喜欢吃骨头！
李老爷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原是想安慰她，哪知道她哭得更厉害了。
老头子走过来，小声责怪阿婆：“你就不会再等一会再吃？饿死你了？”
小玉走过来，将那包包着糕点的小包递给李卉芷。
李卉芷接过来，递给了阿婆，哽咽着说道：“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阿婆迟疑着，不好意思地接过包，瞅了老头子一眼，看他没说什么，便转身将包放到灶台上。
虎子一个人已经回来，看到李卉芷在哭，将手里的一把玩具弓拿了过来，递给她，说道：“姐姐不哭，给你玩！”
不过是把树枝做的弓，玩得皮都掉光了，想必是他经常玩的玩意儿。这穷人之家，哪有什么好玩意？他应该是拿出了他仅有的了。
李卉芷摸摸他的头，说道：“谢谢你，虎子！你很懂事，但姐姐是女孩子，姐姐不玩这个，你自己留着玩吧？”
虎子不解的接回弓，拿在手里看着，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不要他的玩意。
李卉芷问李老爷：“为什么会这样？咱们不是借了银子吗？”
李老爷摇摇头，叹了口气。
虎子的爷爷在一旁笑笑说道：“啊……没有什么，年年都是这样，熬过这两个月就好了！现在青黄不接，没有办法！”
缺了牙的嘴笑得很无奈。
这样的笑容，更是令人心酸。
李老爷解释道：“茶农和桑农之家，没有种水稻的，年年的口粮都靠买。但是每逢这青黄不接的日子，米价就会出奇的高。只有等到秋季新稻子收了，他们这些种茶的，就到种稻子的那里买些粮食。现在借的银子，要是按秋收后，或可多买些粮食，但现在，买得很少！他们惜银子，先攒着！秋收后再买。”
那就意味着，他们要这样撑到秋收后！
可稻田里才开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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