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慎宁理好心思，还是对萧云羡道：“长宁府不是久留之地，等再过几日，你便请奏陛下，回西北去吧！”
今夜听郭生言语，莫不是陛下真打算将萧云羡留在此处。原来他是极为厌恶这萧家人的，从来不愿多看他们两眼，可现在木炎势弱，皇上可是觉着西北的威胁应该是萧氏父子了，把萧云羡留在此处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羡玩味一笑，有时他觉着这易常宁无比忠心大齐，忠心皇帝，哪一步不是为严家着想，可有时他又觉着这个人也不是和皇帝走同一条路，甚至有些时候会背道而驰，便如现在。
“你说得对，这长宁府与我格格不入，待在此处浑身都不舒服，等过三日，我就带着那些赏赐回西北。”
慎宁满意地点点头。
想到手下送来的书信，她说：“我手下来报，木炎带着三百合塔人回了古离原，只是木氏一族甚不满意此战结果，他的族长之位岌岌可危。木凉的两个兄弟，还有不少木氏旁系虎视眈眈，他们手下各有士兵，我担心木氏分化，到时游离在古离原四处，更难掌控。”
“你若回了西北，或许可以换种方式消灭木氏。”
她提起木炎，却让云羡眼神一冷，他想起了数月前牧云城一战，沈雄说是易常宁最后带兵与之作战，把木炎打得四处溃逃，可他溃逃之后，却是再也没有结果了，易常宁派人去追，也没有找到人。
可笑又拙劣的借口，怎么可能找不到？
木氏是域外人，五官习性与齐人相差甚重，三百个合塔人在大齐流窜，怎么可能找不到。
要么是不想找，要么……是有人故意放他离开。
云羡偏头，不看旁边的人，而是长叹一声，幽幽道：“易将军也给个主意，我该换什么方式消灭木氏？”
慎宁许久没有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她扬扬眉，道：“木炎杀死了三个弟弟才称王的，可其实木凉还留下了一个小儿子……若是重新扶植一个，也不是一件坏事。”
“是那个齐女留下的孩子？”云羡摇摇头：“不可能！合塔人不会拥立一个有齐人血统的孩子做他们的王！”
慎宁一笑：“那是他们轻看了那齐女的身份，她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云羡转过身子，微微蹙眉，十三年前木凉从长宁府掳去不少千金贵女，连公主都有。先帝求和后，为防止士兵抵抗，竟把不少将领将的家属送给木氏。
身死而为国捐躯，所换的却是父母妻儿拱手于敌人，受其羞辱。至此以后，齐人更是轻武，无人再愿当兵入伍。
那些被掳掠的齐人不受西北苦寒，不受去时艰辛，不受外人羞辱，不少人死在了去往西北的路上。
要么自尽，要么瘟疫，要么虐杀，不得善终。
可偏偏木炎瞧上了其中的一个齐女，后来那齐女怀了身孕，奈何其身份特殊，生下的儿子也不受重视，木凉死后，木炎杀了三个弟弟成为木氏一族的族长，或许是因为占了齐人血统的关系，木炎没有对这个孩子下手，他和其他合塔人一样，像野草一样顽强生长。
萧云羡熟悉木氏，也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和木炎想的一样，不过是一场风流留下的种子罢了，不值一提。
可今日听易常宁这么一说，或许这个齐女的身份值得一探。
“你还还记得薛楚君？那齐女就是她的亲姐姐薛楚琳。自打她被掳去古离原，却是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她声音轻缓，直到消失不见，幽幽的语调里能让人听到无限忧伤。
不是不想回来，是不能回来。
天子连公主都没有接回，区区臣子的女儿，如何敢回来？
云羡了然：“你想让薛家女儿回来？”
慎宁点点头：“不是我想，是其他人想。我们合作，倘若薛楚琳的孩子做上木氏大王，你可借此机会操纵木氏，一举消灭他们，楚琳也可以回大齐，两全其美。”
她说的是好，可男人却是一脸疑惑：“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合塔人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乖乖听话，谁当他们的大王他们都认！
“要我说就不用弄这些歪歪扭扭的东西了，直接带兵打过去，让他们乖乖把人交出来，岂不更好？何必还找傀儡，花费功夫。”
“你有兵吗？你有粮草吗？陛下准你带兵作战了吗？漠北王要守的那片土地不要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云羡问住了，他自觉失了面子，咂咂嘴把头撇向一边。
知道他无话可说，慎宁上下看了他一眼，慢慢道：“至少三年里木氏是消灭不了的，你要等待时机，这些人只能慢慢蚕食，一口吞不下去。”
“你凭什么让薛家女儿的孩子成为木氏族长？”云羡问道。
易常宁问倒了他，他也要让他看看，自己也可让他哑口无言。
“不是族长，是大王。”慎宁纠正道。虽说木氏的族长都是合塔人的王，可也可以改改，当王的当王，做族长的做族长。最主心的权力，把它分裂开。
“我知道你奇怪木炎怎么逃得那么容易，其实是我把他放走的。”
云羡“蹭”地跳了起来，动作太大，连小船都晃悠了两下，另一头的船夫呵斥着，让他动作轻些，船要翻了。
男人看看船夫，怒火中烧也只能压了下来，只压低声音道：“你故意的？易常宁，难道就是为了今日的谈判，你才把他放走的？”
“你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只要杀了他，哪还有那么多屁事！”
慎宁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的反应，甚至在他起身时就紧紧抓着了船沿，生怕他真的把船掀翻。
漠北王送来书信，末尾说自己这个儿子性子急，要她多担待，今日才知，这小子确实如此。
杀木炎简单，可若是杀了木炎，只能让事情更糟糕，分化出来的合塔人需要士兵逐个击破，广阔的草原能成为这些人最隐蔽的生存地方。何况木氏还有人比木炎更残暴无耻，若是这种人趁乱掌权，西北形势会更加危急。
“你好歹也和木氏斗了这么多年，他们是聚起来好打还是散开了好打，这你还不明白？”
慎宁冷冷道。
“若是你有这个能耐，还会有牧云城一事？”
“蠢货！”
这两个字吐出来，一下子转移了萧云羡的焦点，他怒火中烧，可想到方才的失态，只得又把头撇在一边。
慎宁没什么耐心：“若是你不愿就算了，当我没说。”她也学着他撇开头不看人。
原本平和的气氛沉寂下来。
过了好久好久，终于听到有人说话，或许先开口的那个，总是最先服输的。
云羡闷闷道：“你可是喜欢薛楚君，才这么帮她姐姐的？”
他可算明白方才宴席上秦时风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看来不止薛家小姐对易常宁有意，易常宁也是看上薛楚君了。
慎宁蹙眉，先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她轻轻咬唇，而后恍然，不由得扑哧一笑。
见她笑了，萧云羡只以为是自己说对了，脸色越发阴沉。
向来冷清的人儿眉眼中头一次如此张扬，她放松地靠在船篷，两手舒展，一腿长舒，一腿屈膝，潇洒恣意。
“你说错了，其实我喜欢的是薛楚琳！”
她大大方方承认道。
萧云羡一惊，只瞪大了眼睛：“可她都三十多了。”
原来易常宁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怪不得迟迟不娶。
慎宁开足了玩笑，又立马冷了脸色，凑近他说道：“有人想要薛楚琳回来，若是这桩事让他满意了，对你我有百益而无一害。”
“是谁？”
“这你就不用管了。”她不愿多说。
萧云羡也知这人说得有理，其实父王也曾和他说过可以从木氏内部做文章，奈何他们没有找到可以入手的地方，易常宁提出的法子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行，我和你合作，你只管说要我做什么。”
慎宁定定看着他，笑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置之不理就行。”
能说服他忽视西北局势就已经是成功一半了。这是萧连去的原话。
可偏偏，就在二人夜游回去的第二日朝廷发生了大事，中书舍人郭生在家中毒发而死，是为有人投毒。
郭生既是朝廷重臣，又是皇帝宠臣，大理寺的人在他吐出来的残渣里查到了，看来是有人在宴席上投毒。
皇帝震怒，为了查清此事，出席宴会的人都不得离开长宁府。
云羡不满，离开长宁府的计划只得搁下，尽管他也很想要了那郭生的命。
而知道此消息的慎宁也在猜测是谁杀了郭生，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想到了萧云羡，可觉着那也不是一个莽撞生事的人，那会是谁呢？
慎宁蹙眉，这事不会要算到她们易家头上吧，当初主战主和之争易家和郭生有了分歧，满朝文武都知他们两家不和……还有萧云羡，他现下是回不了西北了。
易盛找到慎宁，对她摇摇头：“还是让云羡多待几日，等查清此事再走，免得惹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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