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怀疑（四）
白菊只说了句你们管不了事，就把那两人带着东村明治全部轰了出去。
她半蹲到南门熏床边，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神色，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该先心疼她，还是责备她，这两种同时堵在白菊的喉咙里，分不出个高低上下。还是南门熏先来口，“新买的白裙子可是穿不了了。”
白菊终于笑出来，她轻拍了一下南门熏，又怕打的疼了，极力的控制着劲，“还有空关心衣服！我出门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她突然的就停了下来，随后眼眶微微湿润，问南门熏，“疼吗？”
“还挺疼的。”南门熏想伸出手替她擦干净眼泪，无奈没一点力气，只能作罢。
叶子在一旁倒是表现的乐观，她给白菊拿了把椅子，让她坐在上面，略带玩笑的说，“小姐可真是三天两头就受伤。”
南门熏向她投过去一记凶狠的眼光，叶子也配合的往后退了两步，两人同时笑起来。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好了很多，又陪着南门熏躺了一会，医生进来说晚上只留一个人陪夜就行。
南门熏伤的并不重，第二天再观察一下，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后来南门熏浑浑噩噩的睡着了，白菊让叶子留在病房，她推门出去，门口站着三个人。
离病房最近的是东村明治，她几乎都要贴在门上，见白菊出来，她急忙上前去，还没说上话，白菊就质问开她。
“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东村明治知道她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甚至她连说一句对不起都多余得很，可她无话可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句话最没有用，我认为东村同学是知道的。”白菊说完看东村明治还挡在她身前，有些上火。东村明治站了一会，实在憋不出什么话，只能侧身给白菊让了路。白菊路过王子涵和杨迷身边甚至停都没停直接走了过去。
她找完医生回来，只剩下了东村明治和王子涵还在，白菊叹了口气，她和王子涵说，“你不必在这里守着。”
王子涵还是坚持，好像誓死表明他的诚意一般，或者他另有目的。
东村明治和他不一样，她想做的更多，“白阿姨，请留步，”她拦住白菊，“今晚应该要有人留下来陪护吧？”
白菊知道她想干什么，“这里不用东村同学了。”她说的极其客气。
东村明治还是不死心，“那没关系，我就在这里，不进去。”
白菊不想和她废话，推门进去。
叶子离开的时候看到东村明治还没走，她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的望着病房门口。
叶子刚出医院大门，王子涵就跳出来拦住了她，“可以问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叫什么名字吗？”
叶子被他吓了一跳，她躲过这人，忽略他油腻的说话方式，但还是出于礼貌的和他说，“很晚了，王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吧。”
王子涵像对待平常女子那样挡在她身前，“还是告诉我你的名字比较好哦。”
叶子再怎么说也是从地痞汉奸手里过了一遭存活下来的女子，对待这种更像是条件反射般的上来就给了他一脚，疼的王子涵满地乱窜，他捂着裆，“你这女孩子家家的下手怎么这么狠，我要是以后断子绝孙了，你负责啊！”
叶子也觉得她下手重了些，听到他前半句还抱着些些愧疚，但很快她听完就一点也没有了。
“那我也算是为名除害了。”
叶子转头就走，只留下王子涵独自哀嚎。
夜晚的医院里有种超乎寻常的安静，仿佛连尚有心结没解开不肯离开人世附着在医院里的鬼魂也不发出声响。
东村明治从门口挪到走廊的长椅上，不变的是她还是盯着门口不动。
她脑袋里乱成一锅粥，南门熏舍身救她，飞扑向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后怕。
她曾问过南门熏会不会救她，她本不在意会从南门熏口中说出什么，可当她强硬的转移了话题，东村明治还是难过了。她不会想到有一天南门熏会本能的救她。
她摸不透南门熏，如若说这人和她走得近没有一点心思在，东村明治是不能信的，可她用她的命来救她。
就这样，东村明治一夜未睡。
南门宰仁正在外地出差，得到消息连夜赶了回来。
天还没亮他就来了，叶子紧跟其后，拿了换洗的衣服，又看到东村明治，她不由得瞪大了眼。
南门宰仁也看到她，他停下来，没有太多废话，好像南门一家人都不擅长说什么没用的话，“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
他推门进去病房，把东村明治关在了外面。
南门熏一大早就被疼醒，她很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这一夜在各种梦里来来回回，睡了一觉好像对她并没有什么作用。
她换好衣服南门宰仁才进来，医生已经做了检查，南门熏可以出院，白菊也不放心这里的医疗保障，打算把南门熏接回去好好养着。
回去后一切有苏医生打理，她也安心。
南门熏再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东村明治已经没了人影。
不会有人告诉她东村明治在外面守了她一整夜。
回到家，苏文杭已经等着她了。见到人，他满脸都是想骂人的表情，但他没有立刻开口。南门熏知道她免不了遭受苏文杭的一顿骂，只不过现在还有人在，影响了他的发挥。
白菊和叶子去厨房给南门熏准备吃的，南门宰仁也不方便进去，便回去了书房。
南门熏和他进到房间还没坐稳，苏文杭的话就下来了，“你是怎么回事啊！”
南门熏刚想开口，又被他堵了回去，“我行医治病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自己往枪口上送人头的呢。”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南门熏没说话，继续听他说，“要不是你命硬，估计我也见不到你了吧，什么都往上冲，你当你是神啊，还是不死之身？”
南门熏看他一顿输出了火气小了不少，即刻摆出了讨好的笑容，“我错啦，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说完这句话，苏文杭冷静了下来，他蹲在南门熏腿前，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句，“以后。”南门熏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他手抚上绷带，“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啊？”
“走？”南门熏迅速抓住关键字，“你要去哪里？”
苏文杭站起来，“我要去前线了。”
“前线！”南门熏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又用力过猛，腿抽疼起来，她重重嘶了一声。
苏文杭赶忙把人扶回床上，问她哪里疼。
南门熏哪还顾得上疼，她接着问，“苏医生要去前线？”
苏文杭把她的腿放到他身上，他的手冰凉，触碰到南门熏时冷的她肌肉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他给南门熏一边按摩一边说道，“大约在一个月以后吧。”
“为什么……”南门熏知道她这样问很蠢，但她还是忍不住。
“从小我身体不好，虽然有参军报国之志却也只能存在这里，”他直指心脏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一定要去。”
“我要去前线，去为更多受尽苦恼的人治病。”
南门熏原本想劝他不要去的话都存了一肚子，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她再怎么舍不得，无奈家国遇难，总有千万万人飞蛾扑火以赴之，用人类的身躯抵挡住千难万难。纵然面朝着死亡，依旧坦然阔步而行。没人在这条路上畏惧过。
此一去，再见不知是何时，亦或者还能不能再见到一面。
“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侵害，我们，包括你我，每个人，万死不辞，定要救她于危难之中。”
南门熏没有了一点要劝他的想法，“你放心去，我会帮你的。”
她说的认真，倒好像有了小孩子过家家的幼稚，逗的苏文杭想笑，“你要怎么帮我。”
然后南门熏说了一句话，让他笑不出来，南门熏说，“把药弄到你手上。”
前线缺少医生更缺少药品，这是众所周知的。
苏文杭眼神逐渐坚定，“我当真了。”
“君子一言。”
突然的他又给了南门熏一下，“但是你这小家伙一定要让我省心点，别让我在前面还天天为你提心吊胆！”
南门熏被打的生疼，她还了苏文杭一击，“我肯定不会有事的！你最好也要努力活的久一点！”
“这事可说不准，我争取好吧！”
两人都用着最轻松的语气诉说着对对方的担忧，没人保证在上海这个大染缸里就一定安全，也没人总结过去了前线有多大的几率可以活着回来。
战争太过于残酷，死死揪住每个人的心脏。
很晚了苏文杭才离开，南门熏腿不方便就没送他。
第二天苏文杭又来给她换了药，和南门熏待了一会。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和她待上一会才离开。
南门熏后背的伤不严重，最主要的还是在腿上，她只能在家里静养，白菊屏蔽了她和外界的联系，让她安心养伤，外面出了什么事她也都不知道。
自从吴江那天在王会长爱女的生日宴上一夜出名，到了学校何时何地都有人堵住他，让他学狗叫，还有人让他叫爸/爸，他们有的是钱，只要穷学生肯叫，给多少都不是问题。
穷学生平日里就受尽了欺负，这时候心里也没怎么当回事，至少在他前两天还是不当回事的。
最近，国文先生发现他一直资助的学生不对劲了。他很优秀，每年的奖学金他都会为他争取，奖学金下来一分也留不到学生手里，全都用来补贴了家用。
吴江坐在校园里，手上的馒头还没吃一口，他愣了半天的神，国文先生也在他旁边看了他半天，吴江愣是一点也没发现先生的存在。
直到他走了还没注意到身边有人，国文先生收拾好东西跟着他出了校园。
他原以为是班级里的学生又欺负他了，还在上课的时候对同学们说教了一顿。
跟着吴江，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口，看着吴江进到巷子里面，他也紧跟在其后。
还没穿过去，他听到有人说话，停下脚步，他支楞着耳朵听到，“你想怎么样？”
是吴江的声音。
“呦，态度听强硬啊。”
又一个成熟的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又说，“来，我们去你家里坐坐吧，问候问候你母亲，和她说说你都干了什么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吴江声音瞬间小了，“你想我怎么做，只要不打扰我母亲，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的西服我会赔……”
列军民打断他，“不不不，现在我不想让你赔了，我说了，学狗叫和叫爹，一样都不能少。”
他刚说完，国文先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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