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玫瑰小镇「07」
显然，现在只以“和帕克有过暧昧关系”的人设，已经很难解释她为什么可以在小镇的居民区里如鱼得水地穿来穿去了。
“好吧。”江离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似的说道，“重新介绍一下，我的人设是——从小和帕克一起长大的玩伴，也就是青梅竹马。”
两个年轻玩家都愣了一下，神色很快就变得古怪起来。
“我想你们应该也能猜到，为什么我一开始不说出来。”江离说，“这个小镇上有问题，但我却在十年前就已经了离开小镇，对小镇上存在的问题一无所知。但是在这个副本存在怪物的情况下，如果我一开始就说出我的身份，恐怕很难活到现在，对吧？”
她摊了摊手，“我也是被逼无奈。”
两个玩家：“……”
虽然被她骗了一路，但好像莫名其妙地生不起气来是怎么回事。
但乔布斯却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他玩过的游戏更多，许多半秘密团最后都会发展成pvp秘密团，甚至是阵营对抗，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就算他不动手，其他玩家可能也会动手。
向甜甜愣愣地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们？”
“因为我有了一个猜测，”江离说道，“而且我们只剩下最后一个地点没有调查了。”
她微笑着对两个玩家颔首，从容不迫：“我相信，只要探索完这里，我就可以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到时候，你们可以再选择要不要相信我。”
玫瑰小镇上只标注了四个地点，仅剩的就是那个他们一直没有去探索的、本应该今天夜里住下的旅馆。
旅馆和居民区位于地图的对角方向，距离很远，几乎横跨整个小镇，三人到达旅馆的时候回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玫瑰香薰味，乔布斯和向甜甜呛咳了好几声，江离也被这冲天的气味熏得提神醒脑，嗅觉当场去世，鼻子里就只剩下了玫瑰味儿。
旅馆的老板是个金色卷发的瘦矮男人，但同样是卷毛，帕克的头发每一根都像精细的雕塑一样妥帖，而这个男人看上去仿佛是头上挂了一筷子泡面，也不知道几天没洗过头了。
“亲爱的客人！”他说话的腔调像一条湿冷油滑的泥鳅，江离本能地感觉到不适，“本店提供住宿，几位客人要住几间房？当然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些特殊服务……”
作为三人行当中唯一的男性，乔布斯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旅馆老板悠悠地吹了一声口哨之后，几个金发碧眼丰乳肥臀的女子扭着水蛇似的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娇声道：“是哪位客人需要服务啊？”
乔布斯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在现实世界是遵纪守法的五好公民，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啊！！！
他当即往江离背后缩了一下。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江离现在的人设好像跟这些人是同行。
乔布斯：“……”
江离一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两只手搭在了旅馆前台，嘴角勾着笑：“老板，打听点事。”
乔布斯在这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很了解江离的错觉，因为现在他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要用技能了。
【系统提示：玩家江离使用了技能（取悦）。】
【江离试着进行了一次取悦检定：r1d100=47/85+5，成功。】
老板的目光落在江离脸上，当即看直了眼睛，眼神暧昧地在她身上打了一转，嘿嘿笑着说道：“这位小姐比我这所有的姑娘都要漂亮，难怪客人对我们的服务没有兴趣。你们想打听点什么？”
【系统提示：npc怀疑值上升。】
他的笑容太过猥琐，同为女生的向甜甜一下子提心吊胆起来，连忙接过江离的话：“那个，我们有位同伴，长这样……”她形容了一下伊森的外貌，“你们昨天见过他吗？”
“哦，当然！这位客人我有印象，他昨天来过我们这儿，并且对我们的服务相当满意。”老板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还粘在江离身上，“几位客人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吗？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们，不过需要这位小姐做一点小小的配合……”
江离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不想。”
旅馆老板：“……”
那你来干什么的？？
“特殊服务，”江离的目光在几个波斯猫似的妖娆女人中间转了一圈，暧昧地用食指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没有限制性别吧？”
旅馆老板抽了抽嘴角：“……没有。”
乔布斯和向甜甜大约能猜到她想做什么，表情已经从震撼到麻木了。
十分钟后，江离带着一个妞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
“你们和旅馆老板多聊一会，”江离笑眯眯地在门口探了个头对两人说，“我们要进行一些深入交流，时间可能会有点长。”
乔布斯：“……？？”是他不对劲吗？
然而眼下他还要面临更艰巨的任务。在她带着旅店钥匙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剩余的女人们便像是看猎物的饿狼一般朝乔布斯看了过来。向甜甜在和旅店老板交涉的过程中回过头，略带同情地瞅了他一眼，坚毅的目光里写满了一个字：加油，顶住。
乔布斯：“……”救命。
旅馆的标间虽然面积小，但内里却是五脏俱全，两米规格的双人床拾掇得干净整洁，床头柜上用白瓷的花瓶装着一枝沾着露水的新鲜玫瑰。屋子的采光相当好，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床尾，临窗摆着一张沙发椅和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玫瑰香薰的气味在房间里不那么浓烈，反倒多了一丝淡雅。
江离一进门就往沙发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把手里捏成团的纸条扔给了女人，开门见山地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女人笑说：“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方才其实并不是江离主动找到了她，而是她在接触江离的时候暗中将纸条塞进了她的手里。那张纸条实际上只是一片空白，但她的掌心磨蹭到白纸的触感，就知道对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你应该不会免费告诉我，”江离摩挲着下巴，“钱我刚才已经在前台付过了，你还想要什么？”
女人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江离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到桌边倒了一杯玫瑰花茶，悠哉地喝了起来。
过了很久，直到她杯子里的茶全都喝完了，女人才说道：“报酬嘛，我得根据你想知道的问题来定。这位女士，你想知道些什么？”
江离不慌不忙：“十年前这座小镇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女人娇声笑了起来，她走到江离身边，为她又倒了一杯茶：“我可以告诉你。”
“十年前，这座小镇上来了一群自称传教士的人。”
江离抿了一口茶，半垂着眼睛问：“嗯，他们来做什么？”
“当然是传教咯。”女人咯咯笑着说，“说我们这镇子里有怪物。”
江离也笑了：“你知道这剧本听上去像什么吗？我们国家有那种招摇撞骗的假道人，见到谁有钱就爱说他有血光之灾。”
“的确很像。不过那群人不是骗子，镇子里是真的有怪物。”她说道，“他们残害我们的同胞，就像那些可恶的蚊子一样吸干我们的血，还道貌岸然地骗着你们这些愚蠢的外乡人进来。”
女人慵懒地靠在了桌边，翠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像一只晒太阳的名贵波斯猫，毫无疑问，她也是旅馆所有女郎当中最美的一个。“怪物们不会老，不会死，甚至有着强大的再生能力，就算是被砍断了手，也能迅速再长出一只手来。”
江离散漫地笑着：“那你们是怎么战胜他们的呢？”
女人看着她茶杯中逐渐见底的茶水，笑容渐渐淡去，眸子里的颜色越来越冷：“血。”
“他们的再生能力是无限的，但同族的血对他们来说却是尖刀和剧毒。”
她的手撑着桌子，脑袋向窗外探去，忽然换了话题：“你看，窗外那些玫瑰好看吗？”
江离侧身望去。窗子外生机勃勃地长着一丛艳丽的红玫瑰，迎着风轻轻摇曳。
她忽然意识到居民区那幢老屋外面缺少的到底是什么了。
在窗台下方，也应该种着这么一丛艳红的玫瑰才对。
“你说的那个你们的‘同伴’，我昨天见过，他就在我这里。”女人又笑了起来，“现在，他已经躺在那些玫瑰下面了。”
江离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是不是想说，下一个就是我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报酬？”
女人：“……”
她背在背后的手颤抖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应该已经动不……”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江离已经站了起来，飞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她惊恐万分地看着江离，仿佛见了鬼：“怎么会，你为什么……”
“没收了。”江离悠悠地绕过她，把地上的刀捡了起来，这是把很小巧的水果刀，刚好能被她藏在腰间，用睡袍的腰带捆起来，“谢谢你给我提供的情报，作为回报，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
说罢，她没理会还愣在原地的女人，转身出门了。
“她喝了这么多茶，怎么会不受我的控制？”女人喃喃自语着，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除非她是……”
她猛地推开门冲了出去。
门外空空如也，几个外乡来的游客已经离开旅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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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一脚踏出旅馆，终于难以为继淡定的表情，面色苍白地瘫在了地上，把向乔两个人吓了一大跳。两人慌里慌张地架着她到路边坐下，就看见她皱着眉，痛苦地吐出了一口血沫。
【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受伤。】
【江离受到伤害：r1d6=5点，当前hp：7/12。】
【系统提示：npc怀疑值上升。】
向甜甜吓得声音都变了：“江离姐，你你你你怎么样？！为什么会突然受伤？”
“咳咳。”江离又咳了两口血，她颤抖着吸了口气，声线却还是平稳的，“没事，生命值还健康。”
她喝下了两大杯的玫瑰花茶，从喉管到胃部一路都是灼烧般的剧痛，好像有人拿刀沿着她的喉咙和腹部一路剖开了以后将烧开的滚烫沸水倒了下去，五脏六腑都像被用力揉搓在一起翻搅似的疼。她像干涸的鱼一样靠在灯柱上喘息了一会儿，尽量忍耐着五内俱焚的痛感：“刚才让你们去挖的地方，挖了吗？”
“挖了。”一提起这个，乔布斯便脸色惨白，“应该就是伊森，八九不离十。”
他们从旅馆墙外种植的玫瑰丛里挖出了七零八落的尸块，残缺的人类肢体和内脏甚至还沾着未干的血液，看得出十分新鲜，向甜甜当场就干呕起来。还是他忍着反胃的冲动去扒了一下被碎成无数段的尸体，才扒出几块伊森身上穿的衣服的布料。
江离休憩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日光，皱了皱眉：“你们得立刻离开副本。”
“现在就离开？”乔布斯说，“我们现在还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现在就离开的话，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是因为镇子上那些怪物？”向甜甜困惑地问，“但是按理来说，副本里的怪物都有自己的弱点，如果我们能继续查下去的话，说不定……”
江离又咳了两声，她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错了。”
“现在住在镇子里的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真正的人类。”
两人一愣：“全都是人类？”
“这一点其实很容易推断，但是你们都受之前玩过的游戏的影响，所以下意识地认定镇子里有怪物。”江离疲惫地闭上了眼，“哈里斯日记里的怪物有两个明显的特点，就是‘外貌’和‘智商’。”
乔布斯瞪大了眼睛一拍手：“对哦！”
哈里斯称这个小镇里的人“没有受过教育却有很高的教育程度”、“受到造物主眷顾”，其实都是在暗示他们高于普通人类的智商和美貌。而颜值高到什么程度，大概可以从混血儿帕克的身上体现出来。但且不说智商，江离这两天一路走来，就没见过几个人的脸是惊为天人的，显然那个大腹便便的餐厅老板无论从审美的哪一个角度看都不能称之为美。
但这其实并不是江离做出判断的全部原因。
果然，乔布斯很快又皱了眉，说道：“但是……我以往玩过的副本里，也有怪物是有‘附身’或者‘伪装’技能的，他们可以伪装成普通的人类。”
江离睁开眼，平静地注视着乔布斯：“信我吗？”
乔布斯一怔，下意识地想反驳说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你一个新人玩家做出的判断未必就是完全正确的。但他在张口说出答案之前，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受——她或许并不是在问一个问题。
她只是在求证某件事。
鲜血将她惨白的唇色染得嫣红，让她在这一刻看起来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玫瑰清幽的淡香从她的发丝间拂来，掠过她鸦羽似的眼睫。
乔布斯摹地想起了他们进旅馆之前的对话。
——到时候，你们可以再选择要不要相信我。
她什么也没有解释，关于她的身份，小镇上的故事，还有更多复杂的东西，他们都是一无所知的。而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能否通过信息的交流来获取他们的信任，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在信息匮乏的状况下，他们会不会选择相信她这个曾经的队友。
她在等待，等一个答案，或者说一个审判。
而乔布斯在此时突然意识到，这个明明是第一次进副本的游戏新人，却似乎一直在他们当中担任着一个领导者的角色。这种领导力并不是刻意的，而是与生俱来一般，就好像她早已经是位身经百战的老玩家了。
乔布斯好一阵没说话。
他在犹豫，也是在权衡，毕竟现在离开，就相当于把获得副本奖励的主动权全部交给了江离，而那些能够在副本里得到的额外奖励也彻底泡汤了。江离也不催，只是等着。
“……好。”乔布斯最终咬着牙说道，“那个还在帕克家里的家伙怎么办？”
“他机灵着呢，这会儿估计早就在车站等着了。”江离笑了，“如果能遇到他的话，你们的任务应该也能完成。”
向甜甜越听越不对劲，觉得她像在交代后事：“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的任务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我走不了。”江离说，“这个游戏的主线任务是需要玩家自己探索的吧？我猜你们的任务应该都是‘逃离小镇’，或许还有一个‘查明真相’的可选任务。你们是为了这个可选任务才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我猜，司垣应该已经猜到真相了。所以由他来告诉你们，任务也可以完成。”
乔布斯皱着眉：“如果你真是一个新手玩家的话，你的智力值一定很高。”
江离笑着说：“承蒙夸奖。”
“快走吧。”她把两人往镇子外面推了一把，“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
中午的日光正热烈，鸟儿在澄澈无痕的碧空里盘桓着，玫瑰小镇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就连最简陋的木质建筑也洋溢着平和与安宁的气息，看不出一点要变天的样子。
江离闭着眼休息了很久，才从灯柱下站起身。她拖着步子慢悠悠地回了帕克家，在帕克家的后花园里翻出了一把泥锹，径自往玫瑰花田去了。
她已猜出整个主线故事的来龙去脉，现在只需要一个结果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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