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薰草学院「03」
“天生媚骨”的称号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亡国》这个高难度副本带来的高收益让她达到了寻常玩家难以企及的高度，现在她的取悦技能数值在基础的最高加点上经过称号、外貌和成长的加成，成功率已经达到了82，接近她在《玫瑰小镇》中读取到的属于“怪物”的技能数值。面对北原树时江离没有使用技能，当时他的好感度只加了5点，慕泽川却一跃加了10点，这当中就有称号的功劳。
但在这次技能使用中，江离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同。
现在技能判定提示不再用系统语音播报，而是全部以文字形式显示在技能使用回顾栏里，但即便如此，技能所带来的影响也会伴随生成文字。例如早上江离在高二一班教室使用聆听时，回顾栏里除了技能判定，还有一行小字：“你听到了一些其他同学的闲言碎语。”
然而这次的取悦虽然判定成功，回顾栏里却没有任何其他提示。
这也让江离回想起了一些细节。《薰草学院》与《亡国》不同，《亡国》进入之初就提示过玩家副本内有好感度系统，建议玩家谨言慎行，在取悦技能判定后也常常会影响npc的好感度。但《薰草学院》却没有这样的提示，回顾兰中同样没有“慕泽川好感度↑”这样的表述。
也就是说，《薰草学院》中npc的好感度并不是影响副本结局的重要因素。所谓的“有好感度系统”，实际上指的是“好感度会影响结局”，而好感度本身就是一个客观存在的数值，甚至每个副本、每个npc的身上都有好感度的存在。
江离现在才理解猎艳玫瑰的通关方法为什么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在许多副本中，好感度本身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数值，npc的喜欢与否并不会影响结局，更不能帮助玩家通关。但猎艳玫瑰却另辟蹊径地用这个看似毫无用处的数值，实现了通关。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不合常理的通关方法，打破了副本本身运行的逻辑，所以才能达成猎艳玫瑰的目的——扰乱副本，加速副本的崩溃。
话又说回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司垣让她进入的《薰草学院》副本到底是崩溃后重新修复的副本，还是尚未崩溃的新副本？
而在这个两头对峙不下的当口，乔丹终于找到了打圆场的机会，连忙说道：“泽川，算了吧，你也不缺几件衣服。”
慕泽川盯着江离的眼睛，冷哼一声：“乔家大公子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但话虽然说得强硬，行动上却当真没有再为难两人，只是带着剩下的三个人扬长而去，离开了食堂：“去校外吃吧，遇到这种事真是倒胃口。乔布斯，是你提出来算了的，这顿得你请。”
江离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临走之前，北原树的目光似乎有一刻偏移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转瞬即逝得如同错觉。江离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看自己，在他转头的刹那对着他笑了一下，幅度极小地挥了一下手，用口型说道：“再见。”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但头顶的好感度变成了6。
“慕泽川这条路你恐怕是走不通了。或许你可以考虑从柳明玉开始，”江离瞥了一眼刚才那个抢了司垣位置的女生。和她预料的一样，对方并没有因为她的解围而产生任何感激，反而站起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好像把所有计划失败的过错都推到江离这个多管闲事的人头上，就能让她觉得心里舒坦一点。“柳明玉似乎非常提防一切接近慕泽川的异性，我很难在她身上取得什么建树，不过你不一样。”
司垣仿佛没听懂她话里的暧昧之意，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了解过他们的家庭背景么？”
“没有。”江离理所当然地耸肩，“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能了解什么？”
“慕泽川是当地最大财团雅穆集团的继承人，柳明玉是市长家的千金，慕柳两家多年前就是世交。”司垣说，“所以，慕泽川和柳明玉两个人也是最适合政治联姻的人选。与其说是在提防异性，不如说柳明玉是在维护家族的权威。”
江离夸赞他：“哇哦，查得真清楚。”
司垣不置可否。
再问下去极有可能涉及司垣的人物身份背景，在不确定系统会不会判定违规的情况下，江离也没有再多说。不过这多少也解决了一些江离的疑惑，在知道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和彼此的态度之后，接下来的战略制定也会简单很多。
“对了，我还有一些规则上的小问题，”江离说道，“在‘非对抗性秘密团’性质的副本里，会有强制玩家进行对抗的情况出现吗？比如说，玩家之间的主线任务是相互冲突的？”
司垣：“不会。”
“多谢。”江离说，“下午见，如果需要帮忙查些什么，记得来找我。”
司垣沉默半晌，“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对只见过两面的人，当然要客气一点。”江离笑吟吟地说，“我不喜欢欠人情，这回你帮了我，算我欠你的。”
司垣说：“或许这是我本就该还的呢？”
江离回过头，司垣也抬起眼看着她。
一时之间，他们谁也没说话。
那瞬间江离觉得司垣大概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惜他依然什么也没有交代，他像只捂得严实的蚌壳，一丁点多余的缝隙都不肯给江离透露。
但是那种熟悉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却又一次浮上了江离的心头。就像他们是一起经历过许多东西、建立起了深厚默契的战友，哪怕不开口，也能在眼神交汇之间理解对方的意思。
江离的思维方式很跳脱，行事风格也往往剑走偏锋，有如一个走钢丝的杂耍者。像她这样的人若是有一个搭档，大概也应该是像司垣一般沉默寡言又雷厉风行，不会对她的决策和行为啰嗦置喙，还能够在短时间内跟上她跳跃式的思维。
“这次之后，所有的副本你只能自己通过。”司垣最后说道，“我现在被系统重点监视，和你待的时间太长，会引起系统的注意。”
“好吧，我知道了。”江离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离开食堂之后，江离便去了薰草学院内的人工河。
荆兰七中这百年来的变化太大，即使是一些历史悠久的建筑，也是在改名之后拆除重建过的，也就是说，荆兰七中与最初建立时的薰草学院几乎完全是两所学校。光凭外表观察，江离无法从薰草学院的内部结构里判断出荆兰七中的影子，但非常巧合的是，薰草学院和现实里的荆兰七中都有一条人工河，只不过薰草学院内的这一条不叫塞纳河，就叫做“薰草河”。
想要确认副本和现实究竟有没有实在的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副本内留下一些线索，看看会不会导致现实发生什么变化。但现在两个地点唯一相似的就只有这条人工河，而要在流动的河水里留下什么能延续几十年甚至百年的线索并不容易。
江离正沿着河一边走一边思考，突然感到身侧一阵飓风袭来。她轻巧地一偏身子，一个足球擦着她的刘海飞过去，咚的一声落在了河对岸。
这球飞过来时的力道很大，走在河边的江离又是个柔弱女学生，若是躲闪不及，极有可能会被砸摔进河里——但这附近并没有任何足球场。江离抬头望去，只见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影子一闪而过，飞快地消失在她的视野当中。
江离眯了眯眼。
她知道，中午在食堂的事很快就会在学校内传开，这件事不论慕泽川的态度如何，都一定会有人来找她的麻烦。这些人或许是想给她这个公然和慕泽川叫板的叛逆分子一点教训，或许是想巴结慕泽川，或许是嫉妒她真的吸引到了慕泽川的注意，不论是哪种想法，都会尽全力来针对她。
这是薰草学院多年形成的食物链，甚至是某种等级森严的体系。一旦弱者被审判，狼群就会蜂拥而上，撕咬被抛弃的同类，以此来证明自己对领导者的忠心。江离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会来得这么快。
既然是这样，想必她下午过得一定不会太安宁。
果然，江离回到教室的时候，座位上已经成了一团糟。课桌被推翻，放在桌肚里的书散落了一地，被不知道是谁踩了好几个脏鞋印。江离把桌子扳正，便看见桌面被人用油性笔写了好几段乱七八糟的侮辱性词汇，不外乎是什么“不要脸”“去死”“勾引”之类的，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中央那段：“和表子李星月一起跳楼去吧。”
薰草学院住宿生居多，大多数人中午都会回宿舍休息，在教室里午休的走读生数量很少。江离下午来得早，许多人还没回来，偌大个教室里空空旷旷的，仅剩的几个走读生都趴在桌子上装死，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知情的模样。
江离把书都收了起来，便站在原地打量那些字，神情极其认真，好像在钻研什么上古天书。不断有人从教室外回来，也有人偷偷回头看她，不时夹带着微小的议论。
一直到上课时老师走进教室，江离也还站在座位旁边，在满座学生里显得格外鹤立鸡群。老师瞅了她一眼，不悦道：“那位是今天刚转校的新同学吧？一直站在那干什么？”
江离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似的，慢悠悠地抬起头：“抱歉，老师，我这就坐下。”然后才动作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某个角落里传来了低声的窃喜和议论，但班上人太多，江离无法分辨出是声音来自哪一个方位。
上高中时江离学的是文科，和高二一班这理科尖子班可谓毫不相干，时隔多年，高中的知识也差不多忘了个一干二净。但这节课恰巧是英语课，江离大学读的心理学专业多处涉猎英语，因此也唯独英语上的造诣略高一些，瞅准机会在老师提问的时候举了手。
“新同学的学习态度很积极啊，”老师头顶的好感度欣慰地上升了10点，“就由你来回答这个题吧。”
江离自然地站了起来，同时开启了聆听——这一次，技能判定困难成功，为她指明了声音的源头。在她起身的一瞬间，班上有人发出了低声的惊呼：“怎么回事，她怎么没事？”
声音来自于教室的左前方。江离侧目望去，就见到那个还没来得及把头扭回去的男生，愕然又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江离从容地给予了回望，并且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微笑。
男生蹭的一下把头转了回去，头上的好感度应声波动——只不过这次不是上升，而是下降。
好感度的下降代表着负面情绪的产生，而负面情绪有很多种，包括厌恶和恐惧等等。江离又扫了一眼教室，发现上午增加过的好感度多多少少都发生了一点波动，有的是小幅下降，有的甚至跌到了负数，而班上女性当中好感度还在0以上的已经是九牛一毛了。
躁动一直持续到下课后。江离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似乎也没有去擦桌子的打算，决定就这样放任自流下去。而坐在她隔壁的慕泽川，却在片刻后脸色难看地叫来了乔丹和柳明玉：“我站不起来了。”
柳明玉一愣：“怎么回事？”
慕泽川脸色阴沉：“椅子被人动了手脚。”
聪慧如柳明玉，只看了一眼椅子上残留的胶水，又看了一眼隔壁被涂得惨不忍睹的江离的桌子，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拍案而起，大怒道：“是谁这么大胆子？！”
高二一班的众人安静如鸡，谁也不敢开口。那个在江离的椅子上涂过胶水的男生坐在座位上瑟瑟发抖，完全没有发现江离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他，她如同一只悄无声息的幽灵，轻轻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男生吓得全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大叫起来。霎时间，整个班的人都转过头，朝他投来了死亡凝视。柳明玉隔着半个教室冷冷地睥睨着他，嘴中一字一句，几乎让他崩溃：“怎么，你见到了？还是说，是你干的？”
“不是……”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拼命摇头，“不是我，我没有……”
“不好意思，”站在他身边的江离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救了场，“我有事想请教一下这位同学，好像不小心吓到他了，跟你们的事无关。”
“……”柳明玉将目光投向她，声音里辨不出喜怒，“转校生，又是你。”
“似乎给你们添了麻烦，实在抱歉。”江离毫无诚意地微笑着，“你们继续。”
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观察着这场对峙，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江离俯下身直视着那个发着抖的男生，长且直的黑发顺着她的肩头垂落下，那双清冷又魅惑的猫眼抬起来，凉薄的唇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本来应该是清纯乖巧的长相，然而在同她对视的时候，那男生陡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因为她虽然在笑，清黑色的眼珠子里却殊无光亮，让人想起那些恐怖小说里披着绝色人皮的鬼魅，用最美丽和无辜的笑容，引诱着世人走向地狱。
“下一次，”江离盯着他惊恐万分的眼睛，微笑着说道，“这张椅子就会出现在你的座位上哦。”
男生头顶的好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下降，有如坐电梯一般，砰的一下在-50点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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