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种子力量霸道，当它进入阿茶身体那一刻，将宿主体内的怨气无限放大。阿茶眼角滴泪，想起平生过往，皆是狼狈不堪。
骨生花杀死她腹内胎儿，以此作为它发芽的养料。阿茶只来得及听肚里传出一声凄厉非常的啼哭，身体感觉到彻骨的寒。
“现在，你已不再是人，只能算个半妖，”烈权开口，“三日后，待花开出，你便可化出妖形。若是想要报复谁，杀谁就是了。但不可离此地太远，离了怨气，你会活不长久。”
“那负心汉远在千里之外，我如何能报仇。”
“找个媒介，最好有血缘关系的媒介，代替你在这院子内吸取怨气，供养你。”
“多谢大人。”阿茶俯身再拜，此时的她脸上已再无往日温顺之态，一缕缕怨气从远方而来，化为黑蛇，钻进她腹内。她双目猩红，嘴角淌血，指甲全黑，怨念缠身，逐渐呈现出疯癫之象。
“主人，我们走吧。”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楼弋开口。
“好。”
烈权和楼弋化为一阵烟雾，消散离去。
阿茶躬身一拜，恭送二位离开。
这三日，对于阿茶来说，是痛苦又快意的，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从一个人变为半妖的过程。好似血肉不是血肉，而是枯骨，消失了味觉、痛感、颜色、嗅觉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三日后，骨生花破额头而出，花开得糜丽绝艳，花枝又粗又长，花盘又黑又大。
阿茶将妖力覆盖整个村庄，她没有如妖王所说，直接杀死□□过她的人，而是结成一个幻境，覆盖整个村庄。
死亡多么容易，她想要的是，是让那些作恶之人深切感受她的痛苦。
她让野狗幻化人形，开启灵智，需要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给的名单，每日随机寻觅一位，于大庭广众之下上演好戏。
蒲柳般柔弱的女子，若是当真有了力量，心狠起来，谁也比不过。
阿茶将肚子里的死胎刨出，研磨成粉，洒在院子里，代替着她，吸收怨气，而她，立即动身，前往上京，去寻那负心白生！
上京灼灼风华，龙气盘绕，竟然不得其门而入。阿茶遇到了阻碍，立于城门外，想着在里面自在逍遥的白生，心里的恨就是翻涌的黑墨，侵蚀着她的心智。
等了几日，她才寻到机遇，她借了一位女子的位置，代替她，走人道混入京城。
人伢子会抓或者从贫穷的父母手中买来女孩，从小培养，教导她们琴棋书画。女孩被秘药灌着，□□嬷嬷骂着，身子是一水的娇媚，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好。这些女子是专供京城大人上等的玩物。
本来这些女子从小被洗脑灌输，坚定了未来要成为玩物的念头，谁知里面有个忠贞不屈的主，几次想要逃跑。
本该人伢子怕“祸乱军心”，应该是第一个打死以儆效尤的，奈何这女子容貌当真倾国倾城。人伢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干了十几年，倒真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绝色，想着交给上京更有手段的老鸨，也可换得一个大价钱，就将这女孩留下了。
深夜，几个女孩住一个帐篷，在低声交谈埋怨，旁边看守的男人立马发出警告的声音，女孩们连忙噤声，各自埋头睡去。
她们埋怨的是今日因为一个叫“秋晴阁”的丫头想跑，耽误了行程，要不然，现在她们躺着的不是粗糙简陋的毛毡，而是舒适宽敞的雅间。
秋晴阁蜷缩在角落，躺在泥土地上，被捆成一个结结实实的粽子，嘴间缠着个粗麻绳，将她的嘴都磨出血。
阿茶来到这个不屈的姑娘身边，她能从这个姑娘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怨气。而这种怨气，其他那些鹌鹑般的姑娘身上没有，她们只有害怕和屈服。
“现在，只有你能看到我，我能救你，明白了就点点头。”
黑暗中，秋晴阁的脑袋小幅度点着，她的眼睛噌亮。秋晴阁知道，进了京城这个大染缸，被送到老鸨手里，就算是断了生机，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了。她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就算是刀山火海，她现在也要一试。
“很好，我要借你的身份，等会儿我直接将你放到距离此地三里外，你不要声张。”
阿茶用妖气编织着一副躯体，秋晴阁睁大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从头到脚，像褪去黑雾般，慢慢出现在她面前。
“我的声音和这副躯体现在只有你能看到，不用担心，”阿茶的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和妖怪交易，你怕吗？”
秋晴阁嘴角泛出苦笑，怕？她怎么会怕，她感激还来不及呢。真正令人恐惧的人事物，她早就尝遍了。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被捆着的“秋晴阁”躺在真正的秋晴阁面前，两人就像照镜子般，面对着面。
一阵黑色妖气将真正的秋晴阁卷起来，放到离城门三里外的郊外。
秋晴阁一骨碌将身上已经散开的绳子解开，她的腿被打残了，正想找根木棍杵着。谁知，身上一点也不痛，腿脚完好。觉得胸口沉甸甸的，一翻口袋，里面躺着一大包银子和吃食。
这个坚强半生的姑娘瞬间热泪盈眶，抱着这一大包包袱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她真的逃出来了真的逃出来了
到了水潭边，秋晴阁看到水潭里的倒影，不再是那张倾城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平凡温顺的样貌。
这也好，也好，改了容貌姓名，他们就找不到我了。秋晴阁想。
阿茶代替了秋晴阁的位置，走了人道进入京城，她看着人伢子暗戳戳给守卫递了贿赂，正大光明进了京城。
到了老鸨手上，为了不被怀疑，她一开始装作反抗的样子，等一段时间后，像是心死接受。人伢子大喜过望，直夸还是上京的有手段，自己当时怎么折腾，这心比天高的丫头就是不屈服。
老鸨亲自□□几个姑娘后，就给她们梳洗打扮，让她们接客。
秋晴阁生得美，即使老鸨发现她什么都不会，也把她推出去当了拍卖的第一个彩头。
阿茶本以为，自己还要过几日才能遇上白生，心里还暗恨那畜牲还能多活几日。谁曾想，拍卖台下争着买自己第一晚的几个公子中，白生叫的尤为起劲。
阿茶早就暗自打听了下白生在京城如何，这一打听，更是气的牙痒痒。
白生高中状元，隐瞒了和自己的存在，应下皇帝的赐婚。那公主是个令人闻风色变的母老虎，更没有一丝一毫公主的仪态，刁蛮娇钻，让白生除了婚前那一段风流过后，婚后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眼下，正是白生不堪其扰，这个驸马爷偷偷逃出来，在青楼楚馆想要买个美人，一度春宵。
旁边几个公子也垂涎秋晴阁美貌，和白生争得上头，还时不时调侃白生：“驸马爷，今日怎么不陪你家的公主了？”
白生叫地额头青筋暴起，全无读书人的文雅尊儒，嘴里直叫嚷：“什么公主，就是一只母老虎，爷今日要玩票大的，你们谁都别拦住我。”
白生一眼相中秋晴阁，他在秋晴阁身上感受到阿茶的感觉，这让他想起很久不存念起的家乡“亡妻”，眼角落下几滴鳄鱼泪。
原来白生后来怕瞒报自己无妻会露馅，所幸直接说阿茶暴毙而亡，还能挣得一个“深情”的名头。
后面怕是财力不济，当价格不断抬高，白生再也没有声响，真是脱了裤子拉磨，转着圈的丢人。
阿茶看到后，给白生施了媚术，让他不惜钱财，也要拍下自己。
晚上，白生进了阿茶在青楼的“闺房”，本以为是抱得美人归
半夜三更，在楼里生意正热闹的时候，白生的惨叫响彻整个青楼。
老鸨破开门进入，只看到驸马惨死，身上缠着破絮般的锦袍。
下面和个血窟窿般大开，还往下淅淅沥沥淌着血。身上就没有一处完好的，到处都是刀划开的口子。
官府来的很快，除了横死的驸马爷白生，搜出房间内还有三只已死的野狗，
秋晴阁却怎么就搜不到，连根毛也没找到。
驸马之死成了疑案，更落公主面子的是，驸马是死在青楼楚馆。她气的连白生的尸体都不愿领会，任由他被抛尸荒野，野兽啃食。
阿茶报了仇，身上恨意渐渐消退，不再是一团黑雾，她知道此生自己不得善终，还害了这么多人，地府上也没了自己姓名。
在这一刻，她想起自己的孩子，那个被骨生花当作养料的死胎。
大仇得报，她的神志回笼，仿佛能听到婴儿啼哭，夜夜凄厉惨叫，喊着：“娘！我被其他小鬼欺负。”
阿茶深知，鬼婴身上的力量都被自己吸取，鬼婴身上没有丝毫妖力，在自己体内又根本没有成型，就会被其他小鬼欺负。
阿茶一个大妖，自然能保护自己孩儿，可她害了人，天道要收她，即将降下天罚。
阿茶推算着时日已经无多了。
她思索了无数个日夜，想着自己报了仇，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
所幸将自己全部妖力转移到鬼婴身上，再将幻境结成结界。
这样，不论是人神鬼，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儿，就让鬼婴一辈子无忧无虑生活在这个幻境里吧。
天罚降下来前一刻，阿茶亲了亲孩子，毅然决然，决定赴死。
鬼婴只知道娘亲走了，他不知道娘亲什么时候会回来，一日一日等在庭院里，和村里的“人”玩。
过了多年，幻境不稳，城镇逐渐搬来其他人，时常发生怪事，家家一到夜晚，门户紧闭。
哪曾想，他们是直接在鬼镇上重新建了一个镇。
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夜半魂回，给阳气不足的人托梦，日夜侵蚀着村民们的躯体，令他们记忆错乱。住在多年的鬼镇上，哪有阳气充足的人？
他们以为真的有一个叫阿茶的姑娘，生活在他们周围，在村民们的骂声中度过。
这才求到断空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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