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身不由己
石开身形一顿，没有开口，只是盯着眼前世子。但世子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石统领，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回醉仙楼，饮着美酒，笑谈古今。”
说完，也不管石开答没答应，坐回了车驾。小篮子也跳上了马车，没有立即出发，像是在等着石开。
石开沉吟良久，终究还是踏上了马车，靠着门柱，神色也变得格外平静。
小篮子定了定神，甩起缰绳，一路驾车疾行，很快便返回了醉仙楼。
到了七层，小篮子倒没有上楼，只是守在楼梯口。他知道，世子有些话，自己是不该去听的。
世子走向主位，俯身坐定，拿起桌上美酒，倒了一杯，递给石开。
“石统领，坐。这酒虽说比不上东岳的桃花酿，但也味道尚可，可以尝尝。”
石开望向酒杯，没有接过，只是拉起一把椅子，坐在了世子对面。
“酒先放下，你不是要说你的故事吗？开始吧，我听着。”
世子轻轻一笑，酒杯未放，反而仰头，一饮而尽。
“石统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充满未知，难以预料。”
石开眉头微皱，声音有些低沉。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是东岳世子，我是夏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况且，我也没指望你。”
世子放下酒杯，抬眼看向石开，嘴角扬起一丝邪笑。
“石开，虽然你我相识不过两天，但本世子却觉得。你我如果成不了敌人，便会成为朋友。”
石开沉默不语，只是继续听着。
夜幕渐渐降临，月光从一边倾泻而来，将世子那张英俊贵气的脸庞，分成了黑白两半。
“本世子，姓陈，名诺。是父王第十四个儿子，排行最末。三年前被册封为世子，想来已经过去挺久了。”
石开抬了抬眼皮，终于是开口了。
“能从末位，夺得世子之位，确实不一般。但我却感觉不到你在自豪。”
听到此话，世子突然笑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世子之位，我根本就不想要。从那日被仙宫逐出，我就立下誓言，早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那些耻笑我的人，看不起我的人，都跪在我的脚下，成为我独霸仙途的踏脚石！”
这次石开听出来了，语气中的怨气与怒火，都快溢满了整个天地。
世子语气一顿，自顾自得斟满了酒杯，仰头喝下。
“你以为我身为世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恰恰相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屁股决定脑袋。我倒是挺羡慕你的，没有掣肘，活得自在。”
石开听罢，只是摇了摇头，
“我只能说，人活一世，哪有轻松的。你是世子，养尊处优。但有的人，连今天的晚饭，都可能还没有着落。你觉得身不由己，其实只是你在为自己的欲望找借口而已。”
世子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杯中之酒。
“或许吧，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世子之位，我虽不想要，但好不容易得到的位子，让我就这么拱手让人，确实做不到。这不是欲望，而是尊严。”
石开却是又摇了摇头，淡淡道：
“尊严，何尝不是欲望的一种？做人还是直白一点比较好。”
这时，微风吹过七楼，卷起世子额角上的发丝，微醺的面容，显得更加沉醉。
“不错，但身为世子，我就必须将自己隐藏起来，展示出世人想看的一面。不得不说，元烈，是个棘手的人物。这样的人，作为对手，不是世子的处事之道。”
石开目光微沉，低声道：
“你们这些人，活得真累。元烈对你有杀心，你却想与他结盟。这就是你说的身不由己？”
世子嘴角带笑，倒了一杯酒，推向石开。
“或许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你此刻对我的杀意，为什么？就因为我没有信守承诺？”
石开此时倒是接过了酒杯，端在半空，倒没有喝下。
“元泰，是我师叔。这个理由，够吗？”
此话一出，场面陷入了寂静，只有轻微风声，在耳边吹过。
世子也是微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神情一片了然。
“那倒是怪不得了，据我所知，元泰表面上是大夏君主，实际上，他是潜龙阁的外阁长老。莫非你是潜龙阁弟子？”
潜龙阁，石开听元泰提起过，再联想到，元泰能将夏人送往潜龙阁修习，那这长老身份，石开倒也能想通。
不过石开可不是潜龙阁弟子，当即摇头道：
“我只是散修，不过，元泰确实是我师叔。你想对元泰下手，于情于理，我都会先杀了你。”
世子点了点头，轻轻抚摸了下，身前已经见空的酒杯。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就像这美酒，只有倒在杯子里，才能显现出形状。我就像这美酒，被倒在了，名为大夏的酒杯之中。元泰，是东岳的目标，却不是我的目标。我希望，你能明白。”
石开身形顿了顿，从背后抽出斩月，置于桌前。
“如果一切都避免不了的话，那就只能问问，我手中之刃，锋利不锋利了。”
世子却是摆了摆手，笑道：
“不用这么着急，对于我来说，进入朝天塔是第一位的。至于元泰，等真正到了刀兵相向的时候，再说吧。”
石开没有收刀，只是轻轻震动刀身，发出一阵轻鸣。
“我听明白了，你来洛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带着不为人知的任务，但这些，你根本没必要跟我说。”
世子的面庞微微有些醉意，眯起双眼，摇了摇手中酒杯，看向石开。
“在本世子眼里，元烈、元啸，都比不过你。你的天赋，你的心性，任何一个，都足以给东岳到来不小的麻烦。所以，我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要知道，世界之大，又何止东岳、大夏。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你我，本世子承认，我不想与你为敌。”
石开神情不变，依旧严肃。
“那你猜猜，元烈，会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世子仿佛是醉了，斜躺在座椅上，轻声说道：
“不管答不答应，种子已经给他种下了。早晚有一天，会结出果来。像元烈这种人，本世子自有办法拿捏。”
说完，世子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双腿搭上木桌，好似对石开没有任何防备。
“你们的那位圣上，可没有这么简单。你以为，他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吗？”
石开沉默不语，整个洛京，可以说都在元泰的掌控之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却始终像个旁观者，默默注视着一切，却不发一语。
世子却是坐在座椅之上，慢慢传出了细微轻鼾，竟当着石开眼前，睡着了。
石开沉吟片刻，收回斩月，走下了楼梯。小篮子见状，立马跑了过去，将世子扶回了雅间躺下。
石开则是进了一处包厢，一屁股坐在了窗台，抱着斩月，低头沉思起来。
一夜很快过去，石开倒没有修炼，而是在窗台睡去，直到耳边响起一阵骚动之声。
石开眉头微皱，推开房门，只见走廊中人头攒动，一齐挤向看台，朝街道张望。
一位少女，拉着自己的父亲，指向街道，语气满是激动。
“父亲快看，快看，是潜龙渊的使团。都好年轻啊，骑着大马的，就是潜龙渊的少将军吗？那车驾里的，不会就是小郡主吧？”
听到少女话语，石开已经知晓，那潜龙渊的使团，到了。
世子正好也下了楼，瞧见石开，就是一笑。
“石统领，潜龙渊的使团到了，怎么不去观望观望？本世子可是听说，这次来的使团，可是近些年规格最高的，连小郡主都亲自来了。”
石开神情不变，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
“没兴趣。”
世子哑然失笑，正了正衣冠，笑道：
“听说那小郡主可是生得极美，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本世子倒是很想见一见。”
就在这时，棉公公却是来了，见了世子，开口道：
“世子殿下，圣上有令。召你入宫，与潜龙渊使团，一起商讨大典之事。”
说完，又看向石开，笑道：
“石统领自然也可以同去。”
世子笑了笑，就当是答应了。
很快，一行人便乘着车驾，来到了宫门之前。只是，这宫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周遭立着数十名护卫。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银光甲胄，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分外刺眼。
世子跳下马车，缓慢上前，径直走向前方车驾，引得一众护卫，目露不善。
世子无视了这些目光，神情淡然自若，看向车驾，笑道：
“小郡主能否赏脸，本世子，想请你吃个便饭。就在醉仙楼，如何？”
车驾内寂静无声，就好似空无一人。倒是那银甲青年开口了。
“你是东岳世子吧？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这里可不是东岳，还请收起你那世子派头。郡主千金之体，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石开靠着马车，神识一扫，不禁有些愕然。
这马车，真的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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