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
五年前，彼时顾长风十五岁，意气风发的年纪，却从小被太医判了死刑——好好修养能到二十岁。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沫儿当时便愣住了，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便要去了。
她有一个秘密，从来不曾对别人说过，那便是顾长风不是顾衍的儿子，而是……
是他的儿子，她又怎么可能不喜爱他呢？这么多年，她都不敢对顾长风亲密一点儿，怕顾衍看出什么端倪，对顾长风不利。
只是没想到，她的有意疏远，让自己的儿子认识了那个女人。
谢清遥，谢欢府上的庶女。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可以辱了自己的儿子。
顾长风十五岁的生辰，顾衍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顾长风的喜爱，大摆筵席，整个宫里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可苏沫儿却无比讨厌这样父慈子孝的场面，甚至都没有在宴会上出现。
顾长风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周围有压抑的笑声，不用看都知道，是三公主和顾衍最小的十皇子，他们都是梦妃娘娘的孩子。小时候，也算是顾长风唯一的两个朋友。
小时候的他，鲜少见过生人，那天他们在假山上面玩，透过高墙看到一旁角落正在逗蚂蚁玩儿的顾长风。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奶乎乎的小姑娘声音，没有任何攻击性，可顾长风只是看着眼前的长的很像的两个人，他没有打算说话。
宫里的太监宫女总是说顾长风太过寡言，其实是他们不懂，顾长风只和他觉得可以说话的人说话，因为他永远记得母妃对他说过唯一的一句话，“这宫里是容不下说话的人的”。
一句话被他奉为圭臬，慢慢的他不和宫女太监说话，后来就连顾衍来，他也不开口了。
“哦～你就是父皇说的小哥哥是不是？顾——长——风。”
顾长风从来没有听过有人那么认真的叫过他的名字，鬼使神差的他对着两人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父皇说你不能出门，以后我们给你带些好玩的玩意儿好不好？”
这一次顾长风没有犹豫，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他怕自己头点得太慢，老天爷就要把这两个人也收走。他太渴望有人能和他说话，和他说说外面的世界了，而不是身后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却只知道阳奉阴违，欺上瞒下。
后来顾长风才知道，今天和他说话的小姑娘是她的皇妹，还有一个是十皇子。
他们是双生子，怪不得长得如此相像。
顾长风后来都不禁想，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愿意给顾衍生孩子，可他偏偏要抢了母妃呢？
此后几年，宫里经常看到三公主和十皇子的宫人搬着长梯从皇宫这头搬到那头。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甚至于后来，顾长风身子好些了，能出去走走了，迎面遇上两人，还会遭到两人的嘲讽。
天子之怒，能承受之人不多，可世上之人哪里知道，天子之恩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欲受其恩，必承其重，受那么几个人的恶意也是常有的。
宴会上影影绰绰，席中人觥筹交错，只见那两人笑声不断，还时不时跟左右的人说：“瞧瞧这排场，三哥就是得父皇宠爱……”
“嗤，得父皇喜爱又怎么样，你看宸妃娘娘，到现在还没来呢……”
两个人一唱一和，顾长风无心听下去，若是他人说出这些话，在他眼里，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只是太聒噪。可是这两个人是他小时候唯一的光啊。
顾长风出了宴会，就像一只找不到光源的飞蛾，迷失了方向，一路跌跌撞撞。
终于，他看到了那块石头，那地方是他偶然发现的，在这块石头后面，幽暗狭长的密道通往一个有成片成片的木槿花的地方，后来就成了他独自舔伤口的地方。
“等等，别往前走了，前面有个大坑小心别掉进去了……”
正当他准备走过去，被一道清丽的女声阻止。顾长风便看到眼前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早已经熄了的灯笼，头上插了几根不知道是哪里的杂草，脸上还有两块泥印子。
就那样站在现假山一角，她有一双好看的眸子，流转间单纯无暇，认真的看着顾长风。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囧样，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不小心掉到坑里了，刚爬起来，看到你来了，就出声提醒你了。”
顾长风一时愣住了，却还是很快冷下脸来，“多管闲事……”
因为遇到了其他人，顾长风没能去到自己的秘密花园，可他却安心极了，宴会不欢而散与他无关，顾衍对三公主和十皇子的严惩更与他无关……
只是他记得一双眼睛，干净得过分，让他有一种想毁掉的冲动。可他不知道她是谁，该去哪里找她。
只是没想到两人会那么快再次见面。
一月后，顾衍迎谢家嫡女谢瑶瑶为妃。
那长长的送亲队伍中，顾长风一眼便看到在队伍中东瞧瞧西看看的她，摇头晃脑的，可爱得紧，他也终于知道，她叫谢清遥，谢家庶女。
两人见面次数越来越多，两颗心，就像沙漠旅人遇到了绿洲，一点一点靠近。
好景不长，宸妃发现了两人的秘密，一怒之下，将谢清遥关进了水牢。
宫里的人都知道，进了水牢不丢半条命是出不来的。
那一夜，天降大雨，顾长安冒雨跪在佛堂外，只为宸妃能够改变主意，放过谢清遥。
只是按照顾长风现在的身体状况，撑不过一刻钟。
果然，不一会儿，压抑的咳嗽声在寂静的雨中听得格外真切。
“三皇子，您快回去吧，要紧着自己的身子啊……”
身边跟在他身边许久的老嬷嬷虽平日里对他不闻不问，但在关键时刻永远都是一副忠仆的模样。
一众人陪着顾长风跪着，但这里面有几个人是真心的，无从知道。
可能是老嬷嬷声音过于凄厉，那道厚重的门终于开了，顾长风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意识焕然，渐渐地提不上力气，眼前一黑，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日醒来，顾长风托着剧痛的头，但还是慢慢走到佛堂，“求母妃开恩，放了清遥，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膝盖磕在石板上，清脆响亮，可顾长风像感觉不到疼一般，脊背立得笔直。
四周静得出奇，顾长风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险些让他跪不住。
“回去吧，我已经放了谢清遥……”
伺候宸妃娘娘的大宫女开了门，走到顾长风面前，“殿下，回吧，自个儿身子要紧，谢家姑娘已经送回谢家了。以后殿下就会知道，那谢家女非您良人。也请您不要怪娘娘，娘娘是真的很爱你的……”
顾长风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知道谢清遥已经回家，身子一软，再次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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