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还钱
“哎，还你的钱！”
杂乱激烈的背书声里，我准确循声看到了孙瑶的秀气的面孔。她向地上瞥了瞥，我的目光随着她灵动的眼神，看见了躺在自己脚下不远的十块钱。我有些不好意思捡这个钱，因为时间间隔太长，说声“算了吧”才符合风度。但钱毕竟是钱，况且已经在地上了，于是我弯腰拾了钱，“你还记着这事呢？”
“这才几天！怎么能忘？”
“对！我记得你是月考的时候借的，现在快要期中考了，确实，也没几天。”我□□着手中的纸币。
我本以为谈话结束的时候，她却从桌洞里掏出一包干脆面，精确地投在了我桌子上。我的“为什么”比上课铃声慢了一步，老师已经进了教室，同学们背书更卖力了、孙瑶坐正身子，翻开了化学课本，没有再要理我的样子。
抱着疑问，我将注意力移到了化学老师那。还从来没有介绍过郭小姐，这位和我最为熟络的老师。她今年才调来育英，年轻有活力，所以奉行“良师益友”的道理，愿意跟学生交朋友。
郭小姐叫了停，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同学们等待着她的提问。“会不会抽到自己回答问题？”这是个简单的概率题，但对年轻的个性化明显的郭小姐则不然，不然的表现就是我被提问的概率接近1。
第一次上化学课，亦威被点名答题，因为答得好，就被任命为化学课代表。我身为化学课代表的同桌加死党，表现又很活跃，自然引起了她的关注。她顺路提问了我，一逗众笑之间，彼此拉近了距离。
“奇怪啊！”威威看了看郭小姐，又看了看我。
“哪奇怪啊？”我看了看郭小姐，又看了看他。
“你看，都提了仨人了，还没到你！”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是很正常嘛？”我口是心非地说。
这时叶禾转过身说“今天老师怎么还没提你呀？”
我一愣，威威即刻接话，“你也觉得奇怪，是不？”
叶禾点点头，不怀好意地笑看着我。
“最后一个问题，被点到的同学到讲台来，默写方程式。”郭小姐尖细的声音让我紧张起来，“苏玉、舒岚、渝冰、子涵、安紫，还有最后一个——你。”郭小姐指着我说。
紧接着班级里的哄堂大笑，可能恰是郭小姐希望看到的。于是，我红着脸在全班同学的含笑目送中上了讲台。有点尴尬，但内心更多的是得意，我明白这种风头来之不易。
下去的时候，五位女生匆匆回位，而我挺直了腰杆，不疾不徐地走着，竭力要在这四米的距离上留下翩翩儒雅的姿态。
正式上课后，我才慢慢恢复了情绪，回归到了无趣的课堂上。但转而就想到了干脆面的事情，所以大脑就这个问题继续思考，断断续续直到下课。
课间，我立即向孙瑶追问，求证自己通过缜密的逻辑推导出来的结论是否正确。
“你为啥要给我一袋面啊？”
孙瑶放下笔说：“你不是嫌我还钱慢吗？那就当作给你的利息。”
我怔住，说不出话来，这答案令我猝不及防。“干脆面是友谊的象征”，“干脆面就像表达好感的益达”等等大脑思考出的答案令我觉得它生病了，因为它若没病，责任就全归自恋之心了。对于不知年少的我来说，脑子有病可以接受，但站在自尊自爱对立面的自恋，绝不能容忍。
待我反应过来，想挽回些什么的时候，孙瑶已经挽着欣希出教室了，下面是节体育课。但我断然不能放下这包干脆面，试想，要是借女生十块钱还问人收利息，利息还是一包干脆面。这事传出去，我不仅仅会失去大方的风度，还要添上猥琐的标签。所以，我必须让她明白：爷不差这包干脆面！
这节体育课恰是反击的绝好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等到教室无人就是下周一的电脑课了，战略的时效性早就过去了。天赐良机，打铁趁热，威威他们先去操场后，我立即奔向商店，五块钱买了10袋干脆面。
去时可以无意，来时可要留心了。回教室的道上，我尽力眼观六路。手拎胖胖鼓鼓的塑料袋，一会儿放在身前，一会儿置于身后。上楼时，干脆揣进了怀里。这么做的原因是不能让兄弟们见到这十袋面，他们会抢的。抢面是小事，穷源究底不行，因为我根本解释不清楚。然而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会抢光。
进了教室，果然空无一人。为了节省作案时间，避免目击者，我直接将塑料袋硬塞进了孙瑶的桌洞里，然后飞奔向操场。
你辱我一包，我羞你十袋，在报复的快感中，我一口气冲到了操场已经站定的九班队列中。
体育付老师瞧见了我飞快的迟到身影，却懒得责备，张口大喊：“前排侧平举，后排前平举，散开！”
队伍应声散开后，又听，“振臂运动，开始！”
这套课前操做了三年，三年来很多人事都变了，连体育老师都在变，可操还在。操可以没有体育老师，但体育老师不能没有操。这道理于我也一样，育英可以没有我，但我不能没有育英。如此想着就觉得自己越发的渺小，还好我猛然按住了思绪，将它掐头去尾，化为飞烟。因为我现在要做的是，主角。
随心所欲地做着操，争取做得流里流气。到“侧压腿”一节时，威威趁机踢了我一下。我转过头正要开骂。
“你咋来这么晚，刚才干啥去啦？”就被他的话堵住了。
我反向压，跟他腿对腿，“你猜啊！”
“狗做啥事，我咋能猜出来？”
“你们是同类，你咋能猜不出来？”
话未尽，腿已来，但我早有准备，轻轻松松就借“手腕关节活动”逃开了。
“这节课练习铅球。”付老师揣着手：“铅球在体育考试里也占12分，跟立定、50米比起来，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沉！”
同学们都被他活泼的表达口吻感动笑了，即使并不那么好笑。
“沉就导致了扔这玩意很危险，所以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付老师继续着他的精彩演讲，“但是，小心不是不用劲儿知道吗？以前有些个胆小的女生一听说有危险，就不敢扔，结果一滑，‘啪嗒’砸脚上啦！”
我们又是一通乱笑。“所以，你们要按我教的法子做，按我教的法子使劲儿。后面的几个男生，去，体育室一楼最里的装在箱子里的铅球给拿过来。”
付老师是学校十几年的体育老师，也是育英老师中被公认的有钱人。原因就是他盘下了位于学校门口的校内唯一的超市。数千人的流水加上封闭式管理的消费场景限制，这家超市的效益可想而知。据传闻说学校领导、主任一年能有好几万的分红。
扔完铅球，第四节课也结束了，然后我们四个顺道去食堂吃午饭。因为惦念着孙瑶的反应，我大口大嚼地吃完，以一个“蹲厕所”的借口摆脱了轮值到我的刷碗工作。回到教室，并无孙瑶的身影，瞟了一眼她的桌子，确认过她还没有回来，自己也就没有错过她的反应。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教室几乎人齐的时候，孙瑶才珊珊迟来。因为等得太久，所以我见她时的惊喜已比她见干脆面时更甚。干脆面因挤压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跟塞进去时一样，尤为刺耳。我悄悄盯着眉蹙眼惑，颇显冷艳的孙瑶，心中泛起一阵阵波澜。我以前竟未发现，心里有这么深的水。
孙瑶的目光开始四下环顾，很快锁定了我。我面带微笑，得意地点点头，“没错，是我送给你的！”算是回答了她眼眸里溢出的问话，“是你干的吗？”
“我天，你啥时候，买这么多方便面干啥啊？”欣希一把夺过了鼓鼓囊囊的透明塑料袋，上下端详着。
孙瑶没有理会自己的同桌，仍然盯着我。
我被盯得不好意思，再也不敢跟她对视，趁着前后同学没注意，将刚刚写毕的纸条悄悄扔给了她：“你不是说给我一包当利息吗？我还你十包！我连十包都不在乎，还在乎你那一包？你不想要，丢了都别还给我，别说是我买的。这事过去了，拜拜了您！”。
这是一个不好解释的话题，尤其是不好跟这前前后后对两性异常敏感的同学解释，所以我选择用纸条传话。
我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孙瑶没有将干脆面还回来。她看完了纸条，居然朝我一笑，然后笑着把面给前后左右的同学给分了。相林在他后面，分得便宜还问：“咋啦，你今天也要践行‘苟富贵，勿相忘’的人生信条吗？”
而且更为讽刺的是，孙瑶还掂着一包问我要不要。我勉强挤出笑意，摇了摇头。今天我看见干脆面就膈应。
颜面虽然保住了，但我觉得成就感不足，这大概是因为孙瑶如此从容洒脱的缘故吧，我原本是想让她尴尬的。
午睡做了一个梦，起床号响的时候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时间，又累又困。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去厕所排队洗了把脸。清醒后，便打算为下午的课准备一下。毕竟是回家的日子，积极一点，不要在最后三节课里触了霉头。
回来桌面上莫名其妙多了两根阿尔卑斯棒棒糖，我问威威谁给的，他说着不知道，顺手抢走了一个。我看向孙瑶，她正跟别人聊着天。
“棒棒糖一准是她给的。但她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从干脆面改成棒棒糖了呢？有什么玄机？”
“棒棒糖啊棒棒糖！”
“哎，对！她是不是对我产生好感了呢？不然怎么解释棒棒糖？”
“嗯，没错！她就是喜欢我！”
“那我肯定要拒绝她，我可不是能这么轻易到手的男生。”
“我要保护她，给她安全感。她遇到了流氓，我会及时出现保护她和她的朋友。”
“她的朋友要对我也有好感了怎么办？”
“······”
我在上述思绪里继续做梦，直到提神醒脑的上课铃声响起。
“哎，棒棒糖甜吗？”
我瞪大了眼睛，装作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孙瑶，只是为了让她感觉送的物有所值。她果然得意地笑了，“哎！问你话呢！你怎么这个样子，有这么惊讶嘛？”
我故意错过她的视线，带笑向老师点点头。
“那以后咱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啦？”她说。
我再次点头。
“那你现在还有钱吗？借我十块！”
我霍然转视，惊讶的表情配合张大的嘴巴发问，“你是说真的？还是闹着玩？”
她点了点头说：“真的，比真金还真。”
面露苦笑，心却欢喜的我故作无奈地掏出了一张十块钱的纸币，还是她还我的那一张。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93543604_1586599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