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怀州遇险(二)
两个时辰前,一辆马车晃晃荡荡疾行着,惹得路上的行人慌忙避让。
那个人或许是觉得心里不踏实,目光紧紧盯着钟元慧不放,钟元慧回他的眼神里写满了真诚。
他板着脸,沉声对钟元慧说:“我们知道你家郎君的车驾在哪,但说好了,拿到过所便随我们走,回去只许说是自己逃的,不许耍花招!”
钟元慧乖巧地点点头,“好。”
他板着脸看了她几秒,“你怎么保证你会信守承诺?万一你转头回去告了状,还不给赎金怎么办?”
钟元慧哀哀戚戚地诉苦:“他都找了那些个狐狸精,这次更是直接带到我面前了,我还跟这样的薄情郎做什么?我要回娘家去!”
然后她凄婉一笑,“你们若是不信我会如约给你们重金答谢,待我拿到过所,便给他寄信一封说是我迷晕了人私自逃走的,再给你们写个欠条,我名下还是有不少财产可以支配,不比你们那个雇主给的少。”
张口就能来!还好她原先在府邸听过不少狗血故事,钟元慧真是感谢死自己了。
那人闷了半天,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权贵人家就是事多。”
虽然听着很稳妥,但他感觉还是不太对劲。算了,她好歹是个小女子,总比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可信的多,接上这种事算是他倒了大霉,还是赶紧甩手算了。
马车很快在一个地方停下,前面的那个人掀开车帘给她一些视线,问她:“位置是这里,哪个是你郎君的车驾?”
钟元慧拿脑袋指指,“那边那个宽敞些的”
那人偷偷溜过去钻进马车,过了一会儿才溜回来,对着钟元慧凶狠地说:“你骗我们!车上什么东西都找不到!”
钟元慧心想你自然找不到,但她还是一脸焦急地解释:“那东西在夹层里呢,我还没来得及说哎呀你们找不到,快放我自己去拿。”
另一个人抓住她的肩膀厉声威胁她:“想耍花招?!”
钟元慧装作更急的样子,“我能刷什么花招,若想溜你们两个大汉难道还制不住我?要是真不放心,就在车门前等我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方法很合理,便给她解开了手脚,眼盯着她进了车厢。
钟元慧再次爬进了这个小空间,她第一次爬进来的时候,便注意到这个地方的底部可以打开,只是她看向那个小箱子,里面放着自己的过所,若是真能打开就好,她就可以直接带走了,不过她记得这东西有锁
她试探着在锁上拧了一下,很顺利地,随着一声“咔嚓”,箱子打开了。
钟元慧愣了一下,他竟然没上锁,为什么?他不是想留下自己吗?这样她岂不是随便拿着就能走
外面的人等了半天,觉得这女人也太磨叽了,“喂,找到了吗?”他正想伸头进去看看,却听见另一个人拽过他要他向那边看,好家伙,那个女人不知怎么溜出去的,已经跑到路的另一头了。
钟元慧撒腿就跑,二人心急如焚,但碍于自己偷偷摸摸的身份也不敢出声去喊,只能拼命朝她的方向跑。这该死的女人,不是看着挺娇弱一小女郎吗,怎么跑起来如此之快?
钟元慧虽然很相信自己的速度和耐力,但是身后的人仍旧在一点点拉近距离,追上她只是时间问题,便寻找人多的地方,在那里自己的娇小体型更有优势正想着,转头便看见了一群乌泱泱的人,她心呼天助我也,缩着身子,一下就挤进了人群里无影无踪了。
那两个人追到人群前面,对着密密麻麻的人茫然了,但事已至此,只得把自己壮硕的身躯硬往人群里挤。
“你们二位也是来请愿的吗?”一个老汉拿手里的棍子在一个人背上敲了敲。
请什么愿?他是来追财的!他转过身来,老汉眯着眼睛看着他,“郎君看着眼生,似乎不是同乡,不过您这打扮”
他说着把他身上的装束打量了一眼,那人暗道不好,转身想溜,那老汉已经高声吆喝起来:“此处有贼!这些人不但不可怜我们,竟然还来偷窃啊!”说着身边的人便被他一呼百应,拿着手里的家伙便朝他们两个袭来。
二人心中哀嚎,百口莫辩,只好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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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挤在人群中的钟元慧,因为与众不同的打扮,也被揪了出来,不过那是个面容消瘦却不失和善的中年男人,看着她只说:“小娘子,看着你不像是同乡,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钟元慧连忙解释:“我是不小心被挤进来的,你们是乡下来的吗?为什么聚集在此?”
男人叹了口气,“看着你就像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我们的苦楚,这不怪你。”说罢他耐心解释,“怀州今年大旱,家家颗粒无收,几乎揭不开锅呀。今年夏末的时候我们里正已经向刺史大人反映过一次,请求他开仓放粮,好歹让我们熬过这一年。大人只说州中无存粮,要向周边借粮,还需等些日子。但眼见都到了年末,十里八乡的树皮草根都被啃干净了,刺史大人却还是没有动静,我们只得聚在这里请愿啊。”
钟元慧想起来了,按照史书上记录的正常轨迹,去年怀州应该有一场大旱,同样也是百姓为此向刺史请愿,但是区别是,他们在夏季遭到了刺史的禁止后,直接闯进府内驱逐了刺史,抢走了依旧在大吃大喝的刺史的家货,甚至还登楼击鼓,这场风波过了很久才平息。
为什么现在他们的举动变得如此温和呢?竟然忍着饥饿撑了几个月,即使到今天,也只是非暴力式地请愿而已。
历史为何会脱轨?
钟元慧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严肃地同男人讲:“我们虽然不是出身相同的人,但我非常能理解你们。你方才说刺史大人声称自己没有存粮,可你们知道吗?今日大人还在府中设宴,大吃大喝了一天呢。这是个烂了心肠的人,你们这样只是请愿,今年冬天依旧要饿肚子。”
“什么!”男人听了她的话怒不可遏,但是想到她最后一句话心中不禁悲凉,“那我们该怎么度过这一冬啊,我家里的孩子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再不吃些东西便撑不过去了,难不成还要跑到外乡去挖树根吗?”
你们的想象力便止步于此了吗?钟元慧很平静地指着府邸的后门:“你们就这么看着他在里面肆意享受吗?他的所吃所用都是你们交上去的血汗粮换来的,为什么不去把原本就属于你们的东西夺回来?”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他的怒气涌现到了颧骨突起的脸上,凹陷的眼窝里放出锐利的光来。
他拿着自己的家伙走到了人群前,站在府后门的台阶上大喊:“乡亲们!别等了!刺史大人不会理会我们!他现在还在府里喝酒吃肉哪!我们不如冲进去夺他的东西,留给我们的孩子过冬!”
熙攘的人群因为他的话安静了一瞬,随后便又喧嚷起来,还有人质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愣了一下,“我”
钟元慧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忍的了的,反正她是忍不了了。她冲到那个人身边,提高声音大喊:“你们看不见他府前停着许多车驾吗?那是他在大宴宾客!你们如何能容忍这种人来当父母官?他不配享用你们钱粮!乡亲们就应该收其家货!登楼击鼓!”
钟元慧的一番话彻底引燃了人群,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众人便随着他的声音跟着喊:“收其家货!登楼击鼓!”
钟元慧再扯着嗓子填了一把柴火:“开府门——”
人们吼叫着,向着府门一拥而上,抄起手中的家伙什砸门,刺史府很快就门户大开。
王朝兴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若这般委婉发展,多受苦头的,只有这些只能随波逐流的百姓而已。历史的列车既然没有按它该有的样子继续前行,我便做它的推手吧。
钟元慧闪在一旁,看着他们激昂的势头感到很是满意,正想了事拂衣去,却感觉肩膀一痛,眼前便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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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昱入席时,那位刺史大人已经酒过三巡,他还没走到会客厅,便听到里面传来高声谈话的声音和哄笑声,身边的侍从觑着他的脸色,只看见如湖水一般平静的面庞。他从容地走进去,默默地在下首随便一个位置坐下,身边的人大多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有人向他微微致意,他便也礼貌地回一个礼,但坐在最上头的那个人浑然不觉,依旧在大声吹着牛皮。
送谢昱进来的侍从走到刘刺史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向他汇报。他顿了顿,醉眼在席上寻觅了一番才落在谢昱身上,他看着那个人转身正对侍者说了一番话,他定了定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咧着嘴笑了笑:“谢先生大驾,真是叫本官这府上蓬荜生辉!”
谢昱已经叫侍者把酒换成了一杯茶,他看着杯中零星的浮沫,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在下不过是等闲之人,当不起刺史大人‘先生’二字。”
“怎会怎会来,我敬先生一杯!”
刘刺史愉悦地笑了笑,举杯向他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谢昱也举起杯子致了意,然后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刘刺史见他丝毫不拘束的样子,脸上笑意更甚,“今日虽是第一次见先生,却久闻先生美名,那个什么数次在本官面前提起您是那个”他正思索间,身边的侍者为他满上了酒。
谢昱看着被添满茶的杯子微微皱了皱眉,嘴角却依旧噙着方才那般的笑,出言提醒他说:“长史大人?”
刘刺史用力摇了摇头,握着杯子饮下一口酒,然后恍然大悟道:“是非误先生!”
他目光崇拜,“他与您同为江湖中人,你们似乎是故交吧,非误先生真是能人啊他常常不吝啬地与本官探讨延年之术,本官不胜荣幸,便将他尊为门客,为了方便他与我探讨术法,还为他在对街置了一处宅院,他所求本官是无所不应啊”
底下有人笑着称赞“大人待客真是重礼啊”,他呵呵笑着,打了一个酒嗝。
谢昱笑意淡淡,“大人大概记错了,在下与您所说的人并不相熟。”
“是吗”刘刺史兴致降了些,低头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杯,旁人见他的样子,赶忙让侍者为他添酒,说了些谄媚的话再劝他酒,刘刺史听了笑意更胜从前,举杯一饮而尽。醉眼朦胧时,说话便放肆起来。
“从前便听闻先生,年少时便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是位眉清目秀的郎君,啊,我那时没见过先生你,只与令父和令弟有过一面之缘,呃比不上郎君”
身边的人听了他说的话都觉得羞愧,恨不能上前捂他的嘴,当然也有醉的跟他一般的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谢昱浑不在意,手中持筷,目光扫过满桌精致的菜式,就仿佛饱了一般,又把筷子放下了。
一番话下来,刘刺史醉意更甚,“不是我与令弟见过不止一面,嗯与你有五分相像吧,只可惜听说前些年娶了李大人之女,似乎是个悍妇,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原因,听说近而立之年仍无子啊令尊若泉下有知会不会叹息自己至今没有孙辈”
谢昱正在饭菜上扫视的目光一滞,手握着茶杯,拇指在上面不断摩挲。
他说到这里真是冒犯至极了,所有人除了他自己已经没人在笑了,都劝酒的劝酒,劝菜的劝菜,说废话的说废话,总算是把那张讨人嫌的嘴扯到了一边。
谢昱坐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啜着茶,耳朵倒一直支着听他们谈事情,若有人搭话他倒还潦草塞责一下。听了半天觉得没几件正事,酒味也难闻,便离席去外面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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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寒风拂面,真叫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他在廊下踱步,回想起来刺史府的路上,看到有一群衣衫单薄的百姓正向这边行进。今年怀州年景不好,这些人大概是来请愿的,只是不知这些人敢做到哪一步。他听到府后似乎有闹哄哄的声音,大概就是那些人了,自己不如寻个无人的地方翻出去看看
他寻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正瞅准了那处墙头欲翻,却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府中仆役大喝:“什么人在那里?”
一个熟悉的少年声急切回答:“我师兄在里面做客,我有急事找他,你们快让开!”
绛河?他愣了一下,转身走过去,向那些仆役解释了他的身份,便把他拉到角落处谈话:“出什么事了?”
绛河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我中了效果很强的迷魂散”和“那些人狡猾的很带着我乱转”这种废话省去,语速飞快地陈述关键信息:“钟姑娘被人带走了,我循着他们的车辙一路找过来,发现车辙的尽头在刺史府门口,车子似乎还在这里,人却不见了。”
谢昱沉下心思考,绛河仔细盘查脑子里的信息,看了看天色,又添了一句:“现在离钟姑娘被带走的时间应该有两个时辰了。”
看谢昱还在思考,绛河忍不住急了,“如果他们一直在赶路,那钟姑娘这时候应该已经出城了,师兄,我们得快些去寻她”
“不用,”谢昱握住他已经开始往门口伸的胳膊,“我也许知道她在哪。”
他带绛河从他找的那处墙头翻出府,直奔对面那处最阔气的民宅而去,站在府门前礼貌询问:“请问这里是非误先生的住所吗?”
“正是,”那个门子上下打量他,“你是什么人?先生此时不在,你们若想拜访不如改日再来。”
“你不知,”他向前靠近了一步,“先生是我”
谢昱敏锐地捕捉到府里的声响——有人从后面翻进去了。
他连虚与委蛇也懒得了,一指点了他穴位,那人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双手正要靠近大门,绛河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师兄”,他转过身,劈手接住绛河扔过来的剑。
绛河神色严肃,“你的剑我带来了。”
他手上紧握了一下,“多谢。”
随即,绛河一只手震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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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看着空无一人,绛河能感受到一股来势汹汹的气息从正面的屋子袭来,然后他便看到师兄直奔一边的小屋子。
“哐”,门被暴力地击开,谢昱看了一圈,直接走向一堆茅草,从里面剥出昏迷的钟元慧。
“阁下大驾,连跟我打声招呼的兴趣都没有吗?”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绛河神色凌厉,往后退了两步,护住身后的谢昱。
谢昱在她的脉搏上探了探,还好,只是晕过去了,不过她似乎
他直接在钟元慧的手臂内侧掐了一下,钟元慧哼哼一声,便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后目光平静了一些。
钟元慧艰难坐起身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最后把疑惑地目光投到一个装束奇特的人身上,这家伙是男是女不,是人类吗?
那人一脸被她的目光取悦到的表情,拍了拍手,“被我重金换来的小女娃果然不同凡响,我只不过是想看她慌张逃窜的样子,不曾想她似乎傻了些,不但没急于逃走,竟还指使那帮平民攻进刺史府,倒很有你的作风呢,谢昱。”
被点名的人看了她一眼,她尴尬地笑了一下,是啊,我干的,要不要夸夸我。
“这般有趣的小女娃若只是作药引,倒真是可惜了,”他搔首弄姿地甩了一下宽大的衣袖,“我正想着不如将她收到身边,若能好好教导一番,将来必然会是个好用的”
电光火石间,谢昱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那个人面前,那人欲从甩起的衣袖里掏出什么,却见一道光从他身前闪过,随之是一声衣衫碎裂的声音,那袖子便成了几块碎布,如同落叶一般,随着他掀起的剑风被扬到了一旁,里面的一柄拂尘和几个小袋子便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当”的声响。
非误直接呆滞在那里,钟元慧也愣住了。
速度太快了,她从内心发出惊叹,只能看到他和他手里的剑的残影,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随着长剑的出鞘,从前他隐藏的锋芒都在此刻展露无遗,钟元慧坐在地上仰望他高大的身形,她眼中那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躯壳,而是蕴藏着强大力量的载体,让人无可睥睨。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娇弱的双手,用力地抓了一把地上的干草。
谢昱目光扫过那几个小袋子,用剑挑起其中一个提在手里,将它靠近鼻子闻了闻,转身走回钟元慧的位置,口中淡淡地飘出一句:“在下欲为阁下驱蚊虫,奈何不胜刺史府中酒力,手抖了些,还望见谅。”
这摆明了在戏弄我!非误看着自己裸露的半臂上隐隐沁着血珠,咬着牙拿另一只袖子捂住。
谢昱将剑收回剑鞘,然后在钟元慧身前蹲下,把布袋撕开放在自己手上,递到她眼前,温声对她说:“吞下这些药粉,它能帮你解除软筋散的药效。”
钟元慧此刻才发现自己双臂失力,看着近在咫尺药粉,就着他的手一口吞下。
药粉干燥,又没有水冲下,钟元慧咽了几咽才吞下去。
浓重的苦味在她嘴里蔓延,钟元慧似乎感觉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回到身上,她试着动了一下四肢,果然有了些力气。
“活动一下身体会恢复的更快,能站起来吗?”身边的人问她,钟元慧点点头,谢昱将胳膊借给她。
钟元慧被他承托着站起来,她甩了甩双臂和双腿,很快就恢复如前了。
哼,人很烂,药倒很好。
她嫌弃地看向那个正遮遮掩掩、一脸狼狈的人,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她二人挤出一个嘲弄的笑,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和光既出,不於六合则不回。你连和光剑都带来了,可见对此行极为重视,我真是不胜荣幸”
绛河在一边被他恶心的磨了半天牙,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拆他台:“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小时候还常拿它劈柴玩呢。”
非误一下子噎住了,皱着眉用不悦的眼神瞪向绛河,瞪了一会儿还想给自己找补,“生闯进我这里来,你们真当自己江湖侠义了?我不过是暗抢,你们则是明夺,同是要一个有用的人,二位难道不觉得,我们其实是同类?”
这人混淆什么概念?绛河拧着眉毛,出言反驳:“那一定不是。你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我与师兄则是因为”
“因为我是衡山门弟子。”
钟元慧此言一出,两个人都面带惊讶地看着她。谢昱目光闪烁,偏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拍了拍肩上的草屑,挺直了脊梁,面色凛然,丝毫没有妄下雌黄的意思。
非误收其脸上的惊讶,眯着眼睛打量她,“我可没听说衡山门弟子中,还有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娃。”
你!他的言语刚好扎到了钟元慧心中的痛点,她确实没办法反驳这句话,只能紧握着拳头,刚刚耸起的肩膀便要因为泄气而塌下去。
这时,她感觉身边的人俯身靠近自己。“拿好。”谢昱把手中的和光剑递过来,她愣了一下,然后听他的话紧紧握住了剑柄。
“现在,”他转到钟元慧的身后,一只手扳着她的左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托在她的右手肘下,语气沉沉地出声,“用你所有的力量挥剑。”
钟元慧一时并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但是仍旧听他的话把剑高高抬起,用力挥了下去。
刹那间,钟元慧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迅速地移动到了非误的跟前,非误大惊,奋力向后跳起,然而已经太晚了,他根本躲不及,那尖端泛的光已经贴着他的脸闪过来,直接斩断了他的一缕发丝。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那截头发飘落,还不等他脚沾地,谢昱带着钟元慧就已经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他身旁高高摞起的杂物轰然倒塌,他无处可躲,狼狈地被压在了下面。
绛河很应景地鼓了鼓掌。
钟元慧惊奇地看着自己一剑斩出的效果,但是转眼她就想到这该归功于自己身后的人。
谢昱却已经从她身后悄然撤开,把和光剑抛给绛河,然后转头从容地对她说:“方才我的手并没有让你借力,只是替你控制了那一剑的时机和着力方向,”他脸上浮现一个肯定的微笑,“可以说,刚才的一切确实是你做的。”
他看到钟元慧双眼发亮,继续说:“方才我确实是想借你的力量去证明:即便是现在这个没有武学根基的钟元慧也可以有多强,但你的爆发力超乎我的想象。我谢昱不过是借技巧取胜的人,速度、力量等等在习武之人中并不是佼佼者,天赋也远逊于你,你若用心习武,数年内小有成就并不是难事。”
他晴朗一笑,“元慧,衡山门会很高兴有你这个弟子。”
非误把自己从杂物堆里扒拉出来,盯着那个侃侃而谈的人目眦欲裂,几乎想要冲上去杀掉那两个拿他当教具的人。然而一柄冷冷的剑正抵着他的下颚,拿剑的人还善意地提醒他:“你就省点力气吧,有我在,师兄还没必要特地处理你这种人。”
他瞪着嘴角弯弯的少年,奈何没有威慑力,就如同豢养的小宠物闹脾气一般。
然而让他气的几乎要晕过去的是,一直到他们三人走出去,那个人都没有理会自己。
只有钟元慧默默瞟了他一眼,她本以为这人是s级,结果顶多算e级。人菜屁事多,这不是找死吗?
她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在努力平复心情,想着这个特别高兴的少女是“钟元慧”不是我,我是个成熟稳重宠辱不惊的人没错没错
谢昱看着身边这个为了掩饰激动努力板着脸少女,然而她发光的双眸、耳尖悄然爬上的红晕出卖了她的动容。他忍不住感叹:真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啊。
然而正因为是少年人,才有漫漫长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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