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与初生
朴茵挣扎着从树干里探出身子的时候,这颗名叫“莱恩”的荒芜星球上正在飘雪。
柳絮状的雪花从头顶的云层中飘落,纷纷扬扬,散了漫天,在漆黑的焦土上留下一层耀眼的银白。
朴茵的身上也落了雪,苍青色的长发被雪水打湿,单薄的身体苍白纤细,不着寸缕。
就在不久前,朴茵还在身后这棵巨大的古树中沉睡,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
直到昨天夜里,苍老的古树在夜色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走到了生命尽头,树干从中间开裂,露出浸满木香的木质层,也将里面沉睡的朴茵唤醒。
虽然记忆里没有“父母”的概念,但朴茵很清楚自己是古树孕育出生的。
由于古树已经死去,原本连接着他身体、为他注入营养的脉络也尽数断开,这使得他在苏醒后没多久,第一次产生了饥饿感。
他原本试图像自己的“母亲”一样,通过吸收光的能量来填饱肚子,然而探着脑袋在雪地里呆了半天,腹中的饥饿感也没有得到半点缓解。
好饿……
朴茵茫然地四下张望,发现枯萎的古树下方掉落了几颗熟透的果子,赤着脚走过去拾起来,试探性地嗅了嗅,放进嘴里小小地咬了一口,只尝到些许苦涩的汁液,补充的能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聊胜于无。
为了不在寒风中饿死,朴茵本能地收集来雪地上掉落的果子,用不那么锋利的牙齿一点点咬开外皮,吸食里面的果汁。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越发阴沉,星球上的风雪也越来越大。
正当朴茵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头顶上空忽然传来了飞行器降落的声响。
那是星际联邦内部最高级的飞行器,秘银色的流线型设计,速度和隐身性能极佳,只有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才会出动。
飞行器平稳落地,喷出的气流将大片的雪地融化。
朴茵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恐地后退了几步,跑到古树后面躲藏,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情况。
飞行器的舱门很快被打开,悬浮梯降落,两名身着制服的年轻军官背着武器走了出来。
当看到面前这棵巨大古树的状况后,两个人的瞳孔一缩,都显得十分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谁毁了我们的树?”
说话的男人名叫索尔,是拥有猎豹基因的高阶兽族。
他原本和同伴罗迪负责兽族母星“莱恩”的巡逻工作,昨晚偶然监测到母星上传出异响,等到今天早上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难以置信的景象。
他们的生命之树枯萎了。
原本茂盛生长的巨树近百米高的主干自上而下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四季常青的枝冠一夜之间凋零殆尽,枯枝和残叶落了满地,在凛冽的寒风中更显得凄凉。
许多年前兽族母星就因为资源枯竭而荒废,唯有眼前的古树被族人当做圣物保护起来,一代代地尽心守护。
古树拥有漫长的寿命,已经生长了上亿年,结出的果实乃至树叶含有特殊的镇定成分,能够安抚精神力失控的狂躁兽族,因此也被当做是兽族的生命之树。
从来没有人想过“生命之树”会枯萎,这对于极度容易因为情绪失控而暴走的兽族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曾经他们仅需要一片树叶就可以恢复镇定,如今却要面对自己和同伴随时可能发狂的风险。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索尔暴躁地捂住了头,瞳孔因为情绪变化而收缩成猫科动物的竖瞳。
生命之树周围设有防御性的保护壁垒,能够阻挡战争级别的毁灭伤害,按理说不应该遭到如此严重的外部入侵,他实在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罗迪的兽族基因是白狼,性格也如同犬科动物那般更加沉稳一些,上前一步握紧了索尔的手臂,安抚他道:“冷静点,索尔。”
他眯起眼看向雪地里一排小巧赤裸的脚印,顺着脚印的方向找到了几颗被吸食了果汁的生命树果实,不由地皱起了眉。
理论上来说,没有人会大量食用生命树的果实。
一方面是因为它极其珍贵,只有高阶兽族才有资格使用其制成的安定剂;另一方面,这种果实的味道并不好,普通人尝过一口后就应该放弃。
更何况比起自己浪费这么多果实,拿到黑市上卖掉,才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罗迪正思考着,索尔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一双锋利的眸子猛地看向树干后的方向,举起枪沉声说道:“谁在那里?赶快出来!”
朴茵被他突然扫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也不敢逃跑,轻手轻脚地挪了出来,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无辜又茫然,长发披散在身后,赤裸的身体苍白得近乎和雪地融为一体。
罗迪和索尔面面相觑。
他们本以为毁掉生命之树的会是什么恐怖的混沌级别怪物,再不济也可能是别有用心的高阶雇佣兵,却没想到树后面走出来的居然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
少年身形纤细,一张白皙的小脸精致漂亮,眸色是罕见的翠绿色,瞳孔不像普通兽族那般具有攻击性,看上去温顺又乖巧。
罗迪放下了几分戒备,尝试着和他交流:“你是什么人?”
“朴、茵……”朴茵努力想说出和他们一样的语言,从未开口说话的嗓音略显生涩,带着脆生生的怯意。
“朴茵?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罗迪走上前两步,想要追问情况,见他又躲回树干后,想了想,脱下自己的风衣制服递了过去:“把这个披上吧,可以挡风雪。”
朴茵再次从树后探出小脑袋,犹豫了下,伸手接过罗迪的风衣,有些笨拙地自己裹上,紧贴着古树的树干,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小声说道:“它……是母亲……”
“谁?你说这棵树?”
罗迪不相信。
他以为眼前的少年是狂化导致精神不正常的小兽,因为被父母残忍抛弃荒野,才把生命之树当做了母亲。
可当他接近朴茵时,却发现少年苍白的脖颈和手腕上隐隐泛出淡青色的血管,并且他没有兽族的利爪和尖牙,苍青色的长发和生命之树的树冠是同样的颜色,整个人也如同植物那般纤细脆弱。
“你真的是……这棵树的孩子?”发现自己竟然愿意接受这种可能,罗迪的心情十分复杂。
主要是兽族历史上从没有记载过这样的情况,谁也不知道生命之树枯萎后,大家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走。
倘若古树真的留下了自己的“血脉”,那兽族帝国可能还有延续下去的一线生机。
只是看到朴茵漂亮乖巧的少年外表,他完全无法想象对方该怎么发挥出和生命之树一样的作用。
难不成要用他的血液来提炼安定剂?那也太残忍了。
就在罗迪胡思乱想之际,索尔已经将生命之树的状况以机密文件的格式上传至军部。
做完这一切后,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大摇大摆地走到生命之树旁边,开始肆无忌惮地捡果实往自己的储存空间里塞。
“索尔……你在做什么?”犬科动物忠诚的性格让罗迪完全无法理解同伴的行为。
“当然是为退休做打算,生命之树没了,安定剂的价格肯定暴涨,我存退休金可不是为了给那群黑市商人吸血的。”索尔颠了颠手里淡粉色的果实,十分现实地说。
罗迪记得索尔的理想,当初他进入军校,就是为了能有钱和渠道买到足够的安定剂用来退休养老。
如今虽然才工作了不到十年,他依旧靠着自己的囤积癖攒下了各种各样与生命之树有关的“周边”。
此刻亲眼见到生命之树变成这副模样,他应该是最受打击的那一个,没有失控暴走已经算有所进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罗迪,我只是下飞船前刚抽了一支安定剂制成的烟。”
索尔说话时面色平静,但如果仔细看,能看到他的指甲已经变成了兽族的利爪,眼中的血丝也密集得不正常。
这说明他正处在精神力暴走的边缘,只是因为刚才恰好使用过安定剂,才勉强保持了理智。
将地上掉落的果实捡光后,索尔十分大方地把手上的最后一个丢给自己的同伴:“给,封口费。”
罗迪笑了笑,利落地接过。
以往每当索尔做出违反军纪的事,都会给罗迪“封口费”,一旦罗迪愿意收下,就代表他默许了他的行为,两人将共同承担后果,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两人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将手上的生命树果实收进兜里,耳边的通讯器忽然传来声响,罗迪按下接通键,简单地交流了几句,转头说道:“索尔,我们该回去复命了,首领正在等我们汇报情况,生命之树这边接下来将会由军部派专人调查。”
“那他呢?”索尔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朴茵。
如果军部派专人调查,朴茵就该被留在这里,交给下一任接手者。
“一起带走吧,外面太冷了,他会冻伤的。”罗迪想了想说。
他不认为是朴茵毁坏了生命之树,也不想对方成为生命之树的替代品被拿来研究,与其把他交给冷酷铁血的军部,还不如由他们带给首领处置。
“行,听你的。”索尔没有异议,双手抄着口袋,转身朝飞行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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