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拨开迷雾
不知不觉又过了五日,这五日里我每天都去为罗氐王看诊,门口的守卫并未拦着我。但是罗氐王的病却丝毫未见好转,可见我的药的确未用在他身上。
晚上,丁子高让苏境安来寻我,说是有要事相商,我便趁着夜色去了他们帐中。
苏境安在外面把风,丁子高带我绕到屏风后面,王小五拖出一个麻袋。
“这是我们刚刚偷换出来的麻袋。”丁子高说。
“你们看过了么?”我问道。
丁子高和王小五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怎么了?”我继续问。
王小五将麻袋解开:“你自己看吧。”
我走近一看,居然是一个男子的尸体,看他的样子,应该死了快一日了。
“没想到真被境安说中了。”我唏嘘道。
“若这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罗氐人没必要半夜偷运出去,还特意扔进流沙里毁尸灭迹。”丁子高道。
“看来秘密就藏在这尸体上。”我蹲下身看着这死去男子的脸。
王小五拿起剪刀将麻袋剪开:“那我们就来看看,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们三人细细端详着这具尸体,不敢漏掉一点细节。
尸体胸口有刀伤,从出血量来看,是致命伤无疑了。
突然,我发现他耳后有一片红点,沿着脖颈向下,蔓延至衣襟下。
“你们看这是什么?”我指了指那片红点。
丁子高和王小五也凑过来细看,我正欲伸手扒开男子的衣襟,王小五忽然呵住我:“住手!”
我被他没来由的一吼吓得一抖,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他说:“这是花罗。”
“什么?”我一脸疑惑。
“是大漠地区特有的疫症,已经有十年未出现过了。它通过接触传播,病人初期会觉得皮肤瘙痒,而后周身起红疹,最后皮肤溃烂、感染而亡。”王小五抬起头,我头一回见他如此正经,却也因他此刻的正经,心头涌上一股寒意。
我和丁子高都没说话,王小五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说:“他的症状还未到最严重的时候,并不会致死,也就是说,他真正的死因,大概是因为感染了疫症,被人杀了。”
见我和丁子高都沉默不语,王小五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还好咱们命大,手上并无外伤,而且死者还未发展到皮肤溃烂的那一步,不然咱们仨今儿都得被感染。我去弄盆热水,咱们净净手,以防万一。”
王小五去打了三盆热水,我们三人都净了手,蹲在尸体旁继续商议。
“他们究竟想隐瞒什么,为什么我们来了这么久,却完全没听说罗氐有人感染疫症?”丁子高眉头紧蹙。
我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发现他手上戴了一个类似于镣铐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指了指尸体的手腕。
王小五看了看,道:“这是罗氐人给祭品戴的镣铐,他们信奉阿氐神,有什么天灾人祸,都会通过献祭来求神保佑。这人得了疫症,罗氐人拿他当祭品也不怕冲撞了他们的神。”
心里突然不安起来,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我用力捶了捶心口。
丁子高问我:“怎么了?”
“总感觉哪里不对。”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要串起来了,却又总差了那么一点。
“别着急,咱们来捋一捋。”丁子高安抚我道。
我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
“按照罗氐人的说法,我们来罗氐是为罗氐王看病,罗氐王生病是因为漠城商队救了献祭的人牲,而这个死掉的男子手上戴着象征祭品的镣铐,他又患了疫症。如果……”
我心里涌现一个可怕的想法,声音也跟着颤抖:“如果,这个死掉的人就是商队所救的人牲中的一个,又或者献祭人牲根本就是罗氐人为了掩盖疫症的手段,那么也就是说,疫症现在恐怕已经跟着商队传回漠城了。”
我抬头看着丁子高和王小五,二人脸上都渐渐失了血色。
我继续道:“而现在,漠城仅有的大夫都在罗氐了。也就是说,城里的百姓若是感染了疫症,根本无人施救,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进而传染给更多的人。”
王小五一拳打在桌上:“他奶奶的,我就知道罗氐人肯定埋着坏心眼。”
“现在怎么办?商队回漠城已七日有余,他们一行有上百人,若是中间有人感染了花罗,漠城现在怕是已经疫症泛滥了,我们得马上回去。”我问丁子高。
“我研究过罗氐王帐的护卫部署,每到亥时末刻会交换巡逻。那个时候,西边有一处漏洞,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无人看守,秦都护在罗氐安排了细作,以宵夜为信,可与他们取得联系,届时助我们离开。”
“好,那就这么办,我将境安叫进来,告诉他此次计划。”
我起身出了帐子,却没有看见境安,绕着帐子走了一圈,仍没有寻到他。
回到帐内,我对丁子高和王小五道:“境安不知去哪了,你们先与其他人联系,我去寻他。”
“好,亥时末刻,西边集合,机不可失,到时候无论谁没有到,都要按原计划撤离。”丁子高郑重其事地说。
“好。”我点了点头。
我先回我的帐子看了看,并未寻到境安,又四下找了找,可到处都没有看到他。眼看着快到亥时末刻了,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突然,有几个罗氐兵急匆匆地跑过,直觉告诉我,跟着他们也许会有所发现。
果然,我跟着罗氐兵到了大阏氏的帐外,看见苏境安被按在地上,大阏氏和一个年轻的罗氐男人站在他身前。
“放开我!”苏境安挣扎着。
“中原可是最重礼仪,我敬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对你以礼相待,却不想你倒听起我的墙角来了。”大阏氏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境安。
“是你做贼心虚,不仅和别的男子私会,还妄图害死自己的丈夫,你人尽可夫,恬不知……”
苏境安还未说完,大阏氏便抽了他一耳光,我看见她气得发抖。
半晌,她闭了闭眼睛,睁眼时已敛去怒意,冷笑道:“呵,我能有今日,全是拜秦国所赐,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自己讨回来。”
苏境安又挣扎了几下,可立马被人按了下去。
“你叫我们来根本就没安好心。”
“是啊,可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你休想得逞,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是么,你打算如何阻止啊?”
大阏氏说完,便从护卫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刀,比在苏境安的脖颈。
“我现在只要在你脖颈上用力划一刀,你便会立时毙命,你告诉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四周的罗氐兵像是被点燃了,拿着手中的兵器不停地挥舞,口里叫着“嘞,嘞,嘞”。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这气氛,怕是在叫着杀了苏境安。
“要杀便杀,我们大秦男儿从没有软骨头。”苏境安脸贴在地上,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好啊,那我成全你。”大阏氏将刀举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大喊一声:“你不能杀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我强装镇定走到大阏氏面前。
“你不能杀他。”我看着大阏氏的眼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没想到白姑娘也爱偷听,我倒是很好奇,我怎么不能杀他?”大阏氏用手轻轻抚过刀背。
“他是庸关守将苏云山的儿子。”
“那又如何,我想杀便杀,还用管他是谁的儿子?”大阏氏将刀直直地指向苏境安。
“大阏氏的心思,我大概也猜到了一二,最坏不过是秦罗开战。可若是开战,苏境安便是你和秦国谈判的筹码,即便是苏云山再忠君爱国,也不会完全不顾自己儿子的性命。”
大阏氏将刀收回来,莹白的刀刃在火光下泛着战栗的冷光。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现在很愤怒,需要泄愤。既然我不能杀他,那便杀你吧,反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
大阏氏突然将刀指向我,苏境安立马拼命地挣扎起来。
“不许你动白姐姐,有什么冲我来。”
一直站在大阏氏身旁的罗氐男子走过来,一脚踹在苏境安的肚子上。苏境安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我连忙蹲下身去看他。
“真是姐弟情深啊,那这样吧,你们两个我只杀一个,你们自己商量吧。”大阏氏将刀递给卫兵,回身坐在了帐外的椅子上。
苏境安双眼猩红,拼命挣出一只手扯住我的衣袖:“白姐姐,你快走,不要管我。”
我伸手将他脸上黏着的头发拨开:“你放心,我们谁都不会死。”
“把他们给我拉开,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看你们表演。”大阏氏发号施令。
一个罗氐兵立马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往旁边拖,苏境安紧紧拽着我的衣袖不放手,最后竟将我的袖摆扯了下来。莫轩送我的镯子摩擦在地上,我连忙抬手护住。
大阏氏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我跟前,抓起我的手腕,细细端详我腕上的镯子。
“你怎么会有这个镯子?”她的声音似乎在发抖。
我迟疑道:“是别人送给我的。”
“谁?谁送给你的?他叫什么名字?”她捏得我手腕生疼。
“莫轩。”
我说完后,大阏氏的脸色蓦地惨白,颓然地放下我的手,缓缓坐回椅子上。
半晌,她唤来身边的侍从耳语了几句,侍从进帐拿了两个水壶出来递给她。
她将其中一个水壶打开,走到我跟前,捏着我的脸,灌进我嘴里。
“你给白姐姐喝了什么?”苏境安在地上挣扎着。
灌完后,她将水壶扔在地上,让罗氐兵放开我们,我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苏境安连忙爬过来看我。
大阏氏将另一个水壶丢过来:“这个是给莫轩的,你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他喝下。”
我将水壶捡起来,抬头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玩儿够了,现在放你们回去。”大阏氏说完,便让人牵来两匹马,“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我劝你们快点离开。”
站在大阏氏身侧的罗氐男子面露不悦,正欲说些什么,大阏氏立马娇嗔地靠进他怀里:“阿烈,我不想跟他们玩儿了,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免得碍我的眼。”
那罗氐男子一手揽住大阏氏,将她打横抱起,大笑几声,便抱着大阏氏回了帐里。
我和苏境安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人上了一匹马,因为有大阏氏的命令,一路也并未有人拦我们。
此时已经过了亥时末刻,丁子高和王小五应该已经带着其他人走了。刚刚我本已经做好了施展时静之术的准备,却没想到大阏氏居然自愿放我们离开,虽不知道为何,但终归还是逃出来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赶紧回漠城,想到这里,我不禁拽紧了缰绳,狠狠地甩了两下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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