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火

“你看着年纪不大，大学刚毕业吗”我和沈琦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是啊”沈琦点点头
  “你哪个学校的啊”
  “上海大学的，我读的硕士”
  “哦”我也点头，心想着你可千万别问我什么学历
  出乎意料的是沈琦一路上话很少，一直低着眼角，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你家住在哪啊”我实在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平时的我这张嘴只要一打开就是各路人马的视线焦点，刚进行的时候被领导贬赞我说能把死人说给活，可此刻走在她身边我却尴尬的连手不知道放在哪，只好故作风度的一直插在兜里
  “就前面，宝山三村”沈琦不冷不热的答道
  我不再说话，心想着我们大概以后也不过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她应该也不想与我有太多交集
  一路将她送到了家，沈琦掏出了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吧，师兄”
  “嗯”加好了微信，沈琦也转头进了小区，我走在路上哼着歌，站在路口等红绿灯时，手机传来了一阵震动，令我没想到的是发消息的人居然是沈琦
  “总觉得下雨后的灯光还挺适合拍照的”她发来了一张模糊的路灯照片
  “那你先别回家，出来帮我拍几张氛围感照片”我随手回道
  “别太自恋”
  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三三两两的年轻情侣撑着伞从我旁边路过，我没带伞，只好捋了捋头发硬撑着向前走
  “你说这些情侣为什么这么喜欢两个人撑一把伞吗，他们是买不起两把伞吗”我发了条消息
  “不知道，不过你可以把你的伞送人家”沈琦隔了几分钟回复道“助人为乐一下”
  “我没有伞，不过我可以把他们的伞抢过来，两个人一起淋雨更浪漫”我已经到了家，擦着头发回道
  “饿死我了，我饭还没做好”沈琦拍了张厨房的照片，锅里炖着一片金黄色的汤
  “这吃的什么”
  “咖喱土豆牛腩”
  “你还挺会做饭的”
  “要炖好久，我服了”她又传了张委屈的表情过来
  我靠在电脑椅上坐下，没想到刚才在外面内向少言的沈琦居然也有蛮少女的一面
  二十几分钟后，沈琦又发来了条“炖了一个小时，结果就吃了十分钟，还要刷碗”
  “不用刷，你把它放在那，等它看不下去它会把自己刷了的”
  “你为什么这么贫嘴”
  “我一直都这样啊”
  “可是在外面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挺稳重的”她又回了个尴尬的表情
  “在外面要压着自己性子嘛，每天都装大人很累的”
  “你多大啊”
  “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年龄？”沈琦反问道
  “21岁，刚过完生日两个月”
  “….生日快乐”沈琦加了许多省略号
  “怎么了，又没管你要礼物”
  “没，我只是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
  “我没想到我居然比你大了四岁！”沈琦突然发了条语音过来
  “不是很正常吗，你是硕士毕业的啊”
  “怪不得今天白天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好幼”
  “我就当是你在夸我好看”
  “是是是，你最好看”我猜沈琦回复这句的时候表情一定很无奈
  “叫了一天的师兄，没想到居然是个弟弟”
  “你看着也年纪不大，叫师兄没问题的”
  “我也当你是在夸我好看”沈琦回了张笑脸
  短暂的聊完几句后我们便谁也没有再发消息，我打开台灯，挽起睡衣袖子躺在床上露出自己的手腕，上面是一道狰狞的伤疤，扭曲歪斜的盖满了一半的手臂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我抚摸了伤疤一下，神经隐隐传来一阵疼痛“也许永远都好不了吧”
  从前觉得韩柠姐手上有道割腕留下的疤痕还挺有故事感的，是个能增加韵味的象征，可直到从那场大火死里逃生之后，我的右臂被烧伤大半，我才觉得原来身体上干干净净的是一件多么弥足珍贵的事情
  我想起老三之前店里的那个赵大哥也和我们说过，他自从刺下了满背满臂的猛虎和夜叉之后，就没有一天不再后悔，每次洗澡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后背时，总会质疑这是不是自己的身体
  我关掉了台灯，房间归于一片黑暗，我想我该睡下了，可也许是今天在工地上的工作让我的神经依旧处于亢奋状态，我又梦到了那天，漫天的烈火席卷了整个寺庙，我怀中抱着尖叫哭泣个不停的杨冉冉，木质结构的古房横梁不停的从我们两边塌下，轰隆隆的在耳边如同旱雷炸响
  我在那场末日般的梦境里抱着杨冉冉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周围传来阵阵恐怖的讥笑声，像是恶魔的低语，我左顾右盼着，可火场里都是些焦黑难辨的遇难者，哪里还有活人
  我只好集中注意力继续逃亡着，可还没走几步我的右手小臂就传来了一阵剧痛，可我却依旧不敢多做停留，只是咬牙忍着剧痛继续的向前奔跑，生怕多耽搁一秒都会耽误一线生机
  在我终于抱着杨冉冉逃出来的那刻，我立刻抬起了她埋在我怀中的那张脸，扯掉她用来遮掩口鼻的湿布“你没事吧，学姐，快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杨冉冉慌乱的和我对视，眼神中依旧难掩刚才死里逃生的惶恐
  我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的脸和脖子，安慰道“没关系的师姐，你没受伤，只要脸没受伤就还可以演戏….”
  “你的手”杨冉冉惊呼道
  重见天日的那刻我的手臂也把迟来的痛感全部释放了出来，我举起我的右手，在梦里我的右手已经化成了一根焦骨，我惊恐的在梦中呐喊，同时手臂的痛感也更加清晰，周围再次化成了一片火海，我想转身寻路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逃，再回头时杨冉冉也已经从我的身边消失，大火蔓延上了我的身体，我哀嚎着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走向消亡
  好在最后我被这阵剧痛惊醒过来，猛的坐起身子在床上喘着粗气，手腕烧伤最严重的部分隐隐的还在痛着，我不得分辨刚才的到底是一场噩梦还是我又经历了一遍那堪称我的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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