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3 刺杀
十二月五日。
夏昭衣率领夏家军，终于在兰泽城离珏州、龙长两地最近的新平坡见到了欧阳隽。
随欧阳隽一起前来迎接他们的，还有毕平所率领的毕家军小队。
夏昭衣记忆一直不错，但看到欧阳隽，夏昭衣很难将他同记忆里的脸联系到一块。
他的头发一半成银白，皮肤上的皱纹深深浅浅，眼皮像是变做一层轻薄的纸。
作为整个西北边境对抗北元的反侵略军第一统帅，欧阳隽老得太快了，他身上所扛着得压力，也是常人所不能想的。
身前是豺狼虎豹，身后无家无国，常年在此，支撑着他的，仅有一口民族气节。
欧阳隽虽年长如今的她至少二十岁，但论起辈分，夏昭衣仍然得叫一声哥哥。
迎着塞北的风，欧阳隽和夏昭衣并排走在最前。
欧阳隽笑道：“书信往来多年，头一次见着你。夏伯父若在天有灵，定甚感欣慰。阿梨，你还是我们西北所有在守兵马们的骄傲，你太了不起了。”
夏昭衣由衷道：“欧阳大哥，你才是最了不起的那一个，你是西北守军们的魂。”
“哈哈哈！”欧阳隽朗笑，转头看向后面的夏兴明和夏俊男他们。
“当初将他们交还给你，一面想的也是他们太苦了，看看能不能跟着你去过安定日子。结果啊，兜兜一大圈，他们又回来了，还把你给拐来了。”
夏昭衣笑了笑，对欧阳隽道：“欧阳大哥，我稍候得出发去一趟兰泽城，我先去同毕平说说话。”
“你要去兰泽城？兰泽城近来危险，你若有要事去办，我这儿倒有几分县城的通关文书。”
“我也有，没事，且我有熟人带路，不怕的。”
想了想，夏昭衣又道：“不过欧阳大哥，我杀几个兰泽城里的官，对战局会有影响吗？”
“哈哈哈！”
欧阳隽大笑：“不会不会，巴不得你去杀他们，杀得越多越好！你且放手去杀，兰泽城并没有我的卧底。”
夏昭衣笑道：“嗯，我先去找毕平。”
毕家军从河京离开到西北后，一直都在打仗。
胜少输多，这两个月，毕家军的气势很高。
毕平这次过来找欧阳隽是交接军事布防的，他跟夏昭衣此前连话都没说过，见她忽然点名找他，毕平还挺紧张。
“阿梨姑娘……”毕平有些不太敢看她的眼睛，“你竟认得我。”
“河京办践行酒那日，我在玉明酒楼见过你，你是毕兴磊的小儿子，我记得的。”
毕平暗道真怪，他的岁数大她至少六岁，但在她跟前，自己好像一个小老弟。
“阿梨姑娘找我何事？不过，我有言在先，我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主的，我上头压着一堆人，我就是个跑腿的。”
夏昭衣笑道：“别担心，我来是想说，河京如今很好，毕家军留在河京的家人们，我都有妥善安置。”
毕平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多谢阿梨姑娘。”
他还以为要说什么。
夏昭衣话题一拐：“不过，我有一件事得要你堂哥帮忙。”
毕平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何事？”
“毕家军和关宁行军，还有李氏铁骑的关系一直不错。毕萧和李骁的关系，勉强也还可以。”
“对……”
“自李乾倒台后，关宁行军和李氏铁骑，就成了一只流亡东北的流军。”
“嗯……”
“我想要毕萧抄一封信给他们，邀请他们一同分享大平朝的财富。”
“等等，大平？！”
“天下百姓养了他们那么多年，该宰了，”夏昭衣一笑，“还是新皇帝好，励精图治，勤勤恳恳，一心想干一番大事业。比李据这类久居高位，居得麻木了的老王朝的君主能干。”
“……”
毕平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夏昭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将一封信塞到他怀里：“交给你了，你去转达即可，他会写的。”
因为大家都太穷了。
穷生奸计。
她把这条奸计和他一起共享，多好。
夏昭衣将夏家军主力兵马暂时交给欧阳隽。
她带着詹宁和赵亚二人离开，在进城之前，她得先去找一对“夫妻”。
就是之前坐在马车上，一路跟随他们南下的林五妹和夏智特意挑选出来的士兵，麻宁生。
因她要带兵这打打，那杀杀，还要去打鹰星堡口，所以伤势很重的林五妹和麻宁生假装是一对夫妻，先行离开。
从三道东禄进兰泽城，得排很长很长的队。
詹宁和赵亚扮演一对从西羌过来卖石料的兄弟，二人被夏昭衣化得面目全非。
当他们指着对方笑丑时，穿着一身北元冬衣的老头夏昭衣驼着背出来，负手从他们身旁经过。
詹宁和赵亚傻眼，快步追上。
“……二小姐？”
老头夏昭衣摸着胡子打量他们，她的脸上黑漆漆的，还点了几个痦子。
“真是二小姐！”赵亚惊道。
老头夏昭衣一笑，语声苍老：“你们猜，王丰年当年是怎么被我拐来的？”
詹宁不敢认：“我妈呀，太像了！”
夏昭衣转身离开：“哎，走走走，这人老了啊，得多走走。”
队伍排得很长很长，中途还有很多人插队。
夏昭衣不需要排队，这城墙，她能说翻就翻。
但赵亚和詹宁不行，他们只能中规中矩的排队过来。
这次过来，除了要找范宇他们早就安置好这里的人，夏昭衣还有一件事，当刺客。
她一个人杀不完所有的军队士兵，但除去兰泽城里握有兵权的军官，她有这样的身手和精力。
虽然杀掉几个军官，还会有新的军官上来，可是在他们军政系统崩溃的这段时间，就在新平坡的欧阳隽大军，能做得事可以有很多。
并且现在还有一个非常好的条件，那就是，他们此事此刻的军情系统也是崩溃的。
打铁要趁热，打仗也是。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夏昭衣找到了林五妹。
林五妹伤势养得很好，这段时间她没有闲着，一见到寻上来的夏昭衣，林五妹便拿出她早便准备好的地图和名册。
“我有私心，”林五妹直言，“阿梨将军，我把最厌恶的雪香一家，写在了前面。”
“无所谓，”夏昭衣一笑，“反正他们都得死。”
“我现在力气恢复了点，我可以帮忙。”
“不用，我不缺人，我需要的是干净利落，身手敏捷，杀完人还能出来的杀手，并不是死士。”
人命在她心里依然珍贵，这种不必要的枉死牺牲，没有必要。
夜色越来越浓，空气森寒，每呼出一口，都带着浓浓的白烟。
夏昭衣无声凝望着远处酒家里的最后一盏灯，待那灯熄灭，她离开林五娘的住处，踏入黑夜，开始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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