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挑衅

　　每年的元月十五，都是南方诸国放花灯祈福的日子。

　　无轩已有三年未感受过这番热闹，尤其想念那冰冰甜甜的糖葫芦，于是她向师父请示，若是当日的第一轮比试胜出，便想要带阿婉下山去看看民间的花灯。

　　柳习风自然是高兴地应允了，只要爱徒能顺利进入下一轮，别说只是下山凑个热闹，即便是想回家探亲，他也能答应。

　　这日卯时，天还未亮，柔月朦胧睡在枝头，无轩却有心事堵塞，早早醒来，于是干脆走出寝舍的小院四处溜达起来。

　　路过阿婉房前时，却见小窗内有一点红色摇晃，炷芯如豆，噼啪作响，便抬步前去细看。

　　透过窗棂，阿婉纤细的身影正坐得笔直，梳起的发髻像是没有散过一般，手中紧握针线，十分熟练地穿来引去，像是在缝补一件大氅。

　　无轩轻轻叩门，柔声问道：“阿婉，今日我醒得早，闲来无事，能进去坐坐吗？”

　　阿婉闻声，惊喜起身出来开门，将无轩迎进房中：“公子快些进来，茶是昨夜的，我再去新烧一壶。”

　　“不必麻烦了，早间不宜饮茶，我只随处转转，见你屋子里还点着烛火，就想来瞧瞧。你这是......”

　　无轩尚未坐下，便看见茶桌上铺摆着一件鹤纹灰氅，肩头线只穿到一半，一端正连着条白色鲜亮的狐毛。

　　只见阿婉关了房门，回到桌旁拿起衣物继续缝接起来，兴奋地道：“昨日习风师父不是答应公子，若是胜了今日比试，便准许下山去看灯会。阿婉想着，山下不同隐仙居四季如春，元月正是冷的时候，便为公子缝了暖和的大氅。前年阿欢从宫中送来的那些狐毛阿婉没舍得归还，就都留下了，这回正巧派上了用场。”

　　无轩颌首感叹，阿婉果然是最细心体贴的人儿！

　　不过.......瞧这鹤纹样式，明显不是自己的那件。

　　于是她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指着阿婉手中正在缝制的大氅打趣道：“可是阿婉，怎得连这花纹的样式，也都重新为我绣了一个呢？”

　　“这，这，这是......”

　　闻言，阿婉忽地羞涩了起来，一对白净的双颊登时爬上绯红，就如两只熟透了的蜜桃一般，虽说言语由紧张而生了磕绊，唇边却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阿婉觉得，人多才够热闹。况且是要下山玩耍，柳无意他们定会跟着去，便，便把大家的都一并改了，公子你看”说着，阿婉赶忙抬手指向自己床榻之上，那几件平整叠起的狐毛大氅，而后解释道：“公子的最先补好，便放在那边了，还有师父和师兄们的也都补好了，至于师叔的这是，是最后一件。”

　　见阿婉这副羞赧模样，无轩忍俊不禁，当即捂着嘴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你怎么还紧张了呢？”

　　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阿婉立刻半嘟起嘴巴，将头一歪，发间别的一只簪花步摇立刻左摆右晃起来，似乎也随着主人生了气，而后就听她微微愠道：“公子定是明知故问的，日后若再这样随口胡说，阿婉便不再回话了。”

　　幸亏无轩原本也是女儿身，不然见此娇嫩美人使性嘟嘴，恐怕也难以抵挡，只得哄着道：“好了好了，我不会再闹，还是你心细，缝得这样好看。只是......”

　　说到此处，无轩却又微蹙蛾眉，眼底流动起丝丝担忧：“要下山去看花灯，便要先赢了今日的比试才行啊。”

　　毕竟，这位备受宠爱的大小姐紫嫣，不仅是妖族出身，更是曾经名动一方，差些飞升的藤席大师的门内弟子，虽说她修行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想必悟不出藤席大师的几层意境，但自己要在的取胜的同时保留实力，也绝非易事。

　　前些日子，当紫嫣知晓第一轮比试的抽签结果之后，便到处急着寻找这个对手，想要在场下试探一番，获得些情报。

　　可未曾想，无轩一向与多人同出同进，且日日佩戴帷帽，连长相都摸不清楚，闹得她心里更加犯痒。

　　于是这日一早，她便来到比武场，亲自飞上玉石铺就的地面观察环境，以确认是否可以使用自己最拿手的那套绝招。

　　巳时将到，众弟子陆续结伴来到比武场，远远就瞧见一藤紫色织锦长裙的女子站在比武场中央，细嫩的五指间正把玩着一根长长的枯木枝条。

　　此时的骄阳正金光流转，映着紫嫣唇畔笑靥灿烂，媚丽的侧脸之上柳眉入鬓，青丝随风任意而飞，晶亮的眸子却始终凝视手中。

　　“那个就是梨花谷的大小姐紫嫣吗？”

　　“就是她，奇怪，平日怎么没发现她如此娇媚贵气。”

　　走入看台的众人接连把目光投去那道藤紫色的身影上，有人渐渐看得入了迷，不自觉道：“早知佳人若此，昨日说什么也押紫嫣胜了。”

　　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大家心中几乎都认定这个大小姐是与宋安丰一般无二的花瓶，以无轩为对手，绝对是没有胜算的。

　　却未曾料到，当无轩顶着帷帽随师兄弟们走来之时，一直盯着手中枝条的紫嫣竟忽地侧身昂首，面向无轩，而后抬起另一只藕臂，遥遥指去，轻晃着食指，作了一个“你，不行”的手势。

　　这一番挑衅，要无轩顿感莫名其妙，更要围观的人们惊呼起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的天呐，她这是在挑衅吗？”

　　“没想到紫嫣的性子竟然这般恣意张扬，果然是妖族，不同于咱们凡人的大家闺秀。”

　　“是啊是啊，看来这局，该十分精彩了！”

　　无论身边舆情如何，无轩都始终迈着原本悠然的步伐，只是微微摇头，轻笑了一声。

　　想来，这烈女的性情虽不多见，但无轩却根本不吃这一套，管你是撒娇耍赖，还是撒泼挑衅，她都会无动于衷，只当是静静地看一出好戏了。

　　“师弟，你可别理她，这样的行为就像是入秋后的蚂蚱，再挣扎也摆脱不掉输的命运。她长相艳美又如何？能当饭吃吗？这等性情的女子，在我老家可都是嫁不出去的。”

　　柳无意自以为中肯的评价惹笑了身边一行人，阿婉先捧腹道：“柳无意，你安慰公子便安慰罢，怎么还扯上人家嫁不嫁的，难道，你是动了凡心不成？”

　　“欸，阿婉，你可别胡说！修行之人在尚未悟道之前，是不能动凡心的，你莫要拿此事打趣。”

　　这么说着，柳无意当即露出一副鲜有的严肃姿态，阿婉便知趣得转移了话题，又面向无轩道：“公子，待会儿上了场，就千万不要手软，我们都在这给你助威！”

　　“知道了。”

　　无轩轻轻点头，没再回应什么，随后便足尖点地，一跃而上，潇洒得飞入了斗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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