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管鲍之交
《奇迹小子》的头几场戏，无视剧情先后，全在位于匹兹堡的卡内基梅隆大学里拍摄。
这在好莱坞并不稀奇，为了增加拍摄效率和缩减场地租借成本，几乎没有一部电影按照剧情的实际顺序拍摄，而是将相同场景的桥段集中拍好；但如此的拍摄法对演员来说，就是种考验了。
奥斯汀．海曼，同样需要跟随剧组，拍好詹姆斯在教室被同学排挤、在大学礼堂听大师演讲却不慎发出笑声、在同样那座礼堂接受教授表扬，以及在学校走廊走动和被扛着走的剧情──按照时间顺序，上述桥段分别在剧情的开头、前段、末段和中段。
所以这几天，他格外认真的在剧本上的这些段落上写满了注记，标明演出时该表达如何的情感、要注意什么，然后严加排练，深怕自己无法表现出自己角色该有的成长与情感厚度。
他亦多次登门向其他较资深的演员们请教演技，并获得许多指导。迈克尔．道格拉斯和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均被他请教了不只一回，不过最常被他找上的，当属自愿让他敲门的小罗伯特．唐尼。
“你也太戒慎恐惧了吧！”唐尼总在帮忙前这么笑他。
如此戒慎恐惧的成果是好的，奥斯汀在卡内基梅隆大学期间的表现，都称得上到位，其中怪异又自然的笑声使他传达了角色的古怪、在礼堂接受表扬的表情展现了对教授的感激与超越血缘的亲情。
至少，他让等着看他笑话的群众们败兴而归了。
然而离开那间大学后，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奥斯汀．海曼接下来要拍摄的戏份，是他饰演的“詹姆斯．李尔”与迈克尔．道格拉斯饰演的“格雷迪．崔普”在校长住屋内的对话。
且不知是巧合还是剧组有意整他，当初他在剧本大会纠结的两大段落──詹姆斯望着夹克哭泣、詹姆斯杀死校长夫妇养的狗──被塞到同一天拍摄。
奥斯汀首先拍的是“詹姆斯”望着玛丽莲．梦露的夹克哭泣的情景，这是他在首次试镜时就演过的桥段，但他试镜那会儿别说是没看到完整剧本，就连原书都还没买，因此对这段的诠释，是展现出对夹克的强烈共情。
但如今他看过了完整剧本、与唐尼讨论过剧情问题后，就发现不该那样诠释：詹姆斯从来不是个擅长体察外界情绪的人，他对夹克流的泪，更像是种移情。
况且后续剧情中，詹姆斯偷了这件外套，让扮演他的奥斯汀必须刻意在演绎时下功夫，来合理化这违反道德的行为。
于是镜头下，“詹姆斯”初次见到那件白夹克时，先是用偶然发现珍奇事物的眼神望着它，此刻他微微张大的湛蓝双眼没有一丝贪婪，而是纯净而灵敏、欣喜而陶醉，不自觉抚摸外套边缘的纤长手指更反映了他的神往：
“她的肩膀好小，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一点，太完美了～我打赌这是她惟一一次穿它，那一天，她一定感到非常的快乐～”
在摄影师与灯光师的帮忙下，如月色的白光照上了“詹姆斯”的半边脸，显得格外柔和。
而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泪水从海洋般的眼眸中流了下来，任由悲伤从泛红的眼眶蔓延自整张脸、整个躯体──这段哭戏中，奥斯汀故意把身子弯得比试镜时低，并调整了下视线方向，使角色更像是回忆起自己的某件事，而非同情起外界的某个事物。
见到旁边的崔普教授，詹姆斯道歉：“诶，对不起，崔普教授，可能是因为…看到属于他的那件夹克，它看上去是那么孤独的悬在衣柜里。可能只是因为我今晚有些伤心。”
崔普教授则若有所思：“我今晚也有些伤心，詹姆斯。”
詹姆斯问：“你是说，因为你的妻子离你而去？汉娜提了两句这件事。”这句是过涉及隐私而不恰当的话，但从他的语气中，可听得出他没有一丝刺探的意味，仅是纯粹的关心。
“嗯，事情很复杂，我想我们该走了。”崔普教授催促。
“卡！”导演柯蒂斯．韩森赞赏地说：“非常好！”
旁边的编剧、摄影师等人则目瞪口呆，这英国菜鸟居然得到导演如此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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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是令奥斯汀．海曼最不舒服的戏份──射杀校长夫妇的宠物犬。
当然，他无须真的杀一只狗；实际拍摄时，那只狗是由一位布偶师傅操作其动作，等后制时才藉由电脑动画改成真狗的模样；他的枪是道具组提供的假枪，而狗被射中的弹孔，则是演员拍完后由道具组补上假血浆。
可是对奥斯汀这个敏感又想像力丰富的人来说，照样不舒服就是了。
将舒服与否往后放，在导演一喊开拍，“崔普教授”立刻与校长夫妇的狗展开一场拉锯，没过多久就慌乱又痛苦的坐倒在地，忍受着那只狗咬着他的腿。
接着刚好手持一把小枪的“詹姆斯”，见到向来善待他的教授被咬，惊慌和担忧立刻在他的瞳孔里放大，然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拔出枪…
“卡！”导演柯蒂斯．韩森满意的点头，然后对场记说：“通过。”
刚走出角色的奥斯汀，听到这句话，立刻在心中高喊：“太好了！”
紧接着，他冲去离他最近的洗手间呕吐。
经过那两段表演后，迈克尔．道格拉斯对奥斯汀．海曼赞赏有加，导演和编剧也对他刮目相看，而非认定他为菜鸟，在几个大人物的示范效应下，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与临时演员亦不再轻视他或等他出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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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天他们拍摄的戏份中，奥斯汀扮演的“詹姆斯．李尔”与小罗伯特．唐尼扮演的“特里．克拉伯雷”，也有多次眉来眼去和简短的交谈，但他们真正的互动，直到场景换成另一个室内才发生。
当时的剧情是，詹姆斯和特里在格雷迪住屋的床上交谈甚欢、甚至大笑，发现吵到格雷迪，特里就笑着把门给关上了。
拍这段剧情时，导演允许演员们即兴编台词，只要能让摄像机拍到他俩相谈甚欢的效果，这段戏分就过了。
“太棒了！我就爱这种安排。”小罗伯特．唐尼兴奋地说。
“是啊，可以自由发挥了。”奥斯汀．海曼问：“所以rdj，你觉得说啥效果好呢？”
“老实说，比起我们该说什么，我更好奇这一段播出以后，观众会觉得我们在说什么？”唐尼打趣地说。
奥斯汀说：“估计是某种文学笑话吧！这部电影说的就是作家的故事，所以不管我们说什么，观众当然就以为我们在聊文学。”
“那可不一定，观众里面肯定有不少像我一样的怪人，他们想到的肯定也不同。”唐尼说：“比如说，他们可能会以为我们在聊英国女王的八卦。”
“也是！”奥斯汀笑着说：“或是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之间的八卦。”
“哇哦，这太哲学了，”唐尼说：“或许只是单纯的‘你老妈真胖’游戏。”
“或是复杂一点，核分裂和核聚变。”奥斯汀说。
“或是更远大的目标，23世纪的高科技牙签飞船征服宇宙计画。”唐尼说。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东西？！奥斯汀笑了一阵，然后接下去：“然后你就驾着那堆牙签飞向宇宙、浩瀚无垠！”
“答对了！”唐尼说：“但我还在想，该怎么把我的名字刻在那艘牙签飞船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俩演员爆出大笑，唐尼甚至笑到用双脚跺地板，险些惊动了摄像机外的工作人员们。
奥斯汀见到场外人的表情，想强装正经，却仍忍不住笑起来，唐尼便自然而然地起身把房门关上。
这段戏分才拍一次，导演柯蒂斯．韩森就给他们喊了通过，然后他转向摄影师：“记得把他们大笑前的话保留好，之后要剪进幕后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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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下一段奥斯汀．海曼与小罗伯特．唐尼合拍的戏份，奥斯汀就笑不出来了。
那段戏份是崔普教授穿着睡袍走进他们的卧室，发现特里和詹姆斯完成了一场…那啥…管鲍之交……
奥斯汀不是不知道那段剧情的存在，相反的，他在试镜阶段就被选角指导暗示了那段亲密戏码的存在。但实际要演出来是另一码子的事了！
“rdj，你知道剧组里面有什么隐密的地方吗？我要进去那里面…嗯…调整情绪。”奥斯汀问。
“不知道，剧组不会告诉我这种地方的。”唐尼说：“但厕所的扫具间向来没人进去，你可以在里面待一下，我在外面守着。”
于是，唐尼带奥斯汀去了离他们最近的厕所扫具间。
“你确定其他人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吗？”奥斯汀不放心地问。
“这已经是厕所里最内侧的隔间了，应该没问题…吧？”唐尼回答：“反正我会在门口把风的，放心。”
奥斯汀还是有些担忧，但一想到那段戏分，他就血压升高，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进扫具间，开始猛力捶墙大叫。
砰砰砰！“啊啊啊！”
砰砰砰！“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啊啊啊啊啊啊！”
外头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露出诡异的表情。
“这么早就假戏真做了吗？”工作人员一号问。
“真是猛啊～”工作人员二号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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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拍摄前心理障碍重重，奥斯汀仍靠着让自己也惊讶的意志力，与唐尼拍完了必须拍的那段戏份，并得到导演的赞赏。
于是他拖着疲累的身躯，先一步前往他的休息室休整。唐尼则因为有事耽搁会留在原地一小段时间。
“给我站住！”突然奥斯汀的背后传来一声粗糙的大吼。
应该不是在叫我──就算是我也要假装不是！奥斯汀暗忖，然后维持原本的步调继续走。
没想到声音的主人拔腿跑到奥斯汀的面前：“你个死英国佬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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