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就是美国
“但你确定安全……”奥斯汀话还没说完，俩人就赫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某根冰冷的金属抵住。
他们无须转头或转身，就发现是方才那两个人高马大又凶神恶煞的黑大哥，正持着枪对准他们。
“双手举高，把钱交出来！”两位黑人吼道。
奥斯汀正思考着该不该将他的钱包交出来，却见到旁边的墨瑞摇摇头，示意他别做出任何动作。
“你说啥？屁声太大了我听不到！”不料墨瑞说。
“我叫你双手举高……呃啊！”抵住墨瑞脑袋的黑大哥发现自己被讽刺了，忍不住吼得更用力：“我说！赶快把钱交出来！不然我就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吵死了！大屁股！你吼得再大声也盖不过你的屁声啦！”墨瑞发出公鸭似的喊声：“你也一样！黑狗！你再怎么装酷也达不到史努比狗那种水平啦！汪汪！”
你可以不要这样吗老大？！奥斯汀心惊胆跳的想。
忽然，全场陷入寂静。抵住墨瑞的黑大哥死命地瞪着他，抵住奥斯汀的大哥也将视线扫过来。
半晌后……
“唷！墨瑞呀！好久不见！”两位黑大哥居然收起枪，还熟络的对墨瑞嘘寒问暖。
“我们原本以为你火了以后就会不认我们，才用这种方式和你打招呼，没想到你还记得呢！”
“你那什么一边抱美女一边数钱的梦想达成了吗？”
“很接近了！”墨瑞转头向奥斯汀介绍：“嘿！奥斯汀，这两位是‘大屁股’和‘黑狗’，都是我初中时的好兄弟！”
“……？”然后奥斯汀大脑一片空白的和那两位黑人大哥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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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墨瑞．麦卡锡所说的，“大屁股”和“黑狗”护送他们经过危机重重的第六大道，这让奥斯汀．海曼可以放心地环顾四周景象。
第六大道尽管尚称得上繁荣，商家林立又有观光景点，却远没有第五大道的光鲜亮丽。路灯在人行道上洒下柔和的光晕，仍照不亮幢幢的夜幕，反倒照出了人行道上，沾着斑驳的污渍。路旁几家店的玻璃橱窗，有许多道被透明胶带固定住的裂纹，砖墙上也留着喷漆痕迹，在夜色中仍发散着反叛而欢愉的色彩，令奥斯汀不禁好奇当那些少年放肆挥舞着喷漆罐时，是什么心情？
在奥斯汀看来，他面前的景象挺有意思的，展现了不同于观光客印象中的纽约。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的气味不是那么好闻，整个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污垢和排泄物气味。奥斯汀很想捂住鼻子，却碍于两位黑大哥的面子，而忍住了，毕竟随便嫌别人的地盘臭不是好事。
不过不要紧。奥斯汀想。
在他所生长的英国伦敦，也不乏这种繁华城市中的穷街陋巷，且伦敦东区比此地更死气沉沉。
墨瑞望向奥斯汀，他原本以为这文质彬彬的英国小哥会对这条街流露出轻蔑或怜悯，那是含金汤匙出生的家伙常见的反应。然而他发现，英国小哥此刻眼中散发着独特的光辉，仿佛穷游的背包客或不羁的流浪者，正悉心体会着周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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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大屁股”和“黑狗”的护送，他们来到了墨瑞．麦卡锡的住处。
墨瑞所居住的公寓不宽大豪华，但天花板中央挂着闪耀的水晶灯，墙上也贴满了金红交杂的壁纸，塑料质地的桌布则是神似宴会桌的紫红色彩，桌子中央还放着大红花束，整间屋子的色调饱和得有点过头。
“酷吧？”墨瑞自豪地说：“这可是我用最便宜的装饰品，布置出最有钱的样子！”
奥斯汀笑而不语。在他看来，这是标准暴发户的装饰方式，看似华丽却缺少美感，放在英国的中上层阶级是会被当作笑话的，不过这布置对幼时只能看到灰灰脏脏街景的人而言，或许真是种视觉的享受。
墨瑞也不管奥斯汀的反应，直接说起自己的“发迹”故事。
原来，墨瑞．麦卡锡是爱尔兰裔移民后裔，并混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他从小住在聚集了白人、黑人、拉丁裔和华裔等移民的纽约市区外环，家境不宽裕，住的地方更危机四伏，街头巷尾老是不定期地响起枪声。
如此的背景下，墨瑞小小年纪就学了打架、玩武器和做些小买卖，也有了几次逃过警察追捕的经验，并因此学会了如何看人眼色办事和迅速地做出反应。
“我们这里的小买卖和一般生意不一样的。举例来说好了，”墨瑞问：“假设你是这条街的居民，有两个人与你做生意，其中一个说，他今天就给你80元，另一个说，他明天会给你100元，你要选哪一个？”
奥斯汀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100元那个。”
墨瑞说：“错了，你应该选80元那个，因为100元那个很可能明天就被突突或坐牢了，这样你一毛都拿不到。”
奥斯汀惊异的张大了眼，接着陷入沉思。
他向来以充满远见而自豪，并不时暗自嘲笑短视的人们，但在如此朝不保夕的环境下，真的有任何长远思考的余地吗？墨瑞现实主义和及时行乐的态度，是不是这个环境造就的呢？
“你又在发什么呆了？”墨瑞好笑的说。
“我只是在想，”奥斯汀说：“如果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个性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墨瑞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生长在这里，你老早挂啦！”
奥斯汀摊手表示承认。
然后墨瑞继续喋喋不休地吹嘘自己的“发家史”。
按照他的描述，他之所以成为演员，最早源于他在某间舞娘俱乐部兼职接送舞女的司机时，发现那儿总有不少好莱坞明星和电影幕后人员、经纪人等前来光顾，他们总是穿著名牌衣服，豪气地请人送酒过来。早已学会见机行事的墨瑞，闲暇时若遇到了那些人，总会不害臊的上前攀谈一番，若谈得投机就开始毛遂自荐。在他的努力下，总算遇到了一个经纪人愿意经手他，他的演艺事业于焉开展。
接下来的演艺之路，墨瑞继续保持这样的厚脸皮。他无所顾忌地攀龙附凤，却倒也不会轻视发展得比自己差的演员，而是将他们当作玩乐和交换八卦的伙伴，必要时还会给予□□。
因此，时至今日，墨瑞已然成了圈内小有名气的演员。他去年在《我恨你的十件事》当了背景板，今年就在《惊声尖笑》系列快乐的担当配角，明年还将出席提姆．波顿《决战猩球》的首映典礼。
“一大堆人说演艺圈很复杂，复杂个毛啦！不就是看别人眼色和找机会上位吗？而且至少不会被突突！”墨瑞说：“不过很多人很假倒是真的！明明爱钱爱得要命，却硬要做出一副禁欲的样子，拜托！想赚钱不是人之常情吗？承认一下会怎样？！”
“那墨瑞，”奥斯汀问：“你会觉得我很假吗？”
“很假！”墨瑞竟然毫不掩饰的说：“而且很怪！”
“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最怪的人！你不但没脾气，连正常人的兴趣都没有！我看你从来不吃美食、不去派对又不买名牌衣服，还以为你是个吝啬鬼来着，但后来我才发现你是真的没兴趣！还有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看美女吗？可是为什么你看到美女就想闪开啊？！……”
听着他滔滔不绝地嚷嚷，奥斯汀忍不住抹了把汗：“有那么夸张吗？！”
“有！哥哥我阅人无数，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墨瑞大喊。
奥斯汀的大脑暴风运转了下，想解释自己天生敏感的神经如何造成他特别能注意到别人的情绪、口味异常清淡、不喜欢接触人群、受不了太亮的光线和巨响，最终却放弃了。他不认为直来直往又热爱感官刺激的墨瑞能体会这种感受。
于是，他选择简单的耸耸肩。
“不过你人真的不错！”墨瑞说：“我见过很多那啥…知识份子？他们装得一副圣母样，实际上却很鄙视我们这种街头出生的人，不过你不会，你看起来像是真的想从我们的角度看事情。要不是这样，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和别人说我的街头故事咧！”
然后他问：“我说了那么多，你也该说说你对我的看法了吧？以防你绕圈子，先从缺点说起吧！”
奥斯汀看出对方是真的想听实话，便勾起嘴角：“缺点的话，你现实、贪心、轻浮、色眯眯又没有远见，我够直接了吧？”
墨瑞发出“嘿嘿”的声音，然后问：“那优点呢？”
奥斯汀一笑：“优点的话，就是你从来不隐藏自己的现实、贪心、轻浮、色眯眯和没有远见，被别人这么吐槽时还能欣然接受。”
墨瑞拍手大笑。
拍了一阵子后，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搭住了。
“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这种无比的直率，不管是对自己、对穷人、有钱人或是对你的伙伴。希望这个优点不会改变。”奥斯汀看着墨瑞的双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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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瑞的拜托下，奥斯汀被先前那两位黑人兄弟送回程。
他重新张望了下四周的景象，感觉它尽管脏乱，却比起观光指南上冠冕堂皇的纽约街景更真实，也多了一种异样的生命力，就像斯派克．李和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一般。
这就是纽约，是不在观光客凝视底下的纽约。
或者说，这就是美国，是既光明又黑暗、既繁华又破败、既和谐又冲突的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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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1月初，奥斯汀．海曼仍重回了第五大道，并走入了著名的观光景点兼商业大楼──洛克菲勒中心。
当然奥斯汀不是来观光的，而是为登上美国的老牌脱口秀《今夜秀》，以宣传新片《奇迹小子》。《今夜秀》是nbc于1954年创办的一台晚间谈话类和综艺类节目，每集节目由独白、采访嘉宾和乐队演唱三部分组成，时长大约50分钟，目前已经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强档节目，以辛辣无节操的美式幽默闻名。
当奥斯汀．海曼走洛克菲勒中心的某间办公室，就见到长形的办公桌旁坐着戽斗下巴的主持人杰．雷诺、留着摇滚长卷发的副主持人霍华德．斯特恩、在场负责记录议程的工作人员，以及……《奇迹小子》制片公司──亦即派拉蒙公司──的主管，派先生。
懂了，这脱口秀的内容会经过制片方的顺稿。奥斯汀想。
虽然奧斯汀老在内心吐槽制片方总想在演员的各种活动上插一脚，此时他倒是不排斥派先生的插足。毕竟他仍是综艺新手，心脏强度和反应力都还不强。派先生的在场可以让节目组不至于问太让人难以招架的问题。
见到奥斯汀放心的表情，霍华德低低的笑：“啧啧，我还没告诉他我们打算动真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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